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不及多想，這樣的事情查起來最重要的是時間。時間一久，對方就可能修補漏洞，再查起來就難了。
物流中心並不遠，就在一廠旁邊，緊鄰北外環。
孫寶辦公室已經成了審判庭，事情再簡單不過。龍鋼那幾筆出問題的單子都是透過系統提交到物流中心派單員那裡，派單員按照大車的行程為他們派單。
只需要把派單員和被派到的大車司機找來，真相就會大白。孫寶明白這個道理。
派單員不多，就七個。從系統調出記錄，龍鋼那十幾筆單子，他們每人頭上都有份。這就讓人抓狂了，七個人都他/娘的有問題？都給我滾過來！好歹我孫猴子也是公司的元老，老陳的心腹，在我眼皮子底下幹這樣的勾當，看我不活剝了你們！
幾個日理萬機的派單員丟下手中活計，竊竊私語走進了古怪老頭孫寶的辦公室。容不得他們發問，孫寶劈頭罵了起來。
“你們這些吃裡扒外的，公司給你們的獎金少嗎？平時順手牽羊拿單位的東西我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現在怎麼？看我好欺負了是不是？連單子都敢做手腳了？不怕我把你們送裡面去呀？”
孫寶罵的起勁，一臉得意的嚴肅。
七個派單員蒙了，第一次見新領導發這麼大的火，話還說的這麼重。什麼叫在單子上做手腳？我可沒有啊！就算您是領導也不能這麼扣帽子吧？
可轉念一想，孫主任不會平白無故的說這話呀？我沒有做，是不是其他人做了？七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複雜，牙咬得咯吱響。這是最恐怖的場面，在一個辦公室工作了幾年甚至十幾年，信任在一瞬間蕩然無存，互相懷疑。
這又加重了孫寶的懷疑，奶奶的，你們果然有問題！
“保安！先過來守住門口，一個也別想跑了！”
孫主任正要用刑，吳柯來了。
“吳總監，你可來了。這幾個派單員都有問題，正要挨個兒審他們呢。”
“不是審，是瞭解情況。再說，怎麼可能這幾個人全都有問題？”
孫猴子得意道：“我查過記錄了，那十幾筆問題單子，這幾個人頭上都有份。”
吳柯轉臉掃了一眼幾個人，第一感覺就是不像。
“孫主任，人人頭上都有份，問題沒有在他們這兒交集。說明什麼？”
“說明啥？”
“說明不是他們的問題。”
幾個派單員如蒙大赦，臉上表情也活躍起來：“吳總監，孫主任別人我不知道，我是完全按照中心的章程辦事的。”
“我也是全程在系統裡派單的，不信領導可以去查。”
“我也是。”
……
吳柯坐在孫寶辦公室的沙發上，一言不發的看著幾個人，幾個人又緊張了。是那種憤怒的緊張，吳柯基本上排除了他們的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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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現在去，把涉及到的單子詳細信息調出來。”
幾分鐘後，七個人一人拿了一張列印好的派單資訊交給了吳柯。NM！本想當一回狄仁傑破一個疑案，掃了一眼單子，吳柯便癱軟了。
有問題的單子，全派給了一輛車。這明顯是這個大車司機出問題了！
“孫主任！這輛車現在什麼情況？”
孫寶看了一眼車牌號，很肯定的道：“好好的，今天這個車保養，就在院裡，司機也在。”
司機很快被幾個保安架進來，也特麼的一臉懵逼。
“說吧，最近都幹什麼了？”孫寶首先發問。
“沒幹什麼呀？這倆月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每天就是裝貨，運貨，卸貨。領導，我那車保養，我得看著點，我信不過那修理工。”
孫寶氣的直撓頭，想罵卻又找不出詞彙，無助的看了看吳柯。
吳柯笑了，問題一定出在這車上，司機還掛念著保養？這人是個什麼貨？
“先不說保養的事，你看一下這些單子，是你送的貨吧？”
司機貓了一眼：“是我送的，怎麼了？我可是中心的業務能手。”
“你送的？送到哪兒了？”
“送到客戶指定的地址了呀”
“放屁！”
那司機嚇了一跳，一屁股坐在身後的沙發上。吳柯哭笑不得，但現在不是笑的時候：“你給我站起來！再說一遍，貨送到哪兒了？”
“確實送到客戶指定的地方了。”
“臥槽！孫主任，報警吧，這人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孫寶拿起電話就要撥，那司機急了：“你們憑什麼？我做錯什麼了？你麼要這樣對我？”
“你拉的貨，客戶根本沒有收到，你的車根本沒有進客戶的廠子！”
司機突然想起了什麼：“我想起來了，我說，我說。”
孫寶放下電話，吳柯自顧自倒了一杯水。
司機的開場是一頓罵：“估計是那王八蛋唐墩子把貨吞了，CTM，再見到他我扒了他的皮！狗/娘養的東西，虧得我信任，幾頓酒就把我害成這樣……”
“別扯那沒用的，說正題，唐墩子是誰？他怎麼害你了？”
“是我朋友，他家就在國道旁，我只要南下送貨，都從他那兒過。不管是晚上還是白天，他都會請我吃飯喝酒。”
吳柯聽不下去了：“你開著車，還喝酒？中途無故停車就沒有人警告你？”
後半句顯然是讓孫寶聽的，孫寶也不裝聾：“那啥，咳咳，吳總監。這大車司機也都不容易。”
“不容易？不容易就讓他們隨便停？出事了吧？”
“吳總監，這。”
吳柯不想聽孫寶說話了，繼續問那司機：“他讓你喝酒，然後呢？”
“然後他就找人幫我送貨。”
“你傻呀？貨丟了怎麼辦？對了，你車上就你一個司機？押車的呢？”
“押車的也喝酒。本來我們也有疑慮，可我那朋友不久就把客戶的回執拿過來了，我倆也就放心了。”
“放你/媽的心！帶我去見你那朋友！”
就地從物流中心調了幾個保安，吳柯帶著孫寶和那司機向城南國道開去。
到了目的地，傻眼了。
“這就是你朋友家？”
“也不是他家，他在這兒開餐館。”
“餐館呢？”
眼前一片瓦礫，房子都拆了，有幾臺推土機在作業。司機朋友電話早已聯絡不上。這不是被騙了嗎？煞/筆司機。
施工方負責人表示，這裡剛剛拆遷，昨天才把租戶請走。
那司機還不死心，一遍遍的撥著相同的號碼，關機，關機，還是關機。
“別忙活了，帶上你的夥計，自己去投案吧。”
那司機這時候才意識到情況嚴重，腿都軟了。回程的路上聯絡他的夥計，二人電話裡帶著哭腔一塊兒罵了一通，決定聽吳總監的話，自己去報案。
雖是被騙了，客戶那裡卻得善後。回到公司，吳柯向陳明昌彙報了情況，陳明昌舉重若輕
“十幾臺裝置先發給客戶，要賠償的只要在合理範圍就陪。案子的進展，你就別分神了，讓保安隊去跟進。”
回到辦公室，龍鋼一臉苦大仇深等著吳柯。
“吳總監，您得說清楚，為什麼不讓我做業務？”
“你去吧，繼續做，沒事了。”
龍鋼還是不肯走，若有所思的看著吳柯。許久，龍鋼道：“我覺得有人故意陷害我，這兩個月我的業績好，有好些人嫉妒呢。”
“去幹活吧，騙子已經確定了，根本就不認識你。”
龍鋼還想說，吳柯開始低頭揉太陽穴。
確實有疑點，那司機每天送貨，為什麼只有龍鋼的單子出了事？騙子還他娘的挑客戶？可那騙子是大車司機的朋友，大車司機壓根不認識龍鋼。怎麼回事？這件事遠沒有表面那麼簡單。
是沒有那麼簡單，陳明昌表面上輕描淡寫，吳柯出了門他便拍了桌子。案上的檔案扔了一地，陳明昌罕見的怒了。
損失倒在其次，自己一手打造的裝置製造銷售服務網絡，這是他的根本，是他的嫡系。可現在，嫡系部隊出了這麼丟人的事，這不是自己制度設計上的失敗嗎？
吳柯那結論，也太敷衍了吧？大車司機被朋友騙了，那騙子失蹤了，這麼巧合？糊弄鬼呢？內部一定有奸細！雖然只聽了個簡短的事件彙報，但陳明昌根據自己多年的經營經驗判斷，這事不簡單。
吳柯還是年輕啊！
吳柯年輕是年輕，可他不傻。陳明昌表面上輕描淡寫但眼裡已經流漏出憤怒，吳柯看得出來。但這憤怒好像又不是衝自己的。回到這個事情，騙子怎麼可能只騙龍鋼的貨？
安排了補償事宜，吳柯約了孫寶。
因為要談事，酒都沒有準備。孫寶正好有三高，也不在意。二人抿著茶，各懷心思的對看幾眼。
孫寶先開了腔：“吳總監，這事怪我管理不善，就算警察不處理那司機，回來我也要開了他。”
“你覺得這事就是個簡單的詐騙案？司機那朋友有那麼大神通？吞了真貨，還送了假貨？那假貨我看過，也不是小作坊能生產出來的。”
孫寶打了個激靈：“我也覺得奇怪，可是司機的朋友現在沒有下落，我們也不好往下查呀。”
“出事的單子都是龍鋼的，你覺得會是偶然？那司機這兩個月送了多少貨？其他的貨為什麼沒事？”
“就是啊，是不是衝著龍鋼來的？”
“龍鋼只是個年輕業務員，誰會費這麼大周折去害他？我想這個人可能是覺得龍鋼單子多，沒有時間回訪客戶吧？業務員一般都會跟蹤自己的單子，回訪客戶，除非他太忙顧不上。”
孫寶好像明白了：“也就是說，這人知道龍鋼單子多，不會去回訪，所以找的他下手。同樣，那司機也是業務最多的，所以找的他下手？”
“所以說，幕後黑手是我們的同事。”吳柯一字一句的突出了這句話。
正聊著，孫寶的電話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