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好像都歸於平靜，死了個孫寶對明昌集團來說不值一提。
吳柯與孫寶沒有舊交，僅有的幾次會面也談不上愉快。一切恩怨都隨著孫寶的死畫了句號，至少看起來畫了句號。
銷售網路及銷售部內部改制完成後，吳柯把矛頭指向了工廠和物流中心。日益暴增的訂單，幾個廠子已經全負荷運轉，儘管用著最先進的機床設備，最熟練的工人，但在吳柯看來仍有提升的空間。
陳明昌已經安排小陳代管銷售部的事情，吳柯正好騰出手來，專心的看著幾個工廠，想從那些隆隆的機器轟鳴和滿臉汗珠的廠長身上看出突破口。
一連兩個月，吳柯沒有回公司，他獨自開車在幾個廠子之間轉悠。不提前通知，不用安排接待。廠長們猛然看到吳柯帶著白色安全帽進入自己廠子的時候往往是大喝一聲：“吳總監，你怎麼也不打個招呼？”
吳柯把手一擺：“去忙吧！知道你們辛苦。”
廠長們確實夠忙，客套幾句便撅著腚去幹活了。次數多了，廠長們也習慣了，畢竟他們是在趕製吳總監派過來的單子。臉再好看，招待的再周到，單子完不成照樣挨板子。
幾個廠分工明確，一場負責總裝，其他廠子依據各自優勢生產一個或幾個環節的零部件。分工合作，倒也合理。
但是幾個廠之間每天跑來跑去的運輸車隊前後相接，運輸成本是個天文數字。當初設廠的時候就是這麼安排的，這樣的安排也凝聚了陳明昌及集團元老的智慧。但是，落伍了。
轉了幾個月，想了無數個辦法，但與廠長們聊天後發現任何辦法都需要付出代價。
回到公司與小陳商議，小陳的第一反應就是反對。
“你瘋了嗎？任何一家分廠挪一挪都會付出高額的成本，我勸你還是別打整合的主意。我爸那兒也通不過。”
“幾個分廠散落各地，單零部件的運輸成本你知道有多少嗎？上百輛大車日夜不停的奔跑在幾個廠子之間，經年累月，你就不心疼？”
“誰不心疼？我爸爸也心疼，但是他從沒有產生過整合分廠的意圖。不單單是費用過高的問題，你整合後，那些廠長怎麼麼辦？別忘了上次楊巖是怎麼觸了黴頭的。”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這些廠長大多五十歲靠上了，還能幹幾年？明昌集團可是要不斷發展壯大的。我也沒有說要一下子把所有廠子拆掉。”
“那你說說，你的具體計劃是什麼？”
“一廠是總裝廠，效率夠高，即便訂單再增長一倍，它還是能吞下。而且一廠緊鄰國道、水路、物流中心，是絕佳的總裝廠，所以一廠不用動。其他幾個廠子，各有各的問題，有的在山裡交通不便，有的在城區，成本太高，還有些太遠了，產生的收益細算下來僅能正常運轉。這樣的廠子久後必拖累整個集團。”
陳輕雁一開始反對是有道理的，這些廠子有的幾乎跟她的年齡一樣大，在父親的耳濡目染中，她對這些廠有種說不清的親近感。所以吳柯一提出整合的事，她幾乎是下意識的表達了反對立場。
但是聰明如她，聽了吳柯的細說，她動搖了。廠子之間的轉運成本高，父親不止提過一次，但就連父親都下不了整合廠子的決心。看著自信又固執的吳柯，陳輕雁不忍打擊他的熱情。
“那我寫個報告，你找我爸說說吧，能不能說服他就看你的本事了。”
吳柯松了口氣，但如今陳輕雁已是銷售部有實無名的管理者，哪裡還能讓她寫稿子？
“我自己動手寫吧，反正也沒其他事。再說我自己知道著重寫哪些方面。”
陳輕雁一怔：“怎麼？不相信我領會意圖的能力了？過去你的幾次漂亮戰役，那一次的文案不是我寫的？再說了，要說理解我父親，你還跟我差好遠呢。”
陳輕雁強領了任務，走了。吳柯眼神複雜的看著這個名為下屬實為貴人的紅顏知己，下意識的點了一支煙。
侯胖子無憂無慮，孫寶的死沒有在他心裡留下什麼。手握日進斗金的氧化鋅廠和幾個建築公司，侯胖子的個人收入水漲船高，一躍邁入了高收入人群俱樂部（本地）。侯胖子很滿足，有條不紊的經營著這幾塊肥肉，閒暇還會出去哈皮一波，找吳柯的次數越來越少。
但是最大的危機就是順境！
工地出事了。侯胖子是在洗澡的時候得到的訊息，有個在建小區被發現存在質量問題，使用的鋼材不達標。
胖子本沒有當回事，按部就班的走完了澡堂子的所有流程，吹著口哨開了大吉普向項目部駛去。
項目經理彙報幾句，胖子癱了。十幾棟樓已經臨近封頂，鋼筋卻不達標，監理方態度強硬，部分業主已經知情。造價幾個億的小區，可能無法交工驗收。
胖子盛怒之下，連扇項目經理十幾個大耳刮子。項目經理哭喪著臉毫無辦法，他表示第一次經歷這樣的事，也從沒有放鬆過質量要求。
胖子咆哮：“你從沒有放鬆過要求？那問題是怎麼產生的？劣質鋼筋是怎麼運進來的？你眼瞎？”
“每次進料，我都是親自點驗，沒有發現問題呀？活見鬼了。”
“那棟樓？哪一層出的問題？出在哪個部位？”
“哪一層？兩層都有問題。”
“去你馬德！”胖子一腳把經理踢了個狗吃屎。
“侯總，我陪，我陪，您別打我了成嗎？”
“你賠？你特麼賠得起嗎？這小區造價多少你該清楚吧？”
“就臨街門面房有問題，你為啥讓我賠這個小區？又不是連體的。”
胖子好像明白了什麼：“你是說臨街門面房出了問題？主樓都沒有問題？”
“是啊！監理方只查出了門面房有問題，幾棟樓仔細查過，沒有問題。不過業主不買賬，有好多到售樓處退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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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總算清楚了，侯胖子撲通撲通的心算是落了地：“兩層的臨街房，有問題就拆了唄。重建費用，公司只出一半，其他的你自己想辦法。你以後彙報，別特麼半句半句的說！”
項目經理也是個財大氣粗的，本想著乾脆自掏腰包重建算了，聽到胖子承諾出一半的費用，喜上眉梢：“那，侯總，這小區有人退房。”
“這是不歸你管。”
“好嘞！”
項目經理屁顛屁顛的走了，吹了哨子對現場工人大吼：“上裝置，把臨街房拆了！”
在場的監理張大嘴巴：“奶奶的！有種！本打算敲一筆賺個煙錢，這下好了，人侯總根本就沒有來商量。”
胖子心裡還不踏實，私下找了鑑定機構去查主樓，萬幸，主樓都沒有質量問題。但是退房的風波怎麼應對？胖子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好辦法。每天看著售樓部情緒激動的業主，胖子撓破了頭皮。
小陳把方案整出來了，但吳柯並不急於向陳明昌彙報，他要等著月底會計報表出來以後拿著成本明細去遊說。閒來無事，無聊至極，小陳雖好，但有些話不能對她講。想來想去，只有胖子。
胖子正在煩躁，吳柯的電話來了。胖子奇怪，不是說盡量少交往嗎？怎麼？知道我遇到難題了？
“吳老弟。”
“糙！叫吳總！”
“你不是認我當哥哥了嗎？後悔了？”
“看心情。”
“吳總，有什麼吩咐？”
“晚上我回家，你在家等著。”
“恐怕不行啊，我這兒有個……”
“滾！愛來不來。”
掛了電話，胖子左想右想，在現場也解決不了問題，排隊的鬧事的人勸都勸不走。說不定吳柯有辦法呢？想到此處，胖子急忙上了車回家。
“侯總不是說有事嗎？怎麼回來了？如今你架子蠻大的嘛！”
“冤枉！我是真有事！”
“有什麼事？”
“有個新建小區，臨街獨立的門面房出了點問題，現在已經拆了。可是這件事引起了不良影響，很多業主要求退房。”
吳柯面無表情看著侯胖子：“死胖子！你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又幹起偷工減料的勾當了？”
“沒！沒！就那臨街門面房，住宅樓都沒有問題，我找鑑定機構看過了。”
“確定沒有偷工減料？”
“沒有！”
吳柯放了心，踱著腳步在侯胖子的客廳轉悠許久：“這事也不難。”
“啊？果然還是吳總辦法多！您趕快支招，我都愁死了。”
吳柯坐下開了啤酒默默的抿著，故意吊著胖子。胖子哪裡能等？樓蓋好了賣不出去，材料款、銀行貸款都不能如期兌現，出了問題便是連鎖反應，他怎麼能不急。
“吳總你快說吧。”
“這只不過是個公關的問題，你不從根本上入手，累死你也勸不走那些退房的。你想想，很多人一輩子就買一套兩套房子，那可是住的地方，有風險的樓誰會去住？”
“這我知道啊！然後呢？”
“你就不能讓他們對你的樓產生信賴？”
“信賴？我就是個包工頭，怎麼讓人家信賴？”
“讓知名的鑑定機構公開鑑定，邀請一些知名人士買那裡的房子。明昌集團的一個中層經理在社會上就有些知名度，你不能給他們派個指標？造點福利？”
“啊呀呀！吳總，你真是我的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