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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歌手只需悅時人

第八十章歌手只需悅時人

黎華的歌聲,如一汩清泉脈脈流了出來。

——這當然是畢文謙心中美化過之後的感覺。或者說,他只是忘了去計較她演唱裡的問題。

與畢文謙和夏林商量設計的唱法不同,黎華沒有給人什麼仙女撫琴月明中的感覺,卻像是青梅竹馬的女孩子和你吃了晚飯,在公園散佈時,用軟軟的口吻,在你耳邊,講著她遐想的浪漫故事。

有些天真,有些俏皮,有些憧憬。像一顆衛星,歡快地在你周圍,不斷縈繞。

“我像只魚兒在你的荷塘,只為和你守候那皎白月光……”

隨著小提琴舒緩的演奏逐漸淡去,一曲罷了。現場鴉雀無聲。

黎華溫溫地掃視了一圈,並沒有謝幕的舉動,反而往前走到舞臺邊沿,朝臺下的畢文謙輕輕遞出了手,小聲說道。

“我唱完了。師父,來,上來?”

這一刻,畢文謙倒覺得她有點兒仙子氣了。

只是……這樣好像有些拉仇恨啊?

左右看看,夏林正一臉嚮往地注視著黎華,而萬鵬則怔怔望著,約莫還在忘我地遐想。

“師父?”

見畢文謙沒有第一時間回應自己,黎華又輕輕喚了一聲——這一次,用了話筒。

……畢文謙終於硬著頭皮走過去,拉住黎華的手,使勁兒半躍半登地上了舞臺。

“徒弟,勁兒不小啊!”

“是你身子輕。”黎華抿嘴微笑。

然後,她拉著畢文謙,回到舞臺中央,重新面向觀眾,把話筒遞給了他。

“師父,指導一下。”

好吧……看來,她根本沒當這是在演出,那黑壓壓塞滿現場的人,多半被她當成背景了。

為了燈光效果,窗戶都被關上,下午的光線影響不了現場的。從舞臺往觀眾席看,稍微遠一些,就看不清人了。畢文謙默默觀察了幾秒,只瞧懂了回過神來的萬鵬那大約是羨慕的眼神。

終於,畢文謙筆挺而立:“大家好。我是畢文謙。”停頓了兩秒,他朝黎華點了點頭,“作為師父,我只會說真心話。為了避免不必要的影響,我想先聽聽在場的觀眾們對你剛才的演唱的看法——”他朝前方攤開一隻手,大聲問道,“各位,你們覺得,我徒弟,唱得好,還是不好?”

“好!”

爆發出的第一聲,似乎來自萬鵬,但下一瞬間,就被其他人此起彼伏的叫好聲給淹沒了。

雷鳴的掌聲與稱讚的洗禮中,畢文謙目示黎華,小聲說:“記住,這是你第一次登臺,用自己創造的唱法去唱,所得到的結果。一個歌手是否成功,最本質的標準,就是能不能被聽眾所喜愛;一個歌唱家是否成功,最本質的標準,就是能不能被不只一個時代的聽眾所喜愛;一個歌唱藝術家是否成功,最本質的標準,卻是能不能經歷時光的洗滌,被一代代聽眾所喜愛;而一個歌神是否成功,最本質的標準……”畢文謙停頓了一下,細細看著黎華,“則是在當代人紛紛成為過去,冰冷的歷史涉及相關的話題時,是不是理所當然地以其作為標誌,標誌著一種情感的表達、一段時代的氣質、一個民族的精神、一類價值觀的體現……”

面對著熱情的觀眾,思考著畢文謙的話,黎華沉默著。

忽然,她小聲嘆道:“歌手只需悅時人……我要走的路,還很長吧?”

“至少今天,作為一個歌手,你是成功的。”畢文謙輕輕握住了她的手,另一只手捏著話筒,揚在空中虛壓,示意大家安靜。

“各位!謝謝各位的熱情!這是你們作為聽眾,表達出的淳樸的感觀。我代表我徒弟,謝謝大家!”說著,畢文謙重重鞠了一躬,“不過,沒有哪個師父不希望徒弟精益求精,我接下來的說法,卻是要在雞蛋裡挑骨頭了。作為觀眾的各位,如果覺得我說得不對,大可以當我是在胡言亂語。但是,徒弟,”畢文謙將黎華的手牽起來,“你要記住我的話,始終嚴格地要求自己。”

黎華微微點頭。

“這一首《荷塘月色》,是看著我們都學過的語文教材裡的課文——《荷塘月色》時,以之為基礎,發散想像而得的。你的演唱,不是在演繹一個遐想中的故事,而是在對身邊的人講述一個故事。換句話說,你不是一個臺上的演員,而是一個解說員。這種唱法,是成立的。並且,你可以在故事的基礎上,讓自己這個解說員的形象豐滿起來。在主歌的時候,你在講故事,而在副歌的時候,你將故事裡的人和自己的憧憬結合了起來——‘只為和你守候那皎白月光’,這一句,你唱出了一個女孩子表達愛意的含蓄,藉著浪漫的故事,點提身邊的人。而最後一句‘等你宛在水中央’,一個‘等’字,將女孩子的矜持與期盼唱得非常到位。”

“總的來說,你剛才的演唱,像一件美妙的工藝品,形象生動活潑。不過,這件工藝品,只能遠觀。如果湊近了計較,卻會發現材質不好,細節粗獷,缺乏打磨。這些都是聲樂技術上的基本功問題,這裡,我就不從細處一一指出來了——晚上還有正式的青歌賽,我們今天搞出的陣仗已經搞得鄒大導演焦頭爛額了。”

“最後,再提一個舞臺上需要牢記的事情。”

畢文謙放開黎華的手,半轉身,指著三位伴奏的年輕人:“一首完美歌曲,優秀的演唱必不可少,同樣,優秀的伴奏也必不可少。當你表演完畢之後,如果條件允許,應該讓伴奏的人和你一起接受觀眾的評價——無論是掌聲,還是噓聲。當然了,今天看起來,大家給予的,都是掌聲。來,斯清、張姍,還有楊哥,來和大家亮個相嘛!喂,其他人就不說了,斯清你不是從小就到處表演的嗎?靦腆什麼啊?”

其實,無論是呂斯清還是張姍,或者楊長勇,他們都沒有明顯的靦腆,只是起身得慢了一些。畢文謙調侃的話倒是讓氣氛活躍了許多。

說是介紹,也不過一句帶過——他們現在都還只是學生,除了呂斯清,幾乎談不上什麼履歷,而那些可能的個人的趣事,畢文謙也不可能知道——即便他上輩子考證過,現在也“不該”知道。

張姍默默站到了黎華身邊,楊長勇和呂斯清則站到了畢文謙旁邊,手提著小提琴的呂斯清忍不住小聲辯解了一句:“我不是怯場。今天,我又不是主角兒。”

“什麼?我沒聽清。”畢文謙把話筒遞到了呂斯清嘴邊。

“我說我今天不是主角。”

畢文謙笑了笑,把話筒縮回來,對著黎華,也對著觀眾們說道:“斯清這話就不對了。音樂屬於藝術,一首歌就是一件藝術品。我們在創作一件藝術品的時候,區別只是側重不同,卻沒有哪一個環節可以馬虎。既然在要求上是一致的嚴格,那麼在接受結果的時候,為什麼不勇敢地站在一起呢?有掌聲是你應得的榮譽,被罵了也是你活該的後果——創作時是一個集體,末了怎麼能由一個人來接受褒貶呢?”

“還是說……”畢文謙又瞄了呂斯清一眼,揶揄道,“你今天其實心不在焉?是不是這歌的伴奏太簡單了,讓你覺得殺雞用了牛刀?”

這話一下把呂斯清惹急了:“不是,不是……”

這模樣兒,倒把畢文謙逗樂了——眼前的呂斯清和夏林一樣,和自己是同齡人。雖然依然是一頭捲髮,並且嫩得帥氣,卻還沒有將來揮灑自如的氣魄。

或者說,80年代的藝術家……好吧,少年藝術家,心眼兒還實在得很。這種舞臺上的調侃,指不定就會當真。

“我師父在逗你呢!”

倒是黎華給他解了圍。她朝觀眾們揮了揮手,把畢文謙的話筒拉到自己嘴邊:“好了,時間不多了。我們該退場了。師父,輪到你咯!”

相互之間看了看,呂斯清、張姍、楊長勇默契地離場,黎華對著他們的背影,忽然小聲喊了一句:“過幾天,我請你們吃飯,要來喲!”

說完,她自己則朝前幾步,來到舞臺邊沿,輕盈一躍,跳了下去。

那英姿颯爽的勁兒,一下子就迴歸在了身上。停在了之前畢文謙站的位置,黎華瞄了一眼身邊的萬鵬,有意無意地問:“如何?”

萬鵬激動道:“我從來不知道你原來也能這麼……”

“這麼什麼?”黎華眼睛一瞪,“在申城我見多了!我才不喜歡那軟綿綿的性子!不就是小布爾喬亞的習氣麼?這些人竟然真鼓掌了,氣死我了……你什麼眼神?師父說了,戰略上可以藐視,戰術上必須重視。哪怕是強顏歡笑,也得裝得像。”

萬鵬啞口無言。

另一邊本來一臉憧憬的夏林,已然凌亂。

而臺上,畢文謙已經準備開唱了。

“雖然徒弟的演唱存在很多問題,但總的來說,也算是珠玉在前吧!也許各位會覺得我唱得還不如她,也許覺得我更好一些。反正,都不重要,我只是試試話筒罷了,所以,我也不好意思有人伴奏。另外……”畢文謙忽然學著黎華之前的動作,來到舞臺邊沿,朝下面伸出手,“說好的對唱,你決定了嗎?到底上不上來,夏林?”(PS:黎華此時的水平……如果要類比的話,可以想像一下弱化的許美靜?另外,好想2更啊……但是晚上就是忍不住乾死黃旭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