安大明宮紫辰殿李豫背著手在御書房裡走來走去成一團目光中的焦急和不安流露無遺。
李清離開長安已經半個月按約定長孫全緒早該到了但至今音信皆無也無法聯絡使他心中既焦急又忐忑。
難道他們變卦了嗎難道嫌朕的封賞不夠豐厚嗎或是半路上被李清伏擊.都覺得站不住腳。
他嘆了口氣長孫藍玉又病倒了他不忍讓她出面去催問孃家事到如今也只能等待了夜已經很深李豫卻沒有絲毫睡意只背著手來回踱步門口的馬英俊已經困頓不堪腿在一陣陣抖只要軟弱一分他就會癱成一團泥呼呼睡去。
火盆燒得很旺忽然有火星迸起爆出一串噼啪聲馬英俊頓時現了辦法他立刻退出房門命令小宦官們重新換火盆趁這個機會他倒在長凳上假寐片刻可一倒下他便呼呼睡著了。
就在馬英俊睡著後沒多久一名宦官匆匆走進紫辰殿他便是大宦官邊令誠自從上次覲見李豫後李豫便交給他一個新的任務到奉天去秘密訓練新軍至於他的觀軍容使一職便暫時擱淺了。
邊令誠有李豫頒的金牌雖然可隨時進入紫辰殿但進入大明宮卻被羽林軍阻攔使他每次都還是要稟報李豫頒的金牌幾乎無用可今天卻很奇怪羽林軍對邊令誠視同無睹任其進入大明宮。
邊令誠滿心疑惑地走進大明宮他現守衛宮殿的羽林軍也明顯少了。尤其是靠近紫辰殿這一段更是只有五六個羽林軍蹲在避風處懶洋洋地打盹。
難道李清不在他們都變懶了不成
進了紫辰殿小宦官告訴他皇上還在御書房裡處理政務這邊令誠心中感慨不已如此勤政的皇上。連開元二十年的李隆基也比不上呢
馬英俊睡著了不知道邊令誠進入李豫的書房從而也不知道李豫手中竟悄悄地握了一支軍隊。
陛下。老奴訓練了三千二百人個個都忠心於皇上奴才就擅自作主將這支軍隊暫時取名為忠勇軍。可隨時為陛下效命
真是辛苦你了
李豫剋制住心中的狂喜。竭力在臉上只表露出一絲讚許地微笑他慢慢走近邊令誠。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嘆道:史書大臣皆說宦官不可重用卻沒有哪個皇帝說不能用宦官。實在是因為在關鍵時候。最忠心朕的也只有你們這些家奴他們只懂口誅筆伐。卻哪裡知道做皇帝的苦楚。
邊令誠感動得滿臉淚水伏在地上泣道:老奴身有殘疾註定是皇上的奴才只能老奴能力有限只能盡綿薄之力相助皇上。
已經足夠了李豫打斷了他的話能有三千二百人朕已經心滿意足什麼時候朕一定要去看看屬於朕的第一支軍隊鼓舞他們的士氣。
李豫背著手走了兩步忽然仰天嘆道:只恨朕出不去啊
邊令誠心中一動急忙對李豫道:老奴今天現羽林軍地防衛似乎減弱了很多不僅不阻攔奴才進宮也不再搜查而且人數大大減少或許皇上能有機會出去。
這倒是件奇怪的事李豫陷入了沉思難道是羽林軍內部出了什麼問題不成但不管怎麼說對他的監視減弱總是一件好事。
皇上李尚書有急事求見
馬英俊揉著睡眼惺忪地眼睛慌慌張張趕來彙報他踏進房間一下子看見了邊令誠臉霎時變得慘白僵在那裡一動也不動。
李豫的目光忽然變得陰冷起來他從馬英俊的目光裡看到了刻骨的仇恨他似乎明白了什麼長期宮內地生活使他對宮人之間地複雜關係多少有一點瞭解顯然馬英俊是在嫉妒邊令誠被自己重用有了嫉妒就會有阻止的手段李豫地瞳孔漸漸收成一條縫難道是他洩露了什麼嗎
馬英俊已經回過神他一抬頭頓時被李豫陰冷的目光嚇了一個激靈不由自主向後退了一步垂下頭喃喃道:陛下李尚書有急事
讓他進來李豫一直盯著馬英俊地背影消失這才重重哼了一聲以後再慢慢收拾他他低頭看了看邊令誠不知怎地他此時已經不想讓李泌知道得太多自從上次他們之間的矛盾爆後彼此之間那種融洽地師徒關系漸漸消失取而代之成了尊卑分明的君臣關係而且李豫對他也不再是無話不說象現在邊令誠私募兵一事他就不打算告訴他。
你先下去今晚就留在宮中不要讓李尚書碰到了。
邊令誠迅退下片刻李泌憂心忡忡地走進屋來他不知道此刻李豫尚未休息不過就是休息了他也會將他叫起來他剛剛聽到了一點風聲李隆基的中風根本就是假的不斷有朝臣以探望的藉口到興慶宮去既然不是探病那是幹什麼
形勢已經變得異常嚴峻如果再不及時想辦法應付那在李清回來之前長安恐怕已經換了一個天。
李泌上前向李豫深施一禮道:臣李泌參見陛下
李尚書免禮請坐下說話。
謝陛下變得如此客氣可這客氣中距離卻遠了很多。
李豫瞥了他一眼遲疑了一下還是徐徐說道:按正常路程長孫全緒在五天前便應該趕到長安可至今也沒有他的訊息朕實在是擔憂尚書認為會生什麼事
一直以來他除了李泌之外就再無可依託之人便是真正的孤家寡人曾幾時。他有了長孫家族這支外戚力量便開始信心倍增李泌在他眼中也變得不那麼重要可當長孫全緒漸漸變得不那麼可靠之時他又不得不重新倚重李泌。
臣以為他們很可能是進不了潼關然後再繞道隴右從鳳翔進關臣下午已經派人赴潼關和鳳翔打探訊息。一有訊息臣會立即通知陛下。
當初李泌並不贊成走長孫全緒這條路但時移事易。太上皇的危機漸漸迫在眼前長孫全緒若能帶兵來倒也能穩住大局李泌便改變了心態。無論如何。李亨將兒子託付給自己他又是自己的弟子。自己若不管他那還有誰能幫他。
想到此。他儘量剋制住心中的焦急。用輕描淡寫
道:陛下臣剛剛聽說太上皇並沒有中風。有人臣府裡出沒不知陛下可知道此事
殺一隊黑衣武士暴喝一聲並肩疾前衝在他們前面立有四十列草人每列草皆有十個每個武士均迅疾無比地衝入自己地草人巷他們幾乎是腳不不停步只見橫刀凜冽刀光閃閃當武士們衝出草人巷時他們身後均已是一片狼籍剎那間刀鋒已經將二十個草人劈成碎片。
這時跑上來一群莊丁重新立了四十列草人一名彪形大漢一擺手對近百名列隊而站的黑衣冷冷道:下一伍上
立刻又站出一隊武士他們手握橫刀目光冷漠地盯著草人等待著隊正的命令。
好在一旁觀戰的永王李璘禁不住鼓起掌來大聲喝彩在他身後劉氏兄弟一左一右護衛著他儼然已經成了他的貼身保鏢這些人就是劉氏兄弟招來的五百二十名河西斥候軍此時在莊園許多空地上都在進行著類似的訓練有的用木劍互相搏擊有地在拋舉著沉重的石鎖。
李璘心中幾乎要樂開了花這五百多人簡直就是老天送他的登基大禮個個武藝高強殺氣凌人他曾做過一次殘酷地試驗隨意在指了其中一名士兵和十名奴隸真刀真槍對戰結果只在片刻時間內這名士兵便殺死六人殺傷三人另一人竟被嚇暈過去而這名士兵身上挨了三刀卻象沒事似的走回佇列。
這次試驗使李璘無比震驚卻又興奮異常有了這五百人自己何愁大事不成
這是一匹快馬由遠而至馬上是他府上的一名家人他跳下馬飛跑到李璘稟報道:興慶宮剛剛傳來訊息命殿下晚上戌時正務必趕到興慶宮
李璘看了看天色此時已是下午陽光西射他必須得回去了他拍了拍手站起身對劉四郎道:傳我的命令每個弟兄賞五貫錢.
李隆基地部署依然在有條不紊地進行按照他地計劃先是皇親國戚然後是老臣再其次便是一些手握重權的新臣在他看來普天之下莫非王臣以他四十年地積威沒有誰敢拒絕於他六部九卿五寺御史臺他逐一收復就連李清的親信左相第五琦也態度曖昧不敢說不字。
但李隆基始終愁地是軍權他派人去隴右和河西企圖將大將田珍和白孝德地軍隊收歸己有但兩人卻以防備吐蕃寇邊為由口頭上表示願支援他卻又不肯派兵來助這使他無可奈何好在老將陳玄禮收了數千從前的羽林軍才勉強使他手上有了一點可用之兵。
此刻這位大唐太上皇正獨自呆在靜室謀劃他地下一步計劃。
陛下永王殿下在外求見。
宦官駱奉仙小心翼翼地在門口稟報他是高力士的繼承者自馬嵬坡事變後高力士的身體一下子垮了背已經完全直不起來彷彿被人將腰椎打折一般李隆基早就看不慣他老蝦般的模樣便命他回家養病不準他再來興慶宮這位曾權傾一時的大宦官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消失在中唐的政治舞臺上。
讓他進來李隆基將筆放下把一冊厚厚的效忠書收了起來在謀劃之初他不知道此事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出於保護自己的考慮他便將永王推在前面隨著願擁戴他復位的臣子越來越多他最初的想法漸漸有了改變他已經不再需要永王。
父皇你找我嗎李璘輕手輕腳走進靜室惟恐驚擾了李隆基的寧靜。
坐吧李隆基指了指一旁的空位命他坐下這些日子他威嚴日盛已漸漸恢復了往日的氣度所來見他的臣子無不三叩九拜口稱陛下他也怡然接受。
李璘誠惶誠恐地坐了大氣也不敢出李隆基瞥了他一眼問道:我聽說你這段時間常去莊園這是為何
李璘急忙起身答道:兒臣募了幾百個壯丁正在日夜操練顧而常去莊園。
李隆基眼皮一垂冷冷道:募壯丁本來不錯但你幾百個壯丁也無濟於事此事你以後就不要再過問了我已安排好了一切你再插手恐怕會壞我大事。
儼如一盆寒水從頭淋到腳李璘的身子頓時僵直了他聽懂了父皇的意思當初信誓旦旦扶他上位難道已經不作數了嗎
李璘急了起來事關他切身利益他再也顧不得父子之禮君臣之別霍地站起身來高聲嚷道:父皇不是說由我來取代李豫嗎
放肆李隆基怒喝一聲厲聲斥道:你竟膽敢對父皇這樣說話虧我還沒把大位拿到手否則你還不把我殺了
兒臣不敢兒臣不敢李璘嚇得撲通跪倒在地連連叩頭不停李隆基目光冷漠地望著他半晌才冷冷道:你去吧沒有我的命令你不得再踏進興慶宮一步
父皇兒臣知錯了饒了我吧李璘悔恨到了極點他只因說錯一句話現在不但皇位沒有恐怕連太子之位也丟了他跪著向前爬了幾步道:孩子對父皇一向忠心耿耿從不敢有非分之想適才是一時糊塗求父皇饒我一次吧
一時糊塗李隆基輕輕搖了搖頭冷笑一聲道: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到今天我才算看透你那個位子對於你可比什麼父子之情重得多以前算我什麼也沒說從今以後我不想再看見你
說罷李隆基拔腿便走李璘急忙抓住父親後背的衣襟淚水狂湧而出他大聲哭泣道:父皇饒兒臣一次吧兒臣知錯了.
刷地一聲裂帛聲響李隆基的衣襟被撕裂了他猛然站住慢慢回頭看了李璘一眼只見他臉色煞白手拿半幅衣襟渾身顫抖著眼中盡露驚恐之色。
好好好璘的簇擁下揚長而去氣流迴旋燈苗噗地一下滅了將李璘一人丟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