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章艾靜的爭吵
尾奇南。又一個僅僅停留在“歷史”中似乎確有其人的印象的程度的人。不過對於畢文謙來說,他也不需要去深究。
打電話到東京的分公司,本就只是因為那一點突如其來的寂寞,經過工藤鏡香在電話了這麼一陣鬧騰,畢文謙也便漸漸心平氣靜地掛了電話。
一切,又歸於安靜。
但這安靜,僅僅持續到了晚上。
——那是畢文謙已經跑完了五公里,洗漱完畢,坐在窗前的書桌上繼續研究資料的時候。一個略微急促的聲音從窗邊不遠處驟然響起。
“文謙,出來,錄音室來,趕緊。”
王京雲,只在昏暗的院子裡留給訝然抬頭的畢文謙一個快步的側影。
帶著疑惑,跟進了錄音室,只見王京雲迅速主動關好了門,指著他已經拉到中央放好的座位,依舊是隱約流露著不淡定的感覺的口吻:“坐。”
“王京雲,到底……出了什麼事兒?難道……”畢文謙實在猜不出能是什麼事情讓王京雲如此表現,“黎華說服長者失敗了?”
“不,不是。長者已經原則上同意進京了。”王京雲簡單解釋了一句,一屁股坐在畢文謙對面,深吸了一口氣,“事情是……讓我想想,怎麼和你說……”
這一糾結,就是幾分鐘。
畢文謙漸漸被錄音室裡寂靜的空氣給染得有些不安了:“王京雲,很嚴重的突發事件?難道是……物價問題鬧出了亂子?”
“不,物價問題現在已經明顯趨於了安穩。別的地方且不說,至少京城,奢侈品拍賣會甚至已經有了成為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娛樂節目的趨勢……”
“那到底發生了什麼?”畢文謙徹底想不通了。
“事情,勉強算是海選間接導致的吧……”
“勉強?間接?幾個意思?”
“你別這麼急著問,讓我好好想想,怎麼和你說……”王京雲抬手抓了抓本事梳理得好端端的頭髮,重複著話,“直接地說,是艾靜搞出來的事情。”
“靜靜?她又搞出大新聞了?”
“不,應該不會是大新聞……不,會不會成為新聞都很……微妙,倒是有可能會上內參。”王京雲無力地揚了揚手,仰靠著了,“文謙,你先什麼都別問了,讓我緩緩。”
“……好吧。”
這一緩,又是幾分鐘。
直到王京雲慢慢調整端正了坐姿。
“文謙,這麼說吧!艾靜陪張靜林去了一趟學校,也跟著聽了一些關於你出的海選試題的內容,以及張靜林他們學校老師、專家、領導七嘴八舌的初步建議,回來之後,她也對海選起了興趣。嗯,用她自己的說法,她對能不能選上不在乎,只是想思考怎麼做題。思考一夜的結果,她就清早找了帶頭抓海選的陸常委,說是要設想自己就是李紅蘭,在這個基礎上,按照李紅蘭的性格和想法,她會怎麼做……”
“她還是體驗派了?”
“文謙,別打岔,先聽我說完。”王京雲沒力氣理會畢文謙的吐槽,繼續說著,“因為之前海戰的事情,陸常委本來就和很多人一樣,很喜歡艾靜,現在她提出這樣的設想,他自然是很贊成和鼓勵了。一番請教和商量,艾靜就拿到了陸常委的介紹信,說是要到陸常委當初戰鬥過的地方去瞻仰瞻仰——李紅蘭最大的疑問是對於革命這個命題,艾靜想要設身處地的模仿,並且第一個找的物件就是他,陸常委……嗯,算是老懷甚慰,恐怕他下意識就忽略了艾靜最容易找到的也只有他的現狀。總之,拿了介紹信,艾靜對著京城地圖研究了一圈,就去了正北邊,去了陸常委以68164號的身份住了十來年的地方。艾靜本來就已經是全國知名的歌手,又有陸常委的介紹信,再加上她給的理由,那裡的何處長雖然有些吃驚,但也很快配合了。事情如果僅僅是這樣,倒也沒什麼了。但艾靜她,覺得自己也算是下了一次基層,作為文華公司的歌手,也該為那兒的一線工作者演出,於是她就唱歌了,沒等何處長勸阻,歌聲就別人聽到了。這一下,那兒的一個……住戶,就出聲說要和艾靜見一見。一番交涉之後,在何處長的監督下,艾靜就去了她的房間,和她見面了。”
“照艾靜的說法,她以前只在電視上見過人家,其他身份不說,單單同為藝術工作者,就值得一談。之前在陪張靜林去中戲,見了不少京劇老師,艾靜就從新京劇起頭,和人家交流起來。對方雖然已經不年輕了,還得著咽喉癌,唱不好了,但一開始,也算是相談甚歡,不管怎麼說,人家也領導過多年國家的藝術發展,高度還是有的。只是後來,話題漸漸從新京劇往各個方向延伸,兩個人的觀點也就漸漸起了分歧,最後互不相讓,爭吵激烈。何處長見勢不妙,趕緊站出來打圓場,終止了談話。”
王京雲一口氣說到這兒,暫停下來,似乎在斟酌怎麼說下去,畢文謙卻在稍微的等待之後,忽然笑了一聲。
“爭吵激烈?就靜靜?她和人爭吵激烈?”記得才進公司的時候,自己還專門對艾靜說什麼“在文華公司,安靜的孩子也有奶吃”來著,“這麼說來,觀點分歧看來很大,而且對方來頭恐怕不小啊!”
“來頭……”王京雲彷彿被噎了一般,稍微鼓著眼珠子,望著畢文謙,一時無言以對,“這來頭,的確非常,非常不小了。”
“然後呢?就你剛才的描述,問題應該不算太大吧?難道,對方真的是什麼惹不起的人物?我怎麼從來沒見過,也沒聽你們提起過?”
“我們……怎麼可能沒事兒和你提那個人。”王京雲一副簡直雞同鴨講的表情,但一陣無奈之後,他卻又爽然地笑起來,“不過,這樣也好,也好。那不是什麼惹不起的人,中國是人民民·主專政的國家,本來就不會有,也不該有什麼人是惹不起的。問題不在於艾靜和她爭吵,而是她們交流過,這件事情本身……有些敏感。話說回來,以爭吵激烈告終,在某種層面上,反而是好的結果。陸常委相信,我也相信,今天發生的一切,艾靜並沒有懷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但已經發生的事情,很可能被不同的人進行艾靜想象力之外的解讀。結合最近發生的事情,一些人靠邊兒站了,一批人陸續將要去治理沙漠了……艾靜畢竟是文華公司的歌手,而且是名滿中國的歌手,這件事情,如果被有心人告訴了外國,然後外國媒體添油加醋一些虛假的情節,炮製五花八門的文章再傳回來,事情的性質,恐怕就……不同了。”
畢文謙聽他這麼說,總覺得有些不對。
“等等,雖然你還是說得雲山霧繞,但你的意思是不是……艾靜的事情,本身是可以獲得諒解的,只是擔心被外國人利用?”
“……差不多就是如此。”
畢文謙眼睛一瞪,握緊拳頭,不爽道:“MD智障!中國人自己的事情怎麼處理,憑什麼害怕外國人指手劃腳?新中國也有友邦驚·詫論?”
王京雲尷尬了幾秒:“……文謙,現在國內像你這麼自信的人,並沒有你想像中的那麼多……直接說,是很少,非常少,寥寥無幾……不,可以說,你是國內對我們國家最有信心的人也不為過。雖然你罵起來很站得住腳,我也無法反駁,但我們不得不接受現實。”
畢文謙憤怒地瞪了王京雲一會兒,終於軟了身子,緊緊靠著椅背。
“好吧,那你這麼個陣仗來和我說這事情,到底是為什麼?難道,你們要處分靜靜?先說清楚,就憑你講述的內容,我決不能接受她受什麼委屈!”
“我們幹嘛要處分艾靜?她現在在陸常委那兒,彙報感想,聽取意見,今晚恐怕都不會回來。雖然陸常委還沒有明確表態,但這已經是一種態度了。以陸常委的經歷,他願意護著艾靜,誰還能就這事情處分她?”王京雲哭笑不得,“真要說的話,等黎副經理回京了,對艾靜會是批評還是讚賞,就不是我猜得到的了。來這兒之前,黎副經理聽了彙報,只在電話裡說了一句——‘我知道了,這事兒等我回來再說’。至於文謙你嘛……本來我是還有不少問題,但你都罵出友邦驚·詫論了,那些問題,已經不值得作為問題問出來了。好吧,這事兒暫時就這樣了,我得回去了,你也早點兒睡。明天你還有面試。”
“等等,”畢文謙有些殘念,“到最後,我都不知道,艾靜今天到底見了誰?”
“文謙,你不知道,或許更好。”王京雲不僅恢復了淡定,也恢復了那難以捉摸的笑容,“非要說的話……據在場的何處長說,那個人在和艾靜的爭吵中,罵過這麼一句……”
見王京雲也不知是真的欲言又止還是故意賣關子,畢文謙忍不住催促道。
“哪句?說!”
“……右·派裡戴左帽,沐猴而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