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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刑臺

在夏露的耐心說服之下,米蘇終於放棄了別的想法,同意按照夏露的指示行事,而這也讓夏露松了口氣。

就本質上來說,米蘇並不是一個善於思考問題的人,因而寧願把自己置身於一個執行者的地位,聽從夏露為她選擇的意見,雖然這會給她帶來輕信於別人的風險,但是也讓她避免了思考與行動的矛盾,可以專心致志地向一個指定的方向前進,這也算是米蘇的生存策略吧。

接下來的三天既可以說是波瀾不驚,也可以說是暗流洶湧,在表面上,夏露和米蘇等人繼續在外面宣揚即將處死伯爵夫人的訊息、並且大力去搜尋伯爵等人的蹤跡,但是在實際上她們對此都沒有報什麼指望,而且現實也證實了她們的預料,在這幾天當中,彷彿伯爵和他的那些手下們都已經人間蒸發了一樣。

而就在她們四處搜尋的時候,位於禁苑中的刑場也建好了——在親王殿下的嚴令之下,雖然要求很嚴苛,不過好在這座禁苑裡面有足夠的木材可以用,工人們加班加點,總算在短時間內在禁苑當中的空地內搭建出了必要的處刑設施。

從作為休息場所的獵宮當中一眼望去,就能夠看到在遠處的空地中央高聳著的斷頭臺,這座造型怪異的木製架子,突兀地擺在造型優雅的宮室和花圃之間,在清晨的薄霧當中,架子頂端的鍘刀,閃耀著耀眼的寒光,似乎是在等待著自己的祭品儘快到來。

確實很快就要到來了。

此時,禁苑內的總負責人波貢涅親王,正站在自己寢室外的陽臺上欣賞著遠處的刑臺,他饒有興致地打量著眼前的一切,似乎是在想象行刑當天的場面一樣。

而他的身後,則是他的隨從以及副官們,這群人簇擁著親王欣賞著這一切,這種眾星拱月般的場面,也讓親王殿下感受到了全力在握的滋味。

“刑場看樣子有模有樣了,其他的一切都佈置好了嗎?”靜靜地欣賞了許久之後,親王突然問。

“殿下,已經佈置妥當了,我們已經在禁苑周圍集中了很多軍隊。”身後的副官連忙回答。“不過,為了不至於嚇跑那些可能會跑過來的叛逆們,我們部署軍隊的時候偏重於考慮隱蔽性,所以兵力的配置比較疏散,還有不少部隊被隱蔽在了周邊的樹林裡面,這些不利因素可能會影響到集結的速度。”

“無妨。”親王擺了擺手,然後自信滿滿地抬起了頭來,“以我們佈置在這裡的力量,就算不足以取勝,也足夠拖延住他們的時間了,只要他們敢來,那麼就會陷在這裡,而我們佈置在外面的軍隊就是捕鼠夾,到時候就能夠以鐵鉗將他們碾碎!”

“誠如殿下所言,我方聚集在此地的力量相當強大,難以想象有什麼人可以從中佔到上風。”這位軍官向親王低下了頭來,同意了親王的意見,不過又有一些遲疑,“但是……殿下,依照現在的安排,到時候此地會聚集著大量來看熱鬧的平民,如果在這裡發生戰鬥、同時軍隊入場清理的話,恐怕很難顧忌到場地內的平民傷亡……”

“這一點不必擔心,為了清掃叛逆,付出必要的代價是可以容忍的,女王陛下允許我們為了清掃叛逆,不必在意民眾的傷亡。”親王壓低了聲音,“這一切由我來對此負責,女王陛下也認可了我的安排,到時候會給你和其他軍官們書面命令,你們按照書面命令行事就可以了。”

“好的,殿下,那麼我就沒有問題了。”副官連忙點了點頭,心裡則松了一口氣。“請您放心,既然已經有了女王陛下的指示,那麼我們會按照她的意志堅決戰鬥到底,絕對不會對敵人有任何憐憫!”

這位軍官之所以問這個問題,並不是因為他有多麼在乎平民的傷亡,他只是害怕如果到時候造成太多平民傷亡的話會牽連到自己,甚至被當成替罪羊拉出去謝罪。現在既然親王承諾了由他來負全部責任,又有足以留底的書面命令,那麼他就沒有什麼顧忌的了,可以放手大幹。

如果不需要顧忌平民傷亡的話,那麼軍隊的發揮就可以不受限制,對他來說也是極好的訊息。

接著,在清晨涼風的吹拂下,親王殿下和他的副官在地圖上仔細研究了軍隊的部署,商定了各支部隊集結的時間點,還對各支部隊的出動順序以及具體行進方向做了指導——當然,雖然說是指導,但是實際上基本上沒有指揮軍隊經驗的親王並不能給出什麼建設性的意見,只不過他的副官十分精明,想要用這種方式來突出他的領導地位和功勞而已。

經過了長時間的探討,到了中午時分,隨著薄霧的漸漸散去,軍隊部署的最終方案也在親王的“指導”之下確定出籠,而親王此時的心情變得越發好了,他走到了陽臺的欄杆邊上,然後用力地抬起了手來,指向了遠處斷頭臺的方向,顧盼之中充滿了充沛的精力和無窮的野心。

“諸位,我不否認我們即將迎來艱難的挑戰,甚至可能面臨生命危險,但是只要我們能夠完成此次任務,女王陛下絕對不會吝嗇於獎賞的,我們將會在自己的履歷上留下輝煌的一筆,證明自己是最值得陛下信賴的人!”

“是!殿下!”副官連忙也站直了身體,向親王敬了個軍力,“女王陛下萬歲!”

看到對方的反應,親王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對於他未來的前途來說,他需要和軍隊的人打好關係,現在開始做準備為時不晚。

當然,他實際上也並不如表面上那麼輕鬆,作為一個年紀輕輕就被推上來主持如此重要事務的人,他身上肩負著重大的壓力,而且直接建議處死一位在王都上層社會當中具有名望的貴婦,對他的名聲也絕對會有損害,但是即使如此,也值得去嘗試,因為如果贏下來的話,他能夠得到夢寐以求的一切。

就在他躊躇滿志的視線當中,斷頭臺下幾個移動著的人影也落入到了他的眼簾裡面。

其中有一位中年女性,穿著鮮亮的藍紅色裙子,頭上還帶著一頂綴有花飾的帽子,正緩步圍繞著斷頭臺移動——這不正是此次行刑劇目的主角嗎?

在親王殿下的注視之下,這位夫人正不住地打量著這座剛剛建成的吃人機械,腳步平穩,神態平靜,猶如是在欣賞什麼新奇的玩具一樣,似乎絲毫沒有注意到隨著這架機械的建成,她自己即將成為可悲的犧牲品。

“還真是將生死置之度外了嗎?”親王皺了皺眉頭,但是最終也沒有下令阻止她。

有什麼理由再去虐待一個即將死去的人呢?

………………………………

遠處的伯爵夫人,並沒有覺察到從獵苑的陽臺上所傳遞過來的視線,她只是不住地打量著這座高高的刑臺,尤其是頂端那鋒利的鍘刀。

“看上去確實下了很多功夫呢……花了不少心力吧。”看了許久之後,伯爵夫人突然搖頭嘆了口氣,“為了我一個人,真的值得這樣大動干戈嗎?明明一把刀子就可以的……”

“在目前的紛亂局勢當中,王國需要殺雞儆猴,去震懾那些心懷不軌之徒。”旁邊一直沒有出聲的夏露這下開口了,“再說了,搞得越是聲勢浩大,就越可能有人來救您……”

“我可不敢指望有誰會來救我。”夫人搖了搖頭,似乎有些意興闌珊,“西克特不是那種人,我和他做了這麼多年夫妻了,縱使這些年來他不知所蹤,但是他是什麼人,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嗎?他是一個為了目的不惜一切代價的人,我的生死,對他來說不會那麼重要的。”

“這也說不定吧,也許在這最後的時刻,他突然心軟了,不忍心看著您就這樣無辜被殺死呢?”夏露隨口回答,而視線則放在了刑場周邊。

她當然不會告訴伯爵夫人,她是來實地勘測斷頭臺周邊的情況的,沒有人會在意一個將死的人去看看她即將受死的地方,所以她把伯爵夫人帶過來,可以減少旁人對她的注意力。

作為蒙受監察官閣下重視的人,她有足夠的許可權在禁苑當中行事,把被囚禁的伯爵夫人帶出來參觀刑場自然也不在話下。

“還真是奇怪的感覺呢,看到自己即將喪命的地方。”看了一會兒之後,夫人突然苦笑了起來,“我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居然會得到死刑犯的體驗,不過,這倒也算是一種經歷吧,不是每個人都可以擁有這麼跌宕起伏的人生的。”

雖然夫人的態度十分平靜,但是話裡話外還是帶著無盡的蒼涼和悲傷,夏露當然看得出來,即使像她這麼心硬的人,此時也不禁有些悲涼。“夫人,還沒有到最後一刻,不要這麼說,您並沒有犯罪,不是犯人。”

“不是犯人,但是必須要死,因為我是他的夫人。”夫人仍舊微笑著,“好吧,不說這些喪氣的事情了,米蘇現在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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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現在還在外面搜尋伯爵。”夏露別開了視線,“她不肯放棄,而且……說實話她也不願意看著您……”

“啊,也對,她怎麼可能忍心看著我在萬眾的矚目之下被人砍了腦袋呢?她會傷心死的。”夫人恍然大悟,“這樣也好,她不用看到我最後的場面,對我們來說都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情。”

從昨天開始,一直都有住在禁苑附近的民眾,甚至還有得到了訊息的王都市民前來觀刑,伯爵夫人的處刑,已經變成了一場大型的盛會,不管是對夫人本人還是對米蘇,這都是難以接受的場面吧。

“夏露小姐,米蘇真的很喜歡您,也一直十分信賴您,從她在我面前談到您的時候我就看得出來,這種笑容是無法騙人的。”片刻的沉默之後,夫人突然看著夏露,“所以,如果一切都無法挽回的話……請幫我照看好米蘇吧,她需要有人陪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