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吳柯是抓住了陳明昌的軟肋，也不是多麼高明的辦法或者運氣爆棚。
陳明昌一直想培養女兒，但直到現在她都不能真正的獨當一面。前一段時間雖然暫時代吳柯管理了幾天銷售部，但時間太短了，中間也沒有發生什麼事。
這次吳柯即興提出由陳輕雁做產業園區負責人，陳明昌很是滿意。建成後的園區會是本市乃至本省最大的食品加工裝置生產園區，手下都是年過半百的老油條廠長，沒有兩把刷子是不行的。
吳柯的這個安排，打消了陳明昌的大部分顧慮。
產業園區建設很快展開，土地平整工程看起來嚇人，其實對於大型機械設備來說小菜一碟。財大氣粗的明昌集團一口氣集中了本市半數的工程車加入會戰，工地上熱火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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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明真相的周邊群眾和路過的大小車司機紛紛展開討論，猜測這裡可能發生的變化。是要搞開發了嗎？這裡緊鄰北外環，交通便利，環境還算不錯。
公交四路車路過現場，車上的乘客被一眼看不到邊的施工現場驚呆了。有幾個可能是結伴回家的同事，紛紛開啟了話匣子。
“這麼大塊地，能蓋上百棟樓吧？誰家有這麼多錢搞開發？唉，貧窮限制了我的想象。”
“這裡位置倒也不錯，如果是大片生活區，我一定會把房子買到這兒的。上班也方便，離實驗學校也不遠，將來我兒子上學都不用發愁了。”
“省省吧，這裡可是塊窪地，下邊可都是建築垃圾，十幾年了沒人管。還不知道裡面有沒有不乾淨的東西呢，我勸你別買這兒的房子。”
“能有什麼東西？這麼大一塊地，開發商一定很有實力吧？人家又不傻，怎麼會找塊有問題的地呢？我覺得可以買。”
“就是，這裡離市區也不遠，交通又好，關鍵離咱單位近呀！”
“買買買，我們回頭組個團吧，興許能便宜點。”
“不過這旁邊是明昌集團的廠子，不知道他們搬不搬？要是不搬走，這晚上能睡著嗎？”
“誰敢讓明昌的廠子搬家？我看我們還是省省吧。房子哪裡都有，幹嘛非買這兒？”
車上有個請假回家的一廠車間主任，姓朱，聽著車上乘客的議論，笑而不語。
“明昌集團了不起呀？這裡要是成了生活區，明昌就得搬走！他們要是不搬，我們就去上邊告狀。”
“現在都提倡去產能，提倡綠水青山，他們這廠子辦在這裡，這不是添堵嗎？”
“不過我聽說他們廠的汙染很小，各項指標都達標。”
“那又怎麼樣？達標了就不是工業企業了？”
“就是，他們就該倒閉！生產的東西我們又用不上。”
老朱聽不下去了：“用不上？你們不吃米麵不吃油啊？你們喝酒嗎？你們吃零食嗎？”
眾人轉臉一看，老朱穿著藍色工作服，胸前的紅色“明昌集團”字樣異常醒目。
好嘛！本來還愁找不到出氣筒呢，這不是現成的嗎？
“你是這廠子的吧？趕緊跟你們領導說，搬走！我們可不像整日裡聽你們的機器聲！”
“就是！趕緊滾蛋，這裡是生活區。”
老朱怒不可遏：“生活區？誰告訴你們這裡是生活區了？這裡現在在平整地面，我們要建工業園區！想住到我們廠周圍？別做夢了！市、區的規劃，這裡就是工業用地，現在我們集團已經把這塊地拍下了。”
“你們在這兒建工業園區？瘋了吧？冬天北風來了，汙染全都吹到市裡了。等著，我明天就去告你們。”
老朱恨鐵不成鋼道：“這位，你上過初中吧？學過地理吧？我們廠的位置在主城區東北方向，我們市夏季東南風，冬季西北風，怎麼會有汙染？再說了，我們的排汙裝置是非常先進的，已經達到歐盟的排放標準，別杞人憂天了好吧？”
那人的臉青一陣紫一陣，還想爭辯但苦於找不到有力的話。老朱說的不錯，他初中都沒有上完，地理課上學的東西也早就還給老師了。什麼都想不出來，又不服氣，憋了半天，憋出三個字
“草泥馬”
老朱是工人，他信奉不服就幹！
老朱三下兩下把那人安排了一遍，那人躺到公交車地板上再也起不了身。他的同事俱是些怕事之輩，見老朱勇猛，沒有人上前幫忙，連勸架的都沒有。
車到站，老朱拍了拍手大搖大擺的下了車。
“明昌集團的工人打人了！”
見老朱下車，幾個人一起義憤填膺。
其他乘客和司機看了現場直播，根本不同情他們，沒有人響應。
“打人了，明昌集團工人恃強凌弱！欺負手無寸鐵的普通市民！”
“告他們去！”
第二天，又是一家不知名小報，整版刊登了一則訊息《財大氣粗恃強凌弱—明昌集團一廠工人無故暴打市民》
本來這小報是沒有人看的，已經瀕臨倒閉，但是，醒目的明昌集團字樣吸引了好事的市民。
車站、碼頭、社群、公園，人們奔走相告，一致要求把打人者揪出來，還市民公道。小報通訊員有了底氣，帶著攝像機便要進廠，結果門衛不放行。
通訊員退而求其次，去了旁邊的施工現場，反正你們是一家的，總得有個人出來說話！
吳柯正端著保溫杯站在臨時工棚的門前監督進度，這幾天他心情很好。土地各項手續辦的非常順利，地面平整的工程也快速推進。胸中的整合大業，馬上就要從圖紙上搬到現實，人生又有了很多可能。
通訊員轉了一圈，工人們忙的沒空搭理他，有些願意搭理他的表示自己說了不算算了不說。吳柯頭上的白色安全帽在現場僅此一頂，通訊員看到了希望。
“您好，我是XX報的通訊員，想要問你瞭解點情況。”
誰讓吳柯心情好呢？正愁沒有人閒聊呢。
“走！進工棚說話。”
二人坐定，通訊員就要開攝像機和錄音筆。吳柯擺手阻止：“你要是開了這些，我一句話也不說。”
通訊員見吳柯氣場不凡，心裡有些發虛，便關了裝置。
“那請問，您是這工地的包工頭？”
“包工頭在外邊推土呢，他可沒有空理你。我叫吳柯，明昌集團銷售部總監。”
通訊員突然緊張了，明昌集團銷售部總監意味著什麼他一清二楚。
“那，那，我們的採訪開始吧？”
“就聊天，採訪什麼？有事說事。”
“哦，是這樣，你們一廠有個工人在公交車上無故暴打市民。你對此有什麼看法？”
“看法？捱打了打回去就是。”
“……”
通訊員告訴自己不能迷，要知道自己是幹什麼來的。
“吳總監，您是他的領導，您的工人打了人，您就這態度？”
“打人總有緣由吧？誰會無緣無故打人？”
“我說了是無故暴打市民。”
“你們蒙傻子呢？工人吃飽了撐的出去打人？還在公交車上？還被你們發現了？”
這通訊員有些凌亂，這次出來是過了實習期以後第一次正式採訪。本來是信心滿滿的，怎麼遇見個這人？鼓了鼓勇氣，通訊員道：
“吳總監，打人總是不對的吧？”
“不對”
終於調到了一個頻道，通訊員松了口氣。
“現在人家要說法，您準備怎麼辦？”
“要說法？打出事來了？”
“那倒沒有，就是挨了幾拳幾腳沒有大礙，但總不能就這樣算了吧？”
閒著也是閒著，吳柯準備找點樂子幹了。
“那這樣，通訊員小夥子，我把打人的叫到這兒來，看他有什麼說法，好吧？”
通訊員大喜，意外的收穫，直接採訪打人者效果更佳。
“那敢情好，我在這兒等著。”
“打人的叫什麼？”
“不知道？”
“廠子裡幾千人你讓我怎麼找？”
通訊員翻開自己的手機，看了看當時的照片：“有他的正面頭像。”
吳柯看了一眼老朱，不認識。無聊至極，他把照片發給了一廠廠長。
廠長以為是大事，立刻撥了吳柯手機
“吳總監，有什麼事？老朱怎麼了？”
“這人叫老朱？他現在忙嗎？”
“請假了”
“打電話讓他到工地上來，我有事問他。”
廠長不敢怠慢，也不敢再問是什麼事，直接通知了老朱。老朱聽了廠長的電話，心裡犯了嘀咕：“我怎麼惹到吳總監了？”
嘀咕歸嘀咕，老朱不敢不去。半個小時後，老朱風塵僕僕出現在工地上。他只見過吳柯幾面，不熟，吳柯根本就不記得他。
“吳總監，這麼急把我叫來有什麼事？”
“聽說你在公交車上打人了？”
“打了”
老朱昂著頭，一副邀功的樣子。吳柯氣笑了：“你打人還有理了？”
“當然有理！那個人汙衊我們廠子，還罵了我！”
吳柯沒有搭話，老朱把那天的事一五一十的講了一遍。小報通訊員臉上一陣發燒，這尼瑪怎麼辦？報到嚴重失實了，弄不好把明昌集團也惹了。
吳柯聽了老朱的敘述，拍著大腿道：“打得好！要是我，非打得他滿地找牙不可。”
老朱嘿嘿一笑，就是個憨厚老伯。吳柯已經差不多忘了那通訊員，跟老朱攀談起來。談了兩三個鐘頭，吳柯有了個念頭。
“老朱，跟我幹吧，先來工地上監工，回頭園區建好了你做小陳的助手，幫著她點。”
老朱咧嘴一笑：“嘿嘿，我成嗎？”
“成”
通訊員是個知錯就改的小夥子，走到外邊電話聯絡了對方，確認老朱所說不假，便決定在自己的報上登報澄清。
“那啥，吳總監，朱主任，不好意思，是我們調查不到位，給你們添麻煩了。”
吳柯很欣賞這明辨是非的小夥子，便道：“你別在那家小報混了，沒什麼前途。我給你個聯繫方式，你到他那兒報到吧！”
小夥子一看名片上的單位，眼睛一亮：“謝謝吳總監，您是個好人，您一定能更上一層樓，年年發財。”
老朱一轉身成了吳柯的人，不知不覺中吳柯的開掛之路又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