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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覲見與心跡

經過了好幾天零零碎碎的雪日之後,在臨近新年的時候,王都的大雪終於開始慢慢地停了下來。這幾天當中,雪花已經將這座城市妝點出了一層潔白的新衣,那些原來熱鬧繁華的街道,現在變成了一片白色的海洋,積雪雖然不深,但是也足以讓人們欣賞到冬日裡不同尋常的美景。

而在王都的中心,那些巍峨秀美的宮室,在積雪的襯托下下,更加增添了一些肅穆,哪怕是位於王宮角落裡的禁衛署的官署,也少了幾分陰森。

不過,對身處其中的夏露來說,一切依舊沒有改變,這裡仍然是她不得不小心應對的地方。

就在今天早上剛來的時候,她就接到了監察官閣下的秘書傳遞過來的訊息,說要她中午覲見,所以夏露也只好打起了精神,準備接下來的覲見。

說實話,她最近也很有些擔心她的這位上司。

如今的禁衛署,氣氛可以說是十分緊張,甚至可以說是有些微妙。

在之前的一次次重大事件當中,王國遭受了重創,幾次襲擊死傷慘重,甚至就連女王本人都身受重傷,可以說已經是舉國震動了。在這種情況下,身負維護王國安全、對抗異種敵人的使命的禁衛署,不管怎麼說都是要承擔一部分責任的,而監察官閣下作為禁衛署的主要負責人,肯定也要承擔一部分的責任,所以夏露能夠想象得到她最近面臨的壓力。

在這個之外,還有一份更加嚴重的打擊——監察官閣下是女王陛下的心腹,她能夠擔任這麼重要的職位,女王陛下的信任肯定是首要的因素。而在女王陛下如今已經無法理事,生命垂危的情況下,她的地位肯定會受到嚴重影響。

也正因為大家都想到了這個情況,所以這陣子部門內部氣氛微妙,不少人都在揣度接下來會有什麼樣的發展,甚至自己能夠在其中撈到什麼好處。

而在這種情況下,監察官閣下卻一直都沒有怎麼出面安定人心,反而主要時間都把自己關在辦公室當中,要麼就是前往女王陛下的寢宮進行探視,這種神出鬼沒的做法更是加劇了人心的動搖。

夏露心神不屬地混過了早上的時間,在吃了午飯之後,她在秘書的引領下,走上了二樓,然後找到了監察官閣下的辦公室當中。

夏露的視線很快就集中到了那個召她過來的人身上。

監察官杜梅耶侯爵夫人,此時正和往常一樣,穿著奢華的宮裙,半躺在自己的靠背椅上,坐在窗邊看著窗外的花園,似乎若有所思。

“夏露,你終於來了。”一看到她走進來,這位貴婦人慢慢地轉過了頭來,然後衝夏露笑了笑,十分友好地指了一下自己對面的座位,“來吧,請坐。”

她的表情,和藹而又溫柔,正如同往常一樣,笑容當中看不到任何的陰霾,彷彿籠罩在自己身上的陰影已經消散了似的。

“午安,閣下。”夏露輕輕地點了點頭,然後順從地坐到了她的面前。

她不是第一次被監察官閣下召見,甚至可以說這是她之前常有的經歷,不過,和之前不同,今天的她有些如坐針氈,不知道到底應該怎麼面對這位上司。

“怎麼了,夏露?這麼緊張的樣子。”監察官閣下察覺到了夏露的緊張,但是她笑容不改,愉快地從茶几上拿起了茶壺,然後輕輕地往兩個茶杯當中倒上了茶,“安下心來,事情可沒那麼糟糕呢……”

在茶壺細小的開口當中,茶水的涓涓細流從上往下,湧入到了茶杯當中,暗紅色的茶汁積累在茶杯裡面,微微晃動著,散發出了清新的香氣,也讓茶杯更加顯得晶瑩剔透。

接著,監察官閣下將其中一杯茶遞到了夏露的面前。“來,這可是上好的進口茶,我最近剛剛入手的。平常人可是喝不到的,好好品味一下吧……”

“謝謝您!”夏露連忙接過了茶杯,然後慢慢地遞到了自己的口邊,輕輕地喝下了一口。

溫熱的茶水湧入到了她的口中,沁涼當中又帶上了甘甜,一瞬間居然也讓夏露的心情平復了不少。

“哇,真是好茶,很好喝呢!”

“你這種喝茶的方式,還真不像是個貴族呢,難道沒有人教你嗎?”監察官閣下笑著問,“按理說來,這種禮儀教育對你來說應該是必備的吧?”

“我本來就不是什麼貴族嘛……”夏露也笑了起來,然後含混地帶過了話題,“您找我過來有什麼任務呢,閣下?”

“其實也沒什麼大事,只是想要跟你分享一下美味——畢竟在這座王宮裡面值得我這麼做的人並不多。”監察官閣下一邊說,一邊右手將茶杯拿到了嘴邊,然後優雅地吹拂了一下,送入到了自己的口中。“順便,趁著現在還有點時間,說一說某些可能對你有用點建議吧。”

“什麼建議呢?”夏露馬上來了興致。

“還真是心急。”監察官閣下笑著搖了搖頭,然後又喝了一口,“我昨天收到了從奧棠絲公主殿下那裡送過來的致函,表示她現在已經撤銷了現在一切針對你的調查和指控,恢復了你現在所有的行動自由。並且,她還特別註明——允許你為了接下來的任務可以借閱一切有用的資料,地下的文書庫暫時對你放開……”

啊,這麼快就來了啊!

雖然監察官閣下的話十分平淡,但是夏露卻一瞬間打了個激靈,馬上就緊繃了起來。

她沒有想到奧棠絲公主殿下做事居然這麼有效率,剛剛把她納入到了自己的勢力範圍之內,馬上就履行了諾言,達成了夏露所要求的一切。

公主殿下的魄力和行動力可見一斑。

不過,這對監察官閣下來說未必是好消息吧,畢竟她一直是把夏露當做自己人來看待的,而公主殿下這麼做卻無異於表明夏露已經投靠了她本人——儘管夏露自己根本沒有這個意思,但是事情看上去就是如此。

不過,即使是這樣,夏露也不打算放棄,因為這是她絕對不想要錯過的機會。

正因為如此考慮,所以她乾脆只是低著頭喝茶,什麼也沒有說,一時間這間奢華的辦公室內突然陷入到了異樣的靜寂當中。

就連對面的貴婦人,也只是一直在把玩著自己手中的茶杯,似乎若有所思。

“夏露,不用擔心,我並沒有怪罪你。只是有些感嘆而已,你終究還是踏上這條路了……”許久之後,貴婦人終於悠悠地開口了。

也許是因為夏露一直沒有先回覆,她顯得有些失望,“我一直覺得你有些像當年的我,現在看來確實如此,一樣的聰明伶俐,爭強好勝,野心勃勃……唔,我這也許有點自誇了,但是我的意思你應該是明白的……”

“您太謙虛了,我哪有資格和您相提並論……”夏露連忙恭維了對方。

“現在沒有資格,以後恐怕就會有了吧,畢竟你已經吉星高照,而我卻在走下坡路了。”監察官閣下突然嘆了口氣,“公主殿下既然已經下了命令,那我當然會認真執行,針對你的所有指控我剛才已經撤銷了,前往地下文書庫的通行證我也已經簽發了,等下你就可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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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太感謝您了!”夏露喜出望外,連忙向對方躬身行禮。

然而,這位貴婦人卻沒有在意,只是靜靜地看著茶杯裡面自己的倒影,若有所思。

“像我們這樣的人,一旦走上了某條路就會一直走到底的,不想回頭也不會去回頭。我的榮辱是和女王陛下綁在一起的,在女王陛下已經生死未卜的時刻,我就已經岌岌可危了,要是陛下還能恢復,一切都好說,如果陛下恢復不了的話,那麼新上臺的人不管是誰,都會看我很礙眼吧……運氣好的話,我也許能夠全身而退,運氣不好的話,大概就得和那位可憐的前任一樣了吧。”

“您……您想得太悲觀了。”夏露連忙安慰對方。

“這是事實,有什麼悲觀不悲觀呢?”貴婦人搖了搖頭,“正因為清楚這樣的事實,所以在攝政委員會成立之後,我一直都無所作為,免得又惹得上面不高興,給自己的罪狀簿裡面又加上一筆。在這樣的情況下,你想要另外再找高枝也是十分正常的行為。我只是沒有想到這麼快而已。”

“我並沒有背叛您,閣下!”夏露終於忍不住了,直接抬起頭來看著對方,“奧棠絲公主殿下需要我幫她辦一點事,所以給我行了方便,但是這不意味著我在拋棄您。您之前對我的照顧和幫助,我一直都是銘記在心的,您如果有誰想要危害您的話,我會盡我的努力來保證您的安全的。”

“哦,多麼讓人愉快的話啊……在宮裡可不是常能聽到呢。”貴婦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吃吃地笑了起來,“你也不必說到這個份上,我現在還好,也沒有什麼危險可言,真要有什麼危險的話,也不是你能夠解決的。”

“就算這樣,至少您也可以多個幫手。”夏露回答。

“別因為一時衝動,給自己增添不必要的麻煩,孩子。”貴婦人將茶杯放回到了碟子李曼,然後擺了擺手,“在我看來,現在更加危險的反而是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