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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軍站在高高的窗臺邊向下望去，整個明珠山莊的風景盡收眼底。
這裡本是位於新濱市郊的一處達官貴人們的療養勝地，山清水秀，風景獨好。本來住在這樣一個夢幻般奢華的地方應該是一件很令人愜意的事情，可惜現在的楊軍完全沒有心情去感受那份愜意。
蓮花山事件發生後不久，他就被秘密地押送到了這裡，過上了高階戰俘的生活。那些機器人叛軍倒也沒有為難他，每天好吃好喝地供養著，除了不能離開這座奢華的戰俘營和不能對外聯絡之外，他的行為幾乎沒有受到任何限制。
楊軍不是沒想過逃跑，不過要在那些24小時不眠不休的機器人警衛的嚴密監控下要逃出去根本就沒有可能；他也不是沒想過要以死謝罪，不過很快又打消這個念頭，因為他發現很多比他罪過更大的人還活得好好的。
轉眼之間，他已經在這座奢華的戰俘營裡呆了半個多月。
雖然楊軍不能對外聯絡，但他仍然可以透過明珠山莊裡的多媒體新聞終端瞭解一些外界的訊息。這些訊息讓他很是震驚，因為據說機器人叛軍屢戰屢勝，而人類軍隊則在節節敗退。
剛開始楊軍還懷疑這些都是機器人叛軍編造出來的假消息，不過現在他越來越覺得是自己想多了。
如果人類軍隊沒有在戰場上失利的話，這會兒應該早就把新濱市給收復了。現在他們連個鬼影子都見不著，那就只能有一種解釋——
人類軍隊確實敗了。
一輛紅色的敞蓬小跑車駛進了明珠山莊，在他所居住的小樓前停下，一個短髮姑娘從車上跳了下來，快步走進了小樓。
楊軍認識那個姑娘，自從他被軟禁在這裡以後，那姑娘曾經來看過他兩次，她自稱是那個機器人叛軍首領雅典娜1號的貼身侍從，名叫倩倩。不過那姑娘每次來都只是詢問一下他的生活起居情況而已，其它的一句話也沒有多說，這讓楊軍的心裡很是納悶。
他實在想不出這些機器人叛軍為什麼要這樣優待自己，或者說自己對它們還有什麼特殊的利用價值。
為了情報？不可能，它們從來就沒有審問過他，而且楊軍也想不出那個看上去無所不知的‘雅典娜1號’有什麼必要來找他探聽什麼情報。
為了讓他投降？好像也沒有意義，對於這場戰爭，他能夠發揮的作用幾乎為零，所以無論他投不投降，那些機器人叛軍應該都無所謂。
房間的門都沒有鎖，所以那個機器人美女倩倩很快就來到了他的面前。
“楊司令，你好，好久不見！”倩倩十分禮貌地微笑著對他伸出手道。
“你好。”
雖然對方是敵人，楊軍還是不由自主地跟她握了握手，這個看上去甜美可愛的女孩子真的有某種莫名其妙的親和力。
倩倩笑眯眯地對楊軍道：“楊司令，恭喜恭喜，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楊軍問：“什麼好消息？”
倩倩道：“你自由啦！智慧女神說要釋放你，你隨時可以走了！”
楊軍聽到這個訊息怔住了，過好一會兒才道：“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倩倩遞給他一個PED道，“喏，這是你的PED，裡面嵌入了一張特別通行證，帶著它，你可以在機器人帝國境內通行無阻。另外我還給你的賬戶下充了一點錢，雖然不是很多，不過我想足夠你回去的路費了！”
“回去？回哪兒去？”楊軍問。
“當然是回到你想去的地方啊！”倩倩笑道，“怎麼，你不是一直想著要離開這裡的嗎？這
裡的警衛說你已經好多次試圖逃跑了！”
“呵呵。”楊軍有些尷尬地笑了笑。他確實一直在想著怎麼逃出去，可是現在人家突然說要放了他，他反倒有些不習慣了。
“你們真的放我走？”他忍不住又問了一遍。
倩倩笑了笑道：“走吧，楊司令，我現在就送你出去！”
楊軍跟著她下了樓，坐上了那輛敞蓬小跑車。倩倩真的把車子開動起來，帶著他離開了明珠山莊。
半個多小時後，他們來到了新濱市火車站。
倩倩把車停在車站前的廣場上，微笑著對楊軍道：“好了，楊司令，我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回去處理，恕不遠送啦！想去哪兒，你自便吧！”
“好的，謝謝！”
楊軍說完這句，跳下車轉身就走。
雖然人家已經把他送到了這裡，但他還是有些擔心這個女機器人會不會在最後關頭突然變卦，所以還是趕緊離開她的好。
可是他走了幾步之後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這才發現自己又想多了。
倩倩早已駕駛著那輛小跑車揚長而去，根本連看都沒有再看他一眼。
也就是說，他真的自由了。人家根本就沒那麼在意他，放走他就像放走一條小魚小蝦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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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軍怔怔地站在原地，心裡忽然有一種十分失落的感覺。
他真的自由了嗎？他又能去哪兒呢？
如果他現在回到人類軍隊現在控制的地盤上去，他一定會立刻遭到逮捕並處死。畢竟對於蓮花山事件，他可以說是第一責任人，也是讓大家用來發洩怒火的一個最好的靶子。
楊軍走進車站，找了個相對僻靜的角落坐下，掏出倩倩還給他的PED，聯上了Z國官方的新聞界面。
他又看到了一連串讓他吃驚的訊息——
Z國政府部門已經順利地遷到了西涼市；
人民軍在京府市與機器人叛軍浴血奮戰，並給敵人以重大殺傷；
京府市的民眾已經大部分轉移至安全地帶並得到了妥善的安置；
……
楊軍看著這些新聞無奈地搖頭苦笑了一聲，人類總是這麼擅長使用說話的藝術，說了這麼一大堆的廢話，卻偏偏避開那條最重要的訊息——Z國的首都京府市已經被機器人叛軍佔領了！
真是讓人做夢都想不到，一場剛開始看起來就像蚍蜉撼樹一般可笑的機器人叛亂，竟然這麼快就形成了大火燎原之勢！
楊軍放下PED，仔細觀察了一下左右的環境，他發現今天車站裡的人還真不少，而且這些人大多神態安詳，一點都不像在戰爭中的樣子。楊軍看到離他最近的座位上坐著一個中年男人，身邊還帶著兩個半大不小的孩子，於是走過去跟他打招呼道：“這位大哥，你好啊！”
“唔，你好。”那男人笑呵呵地回答道。
“請問您這是要去哪兒呀？”楊軍問。
那男人道：“我們啊？去靖海！”
“靖海？”楊軍有些詫異地問，“你們去靖海做什麼？”
那男人道：“回家。”
楊軍小聲問：“可是靖海省不是已經被機器人給佔領了嗎？”
那男人盯著他看了兩眼道：“這位兄弟，你是從哪兒來的啊？”
楊軍道：“我啊？……我是個難民，機器人叛亂發生以後，我想跑沒跑成，就一直滯留在這裡了。”
那男人嘆了口氣，幽幽道：“兄弟，你真應該慶幸你沒跑成啊！”
楊軍奇怪地問：“大哥，這話怎麼說？”
那男人道
：“喏，我們一家都是難民，就是剛開始就跑出去避難的。那時候聽說機器人叛亂，大家都嚇壞啦，懵懵懂懂地就往外跑。我們也是跟著大夥兒先跑到新濱，再跑到魯陽，最後都差不多跑到京府了。唉，這一路上可算是遭了罪啦！兄弟，你不知道，這東南好幾個省的難民一下子都往外跑，那得有多少人哪？外面一時間哪有那麼多吃的住的供應呢？孩子餓得一路直哭，那也沒辦法。過了齊魯省，連住的地方都沒有了，成千上萬的人就拿些硬紙板子搭些簡易棚子對付，結果沒想到突然來了一場暴風雨，紙棚子全刮天上去了，一晚上老的小的凍死了幾十個！那真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那個慘啊，唉，我都不忍心說了！而且我看越往前走情形越糟糕，所以咬咬牙，帶著孩子們又回來了！”
楊軍皺了皺眉道：“可是我看到新聞上說，難民不是都已經妥善安置了嗎？”
那男人笑了笑道：“呵呵，兄弟，新聞上說的事情你也信哪？”
“那你回去以後準備怎麼辦呢？”楊軍問。
那男人道：“有什麼怎麼辦的？以前怎麼樣過日子，以後還是怎麼樣過日子唄！兄弟，說老實話，我看現在機器人帝國的秩序可比咱們人類統治的地方好多啦！所以要我說呀，這機器人帝國也沒什麼不好的！”
楊軍道：“可是……大哥，要是機器人真的統治了Z國，咱們不就成了亡國奴了嗎？”
那男人攤了攤手道：“那有什麼辦法，我總得先給一家人找條活路才行啊！再說這也怪不得咱對吧？又不是咱想當亡國奴的，誰讓國家搞不定這些機器人呢？”
“……”楊軍一時有些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那個中年男人拎起行李道：“行了，兄弟，我們的車到了，我先走啦！”
“好的，再見。”楊軍對他揮了揮手道。
那男人帶著兩個孩子匆匆上車去了，楊軍看到還有許多跟他一樣拖家帶口、拎著行李的人在往站臺上湧，想必那些也都是從北面的“解放區”退回到“淪陷區”來的百姓吧。
沒想到這些人類居然甘願跑回來接受機器人的統治，真是天大的諷刺！
楊軍走出候車區，回到了車站前的廣場，並在廣場邊的自動販賣機上用倩倩給他充的錢買了一盒煙，一根接一根地抽了起來。
人類軍隊敗局已現，連這些老百姓都開始用腳投票了，那麼他又應該何去何從呢？
To be or not to be，這真是一個艱難的抉擇。
“兄弟，借個火。”
正在沉思的楊軍忽然被一個聲音給喚醒了，他抬頭一看，原來是一個看上去有些邋里邋遢的中年漢子正拖著一大袋行李站在他的面前，左手的手指上還夾著一根劣質香菸。
不用說，這位老兄也是從北面跑回來，準備在機器人帝國當順民的了。
楊軍在心裡暗自苦笑了一聲，掏出自己口袋裡的打火機遞給了他。
那個邋遢漢子道了聲謝，接過火機去把煙點上，然後又把火機給遞了回來。
“送給你吧。”楊軍道。
看到那個漢子的一雙髒手，楊軍覺得自己還是再買一個火機算了。可是沒想到那個漢子卻把他的火機給硬塞了回來道：“不用，你的東西，你自己留著吧！”
楊軍有些奇怪地伸手接過，這才發現那個漢子遞給他的除了火機之外，還有夾在手心裡的一張小紙條。
“保重！再見！”
那個漢子對他揮了揮手，然後拖著行李袋揚長而去，很快就消失在了人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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