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說說看。”
日野洋治先是露出了帶有幾分意外之色的表情。
但跟著、他卻是饒有興致地點了點頭。
看來、他和那些迂腐的學者們不同，會坦然地將一線將兵們的意見也納入考量當中。
“…但首先。我想請教您幾個與此有關的問題。”
“沒有關係。說吧、尹上尉。”
得到了允可，尹泰煥清清嗓，而後正色發問：
“——Beta們，不將人類視作有智慧生物、而只看作某種近似於‘礦物’之類的東西的猜想…是正確的嗎？”
“嗯。目前、學界的主流觀點的確是如此。並且除此之外，Beta們的意識和行動都表現出了顯著的目的性與高度的單調性。就這點來看，與其說它們是某種生物，或許更接近於一種預先編設好了程式的、生物機械也說不定…”
洋治則是將與其相關的資訊娓娓道來。本來他就是待人和善而極富耐心的型別——
更別說現在，他的確也好奇，這名年青的軍官究竟想要對自己訴說的是什麼東西。
“…看來和我感覺到的也一樣。那麼，第二個質問…菲斯特姆，的確是矽素構成的生命體、對吧…？”
“沒錯。矽素構成的生命體、和純粹的高能量凝結體——也就是所謂的星核——一起，形成了某種互相依存的共生關係。尹上尉，你現在提及這些，是旨在說明…？”
“請見諒。只不過出於我個人的理由，想獲得一些專業人士的肯定後再開口而已——而現在，是我陳述自己的淺見的時候了。”
“——那群名為Beta的生物，是在遭受了次元震的災害以後，被傳送到我們時空的外來者。…就相當於突然間，失去了主人的機器一樣。而作為得不到命令就不會行動的東西，它們的首要指令，應當是去尋回能夠對自己發號施令的物件——”
“理所當然。在我們的這個時空裡，它是找不到自己的原主的…但是，或許有的存在，會與它們的原主有著幾乎相同的身份認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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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夠研發出Beta這種碳基的‘機械’，並賦予了它們碳基的構造物，不具備生命特徵的概念…它們的原主，想必是和已知的碳基生物都不相同的造物吧。”
“你是說、身為矽素生命體的…菲斯特姆？”
洋治的童孔微微放大。
“沒錯。而我猜想，它們距今為止的行動，或許其終極目的、並不在於滅絕人類…”
尹泰煥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
“而是在於，和對它們而言，如同神明一般的造物主——也就是菲斯特姆們進行接觸。從Beta們轉移到這個世界以來，做出的北上進擊也好，南下入海也好…那都是為了抵達它們旅行的終點站，也就是‘北極’！”
“…日野先生您應該也知道。菲斯特姆們也有著入侵心靈的能力——而若是、讓他們完成接觸的話，恐怕它們彼此的主僕關系就會完全繫結。屆時，面對著藉助菲斯特姆之力再度進化的Beta，以及獲得了Beta這只勁旅的菲斯特姆，我們人類，恐怕將會失去一切的掙扎之力吧。…您怎麼看，日野先生？”
“很有趣的設想。”
對此，洋治則是有些觸動。儘管對Beta們的生態學之研究，並不是他的專長領域。
…可對方的言語，確確實實地聽而有幾分道理。
“…但還有、更多的實證嗎？”
“實證就是今天的戰鬥。不然我也不會萌生這類的想法了。之前的對話裡，您告訴我，這臺救世主型法芙娜使用了從菲斯特姆的星核上，剝離而出的核心吧。我不知道這對於它們來講、究竟是意味著‘冒瀆’還是其他…”
尹泰煥搖搖頭。
“…但我認為、可以肯定的是。這對它們產生了吸引力。否則它們也不至於，要一次性派出如此多的新型兵力，越過防線，面對被兩面包抄的危險，也要強行對這座基地發動突擊。”
至此，尹泰煥的說辭終於是完全說服了洋治。
“——原來如此。看起來、真理或許就不是永遠都在實驗室裡產生的吶！…那麼，尹。你要去向總部彙報這條資訊嗎？以我的許可權的話，確實可以幫助你取得聯絡的渠道…”
“不。我希望…能夠由日野先生您來、以您的名義向作戰本部彙報這件事情。”
“我是沒問題。…不過，這樣真的可以嗎？這可是有可能影響到人類未來的猜想啊。你在將何等重要的東西從手中拿開，你也是知道的吧…？”
對此，尹泰煥卻是從容地應答：
“功名利祿之類的無所謂。我是從現實的角度來考慮的——作為一名普通的前線士官。我只是人微言輕…但是，若作為重要的技術開發者的您來建言的話，其份量也會變得不一樣吧。所以才需要您，日野先生。”
“…原來如此啊。”
日野洋治托起腮來，目光裡多出了幾分對這份年輕軍官的讚賞和敬佩之情。
所謂長江後浪推前浪，也許正是這種感覺的吧？他想。
“不過，尹上尉，在此之前，我想要知道——支援你的那份信心是什麼？”
只是，跟著他卻是話鋒一轉。
“信心？”
“沒錯。我研發這臺救世主型法芙娜的目的，無非是要給瀕臨絕望的人類帶來希望…”
說到這裡，日野洋治頓了頓。
“但是在你的身上。我卻看見了這份，我從這臺機體上尋求著的東西…一種希望的感覺。你的這份精神，究竟是從何而來的…？”
“要說有什麼支撐起了如今的我的信心的話。今天、您也在戰場上看見了才是啊。”
“今天…是紅色一號？”
“沒錯。”
對此，尹泰煥點了點頭。
“他每次總會在歷史轉折的關鍵點、恰到好處地出現。天京、第二十三基地、尼爾吉裡丘陵…就好似想要嘗試以一己之力，扭轉人類敗亡的命運似的。…而他的確也做到了。”
“…包括今天的也是。我並非是什麼形而上的英雄史觀的信者。只不過，正因如此——”
“我才認為。不能只看著他，也該是我…不、‘我們’做出行動的時候了。若是我們無法及時地跟上，就算那名‘紅色一號’再怎樣地做出個人的奮戰，也終將無法改變歷史的潮流不是嗎。”
說到這裡，尹泰煥敬了個軍禮，然後轉過身去。
“來訪實在唐突。也為佔用了您的工作時間而感到抱歉…那麼——接下來的、就拜託您了。日野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