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閒談之間,夏露和監察官閣下一起踏上了樓梯,走上了二樓,然後沿著走廊向署長的辦公室走去。
那間辦公室在走廊盡頭的最深處,也正是光線最為幽暗的地方,隨著她們的腳步,光線也隨之變得愈發昏暗,混亂的光線似乎在各處蠕動,讓原本壓抑的氣氛變得更加讓人難受。
雖然表面上還維持著禮貌性的笑容,但是夏露還是謹守著下屬的本分,和監察官閣下交談著,沒有一點不把上官放在眼裡的表現。
她明白,雖然對方看上去溫柔慈愛,充滿了貴婦的氣度,但是,既然她能夠在這十幾年來都一直蒙受女王陛下的寵信,並且能夠實際領導整個部門,那麼她的能力和手段就絕對不會只有看上去這麼一點而已。
很快,她們就在走廊的盡頭停了下來。
黑漆漆的一扇木門橫亙在她們的面前,監察官閣下伸出手來,小心地敲了敲門,然後小心翼翼地說。
“大人,我已經把夏露帶過來了。”
“帶進來吧。”片刻之後,裡面傳來了一聲沉悶的回應,因為門扉的阻擋,所以聲音有些失真,不過即使如此,仍舊能夠感受到那種不容置疑的魄力。
“好的。”監察官應了一聲,然後順手開啟了門,帶著夏露一起走了進去。
這件辦公室很大,不過裡面的陳設卻很少,並沒有宮廷裡面的那種炫耀性的裝飾和壁畫,而且因為緊閉著窗簾的緣故,裡面的光線十分暗淡,看東西也模糊不清。
然而,當被那道鷹隼般的視線掃過的時候,夏露卻陡然精神一震,就連腳步都快了不少。
在房間的最深處,有一張辦公桌,而在辦公桌後面坐著一位老人。這個老人看上去五六十歲的年紀,長長的頭髮已經垂到了腰部,這些頭髮早已經花白,但是卻梳理得整整齊齊。他穿著一件禮服,胸前戴著一枚勳章,而眉宇間則是十足的嚴肅。
雖然頭髮和眉毛都已經花白,但是他魁梧的身軀和筆挺的坐姿依舊能夠讓人感受到充沛的活力,猶如是剛剛離開沙場的老將一樣,平靜當中透著一股凌厲。
在他的身後,是黑色的帷幕,深沉的黑色背景,將這位老人襯托得越發具有壓迫力,僅僅是被他眼睛掃上一下,夏露都不自覺地變得緊張了起來,手虛握成了拳頭。
夏露徑直地走到了他的辦公桌面前,然後微微躬身。“應您的召喚而來,閣下。”
而監察長閣下就站到了書桌的旁邊,靜靜地看著兩個人。
老人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然後他用已經青筋暴突的右手,拿起書桌上的報告重新掃了一眼。
他就是禁衛署的署長,尼維爾-迪-亨克薩爾男爵。
他出身平民,但是資歷深厚,已經在這個部門裡面供職了接近半個世紀,早在王國遷都之前他就已經在為王家服務了,侍奉了王國的三代國君。
因為深得已故的先王伊賽亞五世陛下的寵信,所以先王在世的時候,讓他一路升職做了這個部門的首長,後來還贈給了他一個貴族的爵位。
儘管爵銜不高,但是多年的資歷所積累起來的威望,以及這個要害的職位,讓他在王國擁有了巨大的影響力,儘管因為工作的特殊性他幾乎從來不出現在公眾場合,不過談起他的時候,哪怕是最為膽大的人也不禁心生顧慮。
正因為他的資歷和影響力,所以女王陛下在登基以後並沒有解除他的職位,讓他繼續當了十幾年的禁衛署長,同時還身兼女王陛下的侍衛長。
當然,這些頭銜都是虛職,實際事務都有其他人來專職處理,但是女王陛下如此安排本身就說明了他在王家心目中的地位。
不過,既然能以平民之身在重視出身和等級的王國當中爬到如此地位,他所精通的並不僅僅是能力而已,他深深的明白君王們最為忌諱的是什麼,所以幾乎從來都是低調行事,極少利用自己的權力和影響力來謀私,所以才能一直維持自己的地位。
而且,在女王陛下安插人實際主持日常事務之後,他也知情知趣地甘心於吉祥物的地位,基本上從來都不插手監察官閣下的工作,就這樣以半退休的狀態在任上,安心享受著女王陛下賜予的榮譽和獎賞。
自從來到這個部門任職以來,夏露只見過署長寥寥幾次,而且都是非工作的場合,今天還是第一次來到他的辦公室當中,所以感覺倒是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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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說,我們現在遇到了一件稀奇事。”看了一會兒之後,亨克薩爾男爵將自己手中的檔案丟到了一邊,然後抬起頭來重新看向了夏露,“一個隱藏著的強大組織,暗地裡謀劃著和被我們封存起來的惡魔合作,對王國進行邪惡的顛覆活動……如果不是因為證據確鑿的話,我簡直難以相信……夏露,你對此有什麼看法?”
他當然不是不信這個自稱必要之惡協會的野心和邪惡程度,而是對這個組織居然在幾十年當中都沒有讓他聽說過而感到驚詫。
一般來說,一個組織在結成之後,隨著它實力的慢慢壯大一定會露出痕跡,不可能做到完全保密,而且這個組織看上去實力十分雄厚,那就更加不可能之前毫無痕跡。
他已經在這個職位上幾十年了,接觸到的機密數不勝數,刺探訊息的渠道當然也多的是,他不認為是王國境內,這樣一個組織的行動居然會幾十年來都從沒有被他知悉過。
然而,實際情況確實就是如此,所以他很困惑,王都其他有權知道此事的人也都十分困惑,不光困惑而且焦慮。
夏露猜也猜得到,在她的報告傳回到王都之後,在王國的中樞當中惹起了多大的波瀾,從自己一回來就被一般情況下不管事的署長親自叫到跟前詢問。
不過這倒也恨容易理解,惡魔的力量有多麼強大,沒有人比王國更加瞭解,因而他們也更加知道其中的危險性,更加對此怒不可遏。
為了不引起王都和各地的騷動,王國沒有大張旗鼓地進行處理,不過暗地裡已經動了雷霆之怒,不光是各處都在加緊排查,就連原本舊都的官員們也都被大量牽連,一下子搞得人人自危。
可是,更加令王國焦慮的是,在這樣掘地三尺的排查之下,居然沒有查到什麼有關於這個組織的訊息,這個組織彷彿就像夏日的晨霧一樣,在陽光下突然消失。除了那個被孩童們遺體充塞的莊園之外,他們居然就沒有了任何痕跡。
也正因為如此,王國內部更加是震動無比,甚至有些驚駭。
“夏露,我看過你的檔案,你自從加入到本部門以來,表現足以讓我們任何一個人感到滿意。”在一陣沉默之後,男爵重新開口了,“也正是因為你如此的可靠,我們之前將那麼重要的任務交給了你……”
在冷淡的開場白之後,男爵抬起頭來注視著夏露。“那麼,作為此事的直接經手人之一,你可以說說你的看法嗎?”
夏露有些意外,她沒有想到如此位高權重的大人物居然會直接就詢問她的看法,看來此事在王國高層當中已經是當前最優先的事務了。
而且,看上去,在場似乎聽取她意見的並不僅僅是男爵一個人而已。
在最初的調整之後,夏露的感官已經能夠完全適應這裡的昏暗和陰沉的環境了,她完全能夠感受得到,在署長背後的帷幕裡面,還有另外的人存在,那種微微起伏的呼吸,似乎透露著一股焦慮感。
到底是誰,能夠在這種場合下旁聽署長呢?
是女王陛下嗎?不太可能,女王陛下現在正在召見希婭。
這麼一想,夏露突然心裡有數了,畢竟有資格來這裡的人也就那麼幾個而已。
此時,署長和監察官都在看著她,帷幕之後的視線也落在了她的身上,即使是一貫膽大的夏露,此時也忍不住有些惴惴。
“閣下,就我個人看來,既然他們可以在王國內部如此橫行無忌,犯下這麼大規模的罪行,那麼一定是經過了多年的準備。”夏露回答,“之前他們一定對王國進行了滲透,和我國的一些高層人士有勾結,也只有這樣才能夠解釋他們能夠得知舊宮地下的秘密。”
夏露所說的確實也是實情,能夠知道地下研究所的秘密,又能夠大規模進入地宮進行血祭,說沒有高層洩密和配合是不可能的。
“就是說,王國內部有叛徒,對嗎?”男爵簡短地問。
“是的。”夏露點了點頭。“所以恐怕我們需要進行一次排查,把有資格知道這個秘密的人排查一遍,確認洩密的源頭。”
“有資格知道這件事的能有幾個?只有王國最為核心的幾個官員,還有王室成員。”男爵彷彿自問自答,“排查他們不是容易的事……”
然後,男爵突然睜大了眼睛,聲音嚴肅當中透著十足的壓迫力,“在這之前,請你回答我一個問題……”
一瞬間,看上去老態龍鍾,但是顧盼之間目光炯炯,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
好強!
在這一瞬間,夏露似乎感覺被置身於冰窟一樣,忍不住下意識地繃緊了身體,做出了臨戰的準備。
“為什麼要殺死普洛斯-亞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