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該原諒的，該銘記的
在高若美的建議下，秦淮最終還是押解著這個矮胖子回去慢慢審問。
矮胖子名叫陳亮，是個很大眾的名字，要說醜也不算很醜，就是一張非常大眾的臉。大眾的名字加上大眾的臉，讓他很快會被人遺忘。
來到樓下時，在燈光下站著一個人，那悠閒的模樣一看就是在等人。當走近了一看，竟然是大毛！
“你怎麼過來也不給我打個電話？等了多長時間？”秦淮問道。
見正主出現，大毛熄滅了手中的菸頭，“我不是怕打擾到你嗎？我也是剛來一會兒，發現一樓二樓都沒人，就只能站在外面等待了。這是誰？怎麼跟剛從戰場上下來似得？你們的俘虜？”
沒有哪個人能見到胖子現在的模樣還能淡定的，羽絨服上全都是土，頭上的血已經不再流了，可是那髒亂的頭髮結成的一片片血疤看的人是觸目驚心。臉上鮮血和灰塵一加工，猛的從黑暗處跳出來絕對能嚇人一個跟頭。
秦淮想要說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可是發現根本不是短短幾句話就能說清楚的，所以只能無奈的聳了聳肩，“哎，只能算是我倒黴吧。”
陳亮卻辯解道：“你你能有我我倒黴？”
大毛對此間的故事更加感興趣了，“反正時間挺多，不如就講講吧。”
外面天冷，自然不能在樓下說，高若美雖說強悍，但也不可能把這麼一個渾身是土的髒蛋丟進一個女人的屋子吧。無奈之下，秦淮只能押著這個倒黴蛋到自己的屋子審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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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淮，高若美，大毛三人齊齊的坐在沙發上，陳亮則是直接坐在了地上，頭上的傷口也被高若美緊急處理過了，不會有感染的風險。
“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
“就是，你為什麼老要盯著我一個人搶呢？”
“你們的這個俘虜到底幹了什麼事情？”
陳亮期期艾艾的，再加上那結巴的毛病，說了一個小時也沒能說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大毛還是主意多，直接找了紙筆讓陳亮寫出來。別看陳亮說話不利索，但這一手字讓在場的高若美都是有些嫉妒。於是在陳亮的龍飛鳳舞下，他們瞭解到了一個有點淒涼，又有些可惡的故
事。
陳亮的父母都是礦場的普通職工，因為礦山大多都在偏僻的小鎮上，所以父母的收入並不算是富裕，可還算是能支付正常的開銷。
礦場中長大的孩子都愛熱鬧，與其說是愛熱鬧倒不如說是愛鬧事，所以打架基本上是家常便飯常有的事情。不過陳亮的父母教育有方，陳亮也不和其他愛鬧事的孩子親近。要說在大城市中這是很正常的事情，放在礦場就變成了異類，人們總是對異類抱有一種固執而隱秘的偏見，最著名的就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所以陳亮從小學四年級開始就遭受到夥伴們的欺負，再加上營養不良，還手也打不過整天欺負他的七八個小孩，而父母也是普通職工，根本就沒能力對抗工場主任，而礦場主任的孩子就是帶頭欺負陳亮的人。
小孩子被欺負是常有的事情，尤其在礦場這種複雜環境下，所以陳亮的父母也就沒當成一回事，還是按照原來的教育方針，只要禍不及自己就可以了。
沒人正確教育的小孩是可怕的，陳亮的父母保持沉默，礦場主任自然也樂的清閒，強烈的階級主義更助長了他們的兇性，欺負起人來變本加厲。
陳亮就在這樣一個默默忍受的童年中度過，因為只要被人欺負他就會緊張，所以有了這個見到陌生人就結巴的毛病，這下不止是礦場主任的孩子了，就連同年紀的孩子也都有意的孤立他。
在陳亮上初二的時候，礦場發生了一次大的礦難，父母雙雙葬身在礦底，他一下變成了沒人疼沒人愛還天天遭受小夥伴欺負的孩子。不久之後一個遠親收養了他，可這個遠親並不是因為看陳亮可憐才收養他的，而是看中的那筆撫恤金。天天出門要遭受小夥伴們的欺負，回家還要遭受遠親的白眼和冷語。
仇恨的種子一天天的生根發芽，終於有一天陳亮再也無法忍受，用學校的椅子將礦場主任的兒子打成了重度殘疾。遠親因為害怕將他趕出了家門，還一分錢都沒有給他，讓他在這個寒冷的世界裡自生自滅。
聽說大城市遍地是黃金，陳亮就孤身一個人跳上了運煤的火車來到了這個城市，反正那片生他養他的土地已經沒有什麼東西可以留戀了。
但到大城市的生活並不美好，因為未成年，所以很多地方都不接收他，就只能沿街乞討，連吃飯都成了每天最奢侈的事情。
就在一個寒冷冬天的晚上，陳亮疾病纏身眼看就要死去的時候，一
個人救下了他，不僅看好了他的病，還給他食物和溫暖的衣裳。
而這個人並不是什麼好人，驅使小孩子去向路人要錢，大一點的就教他們偷竊的手法，以這種慘無人道的方式來斂財。
陳亮有些遲鈍，無論是多麼簡單的偷竊手法他都記不住也學不會，只好退而求其次，搶劫。
可是像他這麼笨的人不是被反制就是受害人叫來了警察，關進了局子，沒賺多少錢，保釋他倒是花了不少錢，所以頭目每天都是惡語相向拳腳相加。他最驕傲的就是有一次拿了一個瞎子乞討碗裡的五十塊，可等到第二天再想去拿的時候，那瞎子已經不見了。
因為秦淮好搶，所以這次就把目標瞄向了秦淮，就算秦淮沒錢，也不會讓他那麼倒黴。但誰能想到高若美還有跳廣場舞的這個習慣呢？
高若美看完之後哭的稀里嘩啦的，恨不得當場就把陳亮當成寶來看待。
秦淮也只是默默的嘆了一口氣，要知道陳亮在書寫這些事情的時候是平靜的，非常平靜，彷彿這一切和他沒有任何關係，可他這個故事旁人都恨的咬牙，作為當事人的陳亮怎麼可能這樣平靜呢？那就只能說明這種仇恨已經深入了他的骨髓！看他的樣子已經成年了，難道就不能脫離那個放鷹的人自己生活嗎？反正有他沒他還不是一個樣？難道他就沒有一點想要報復社會的念頭？
高若美哽咽的問道：“陳亮啊，你恨那些人嗎？”
陳亮語氣平淡的答道：“恨，為什麼不恨呢？”語氣中沒有一點波瀾，就連口吃的毛病都沒有了，可見他心中的仇恨到底到了怎樣的地步。
秦淮試著勸慰道：“原諒別人，也未嘗不是一種解脫。”
“原諒？為什麼要原諒？難道就因為時過境遷？難道二戰結束之後那些曾經犯下罪行的人想要得到那些老頭老太太的原諒就應該被原諒嗎？雖然他們沒有殺害別人，但他們硬生生的毀掉了一個人！”大毛的語氣中帶著譏諷，本來應該是恨激烈的言辭，可是卻沒有一點激動的情緒。
大毛又對陳亮說道：“我想那些被你搶劫過的人也不會原諒你，因為你觸犯了法律，當你苦苦掙扎的時候有誰來幫助過你嗎？所以我希望你能記住他們每一個人的臉。”
“那些該原諒的和該被銘記的。”
（待續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