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的悲喜並不相同。
宋家熱熱鬧鬧地說著家常，一片祥和，徐家的氣氛卻異常沉悶。
徐立下午辦完日常工作之後。
看到空蕩蕩的辦公室，心裡頓生寂寥，望著窗外，眼中明暗交雜，不知道在想什麼。
珊珊啊……
他的女兒，一晃眼都這麼大了。
他現在都還記得她出生時候的樣子，小小的，瘦瘦的，像只小猴子，他一隻手就能捧起來。
甚至在他記憶裡，珊珊甚至還是個蹣跚學步的小姑娘，懵懂可愛，率真又單純……
現在……怎麼這樣了……
他以前可以想出來很多的詞來誇自己的女兒，現在望著窗外，沉下心來，竟然想不到一個詞……
這是什麼時候開始的，他也不記得了。
可能是珊珊蠻橫欺壓同事的時候，也可能是珊珊不分青紅皂白，仗著家世橫行軍區的時候，也可能是珊珊不顧家人感受，和人糾纏不清的時候……
擦屁股的時候太多，他也有些記不清了。
“領導，該下班了。”韋興輕敲了兩下門。
徐立的思緒被這突然的聲音打斷，掩好心中的失望和淡淡的哀愁，恢復以往的神色，讓人看不清個情緒。
起身出門，向著家裡走去。
路過小興的時候，徐立頓了一下。
“小興，你跟我多少年了？”
韋興愣了，連忙低頭，心中升起濃濃的不妙感。
“領導，五年了。”
徐立唔了一聲，點點頭，“時間不短了。”
靜了一會兒，徐立見韋興沒有說話，便直說道：
“找個時間，下去吧，做出一番事業出來。”
“只在上面是不夠的，要下到基層去，發出自己的光芒。”
“領導……”
韋興有些不甘，下基層？還是發自己的，光！這是什麼意思？捨棄他了嗎！
見韋興想說話，徐立揮揮手，頭也不回，向著自家走去。
韋興這個小夥子他用的很順手，是個機靈且有眼色的，就是有些太過於機靈了，讓人不喜。
而且他看這小夥子似乎還對他女兒有些意思，多喜歡不至於，巴結的心思倒是很明顯，很多訊息都敢對珊珊說，比如之前蘇瀟瀟和她競爭提幹名額，又比如其他的。
甚至今天讓蘇家閨女在外面等候，估計也有自家女兒的影響。
實話實說，這樣的人他是不想用的。
若不是真的很順手，又可以透過他向女兒傳遞一些訊息，他早就把他調走了。
不過現在他要把女兒送回老家，韋興在這兒的用處就大大減小，甚至有點礙事兒，所以現在也是他該調走的時候。
經過和蘇家閨女的一些交鋒，他也認清了一些事兒。
原來嬌養和嬌養還是有區別的……
經過了對比，徐立對於自家女兒，也沒什麼大指望了。
自家閨女什麼德行他也不是不知道。
文工團的臺柱子？
那可真是抬舉她了，想當個支柱，不僅要有能力還要有德行。
而珊珊她能力是有，那德行真是讓他無話可說……
他一個當爹的都有些無話可說，那實際上應該怎麼樣呢！
唉，說到底其實還是怪他。
可哪個經歷過挫折，吃過苦，受過累的父親，不會天真的希望他的孩子無憂無慮的度過一生？
老來得女，總是想讓她什麼都有，嬌養一輩子長大。
卻把她養的，驕橫，無知，且跋扈！
看看蘇家閨女，那也是嬌養長大的，聽說在家裡什麼都不做，不會製衣，不愛做飯，還讓小孩子每天去買飯……
可蘇家閨女那手腕，那能力，儘管那性格他不喜歡，可那手段他也是讚賞的。
看看得罪那妮子的人現在的光景。
那小學老師分配到了不知道哪個農場，再看看宋廈他爹孃還在邊疆墾荒，還有家屬區現在，原本還有些人說風涼話，現在提到這妮子，誰還敢光明正大地說她不好？
看著他們，他彷彿就看到了自家閨女以後的下場。
所以他把女兒早早嫁出去，還是嫁回老家，就是不想讓女兒和她產生什麼衝突。
他不怕蘇家閨女，他站得穩，功績是實打實的。
但女兒不一樣，只能避其鋒芒，也希望珊珊能夠理解到他的苦心。
他不想有一天要從農場撈自家女兒……
更不想奮鬥一生的榮譽蒙上一層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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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立沉著臉回了家，就算是回了家也是這樣，一直沒有說話。
這就導致一家三口的飯桌氣氛異常沉悶。
過了許久，徐立放碗，筷子和碗發出一聲清脆的撞擊聲，氣氛頓時更凝重了。
徐立看著徐珊，道：“珊珊，你該結婚了。”
“我給你物色了老家那邊的一個小夥子，老實本分脾氣好，抽時間去見一下。”徐立的語氣帶著些許命令的感覺。
他以前就看過這個小子，小子是當公安的，家裡條件還行，獨生子女，父母雙職工，而且明理。
至於長相……男人也不用糾結這個。
對於這小子的性格，唯一的優點，只能說是老實本分性格好。
唯一的缺點呢，也是老實本分性格好。
以前他還看不上眼，現在覺得是萬分合適。正好適合他家這個暴脾氣，又沒腦子的女兒。
徐珊唰的抬頭，看向徐立的目光帶著不可置信。
“我……嫁人？還是回老家嫁人！？”
徐珊語氣帶著質問，像是沒有聽清楚，一眼不錯的看著徐立的反應。
見到徐立點頭，徐珊直接破防了，把碗一摔，唰的站了起來。
“我為什麼要回老家嫁人！”
“不可能！我就是不回去！”
“我就是要嫁給宋廈，不嫁給宋廈我……我寧願去死！”
徐珊紅著眼睛，咬著牙說道。
說完便賭氣扭頭不看徐立。
徐立想過珊珊會反對，但他沒想到珊珊會用這樣的話來威脅他。
這是一個女兒能對父親說的話！？
“徐珊！你知不知道你多少歲了！還說這樣幼稚的話！我們養你這麼大就是讓你為了一個男的去死的嗎？早知道這樣，你還活著幹什麼！”徐立怒吼道。
孫曉月連忙起身勸阻，拽著徐珊就要坐下。
“都少說兩句，你們都少說兩句！一家人哪至於這副樣子！”
“大家都靜一靜，不要生氣！”
“老徐你也是的，珊珊還小，說這些做什麼……”
徐立見到這熟悉場面心裡更加煩躁。
他寵閨女是不假，可他老婆更寵！讓這閨女是打不得罵不得！只要說上兩句，必會面臨眾人一起討伐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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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看看，現在都養成什麼樣子了！
說出去都丟人！
徐立怒氣絲毫不減，怒盯著孫曉月，衝著她吼道：
“你給我閉嘴！每次都是這幾句！”
“你看看閨女現在都被你教成什麼樣了！你也是讀過書的人，你看看她現在，連禮義廉恥都不要了！”
“臉呢！臉呢！”
“你們不要我還要呢！”
“說出去我都嫌丟人，別人看到我閨女這教養，還不知道怎麼想我！”
“能不能學點好的，不覺得羞恥嗎……”
孫曉月被徐立的怒吼聲嚇住了，似乎不敢相信徐立竟然會這麼說她。
這麼多年了，她一直操持家裡，把家裡規整的井井有條，徐立說什麼她都聽，從沒什麼怨言，孩子她也是認真的嬌養，徐立說什麼就是什麼。
現在好了，反而落了一身埋怨。
孫曉月的眼睛紅了，眼淚啪嗒啪嗒掉，默默的聽著，不敢相信這竟然是徐立說出來的話。
徐珊見到媽媽這個樣子，更生氣了。
她簡直煩死了這樣的場面，討厭母親的懦弱，更討厭父親的強勢……
她多希望媽媽爭爭氣，不要總是偷摸抹眼淚，她也曾想著不要這個媽媽，但看到媽媽這個樣子，她還是心疼了。
徐珊一下子把媽媽攬到身後，像是要為媽媽擋住這樣的風雨，倔強的看著眼前這個男人。
質問道：“我怎麼不要臉了！”
“哦，我不要，我們都不要！就你要是吧！我什麼不是按照你要求做的！你到底還要我怎麼樣！累不累啊！”
徐立冷笑：“按我要求做的？”
“我讓你仗著家裡欺壓同事，我讓你去欺壓別人，我讓你對著男人糾纏不休，我讓你不要長腦子的？”
徐珊看著他這刻薄的樣子，哭泣大喊道：
“你為什麼說話總是這麼刻薄！我為什麼要當你女兒！”
“你問這個問題，我還他媽想問呢！”
“哈！你當初就不應該生我，我就不應該活著，我恨……”
徐珊痛苦的喊著。
可話說出口，見到父親彷彿有些受傷的眼神，再看到那鬢邊不知道什麼時候生出來的白髮，還有那些許蒼老的面容……
徐珊那後面那傷人的話怎麼都說不出口。
一時間，三個人都沉默下來，兩個人低頭站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孫曉月默默的流著淚，一副受傷的模樣。
人總是這樣，永遠知道怎麼說話更戳到家人的痛處，最擅長把所有的情緒宣洩到最愛你的那個人身上。
尤其是在生氣的時候，誰也不知道說的是不是真心話，家人會不會永遠記在心裡。
即便是生氣之後，家裡又開始變得溫馨，其樂融融。
可誰也不知道那軀殼裡面是不是累累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