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了，還說什麼氣話。”胤禛去扶，她卻臂力相當地擋來，迫得他不得不用力握緊她的雙臂。到底是他教會的她更多的功夫，使起蠻力來當真讓人吃力。她那對水靈靈的圓目裡分明有幾絲怒意，他看在眼裡，自然知道這兩個月來確實是委屈了她。嘆一口氣後直將她攔腰抱起，並吩咐所有人退下。
回到寢殿裡，胤禛才緩緩放她下來，並順手墊了一塊枕頭在她身後，“你這是什麼神情？”坐下，鋪開被褥輕蓋在她身上，復又對上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還在生氣，明明是你先欺騙在先。”
這時，寢殿外的蘇培盛敲了敲門，並稟報說院史與左右院判已經候在殿外了。胤禛望著寄思眼裡久久退不去的怒意，便吩咐他人先在殿外候著，待他傳喚時再行進來。
蘇培盛將所有人先撇退，獨行靠近緊掩的窗牖，總希望能從裡面聽到悅耳之聲。若是寄思姑娘與皇上能和好如初，他這個做奴才的也省心了。
然而，寢殿的氣氛卻並不喜慶。
寄思猶有怨意地推開胤禛輕落在她掌背的手，哼聲笑道，“皇上您贏了，萬事都躲不過您的眼睛。臣妾承認，我就是皇上費盡心思要找的人。現在臣妾就在皇上面前了，別再假腥腥的，要殺要剮來個痛快。”
胤禛的表情隨著她這一句話陡然鉅變，緊緊蹙了眉問，“要殺要剮？寄思，你這是說的什麼話？”儘管他覺得這話莫名其妙，卻還是再一次地握緊她的手，又道，“寄思，我要你親口告訴我，你回來了，不會再離我而去。”
寄思也糊塗了，正是百思不得其解時胤禛輕摟著她靠在他肩頭，寬厚的掌心牢牢貼著她的背脊，“縱使當年我沒有如約封你為皇后，你也不能一氣之下就離我而去。也不可以傻到跳河自刎，更不應該明明又回來了，卻要隱瞞身分。你知道嗎，皇后之位給了烏喇那拉氏，全是迫於朝臣與太后的壓力。那時候，我也是剛登基。雖然有遺詔，卻總是心虛害怕被朝臣與太后揭穿了事實。你也知道，母後一直是向著胤禵的，要她承認我這個皇帝，已經煞費心思。所以才不得不封了烏喇那拉氏為皇后，寄思，不要怪我。”
這語聲之中透著太多的蒼涼與無奈。
當年的德妃烏雅氏，只疼愛身為撫遠大將軍的皇十四子--胤禵，而對同樣是親生的皇四子胤禛卻百般疏離，甚至事事反對。若不是康熙六十一年胤禛已掌了大權，用回京守孝的胤禵性命作挾，德妃烏雅氏又怎肯預設他登基。
為了這皇位，他親自囚禁了同母同父的手足胤禵。雖與烏雅氏母子相稱，卻從未體會過母子之情，烏雅氏因胤禵被囚一直懷恨於他。外傳他謀父、逼母、弒兄、屠弟、貪財、好殺……十大罪狀，他苦心命御用文人撰寫《大義覺迷錄》一一作答，卻是越發欲蓋彌彰。
若不是當年做了這般苦心的鋪墊，他也早已被他的皇兄皇弟們逼迫而亡了。
當這皇帝，多少無奈。
寄思隱約能從他的口氣裡聽出他許多許多的逼不得已，卻一聲冷哼，“皇帝是多麼卓爾不群之人，你要當皇帝，就註定了要飽含無奈，要忍盡孤獨，又有什麼好埋怨的。如果你怕臣妾將你登基的秘密洩漏，大可以再滅一次口。”從他懷裡起身，以同樣悲涼的目光望向他，又道，“兩年前臣妾已經死過一次，不明白你為何要趕盡殺絕。現在我終於明白了，皇位對於你來說，高於一切，世間流傳你謀父、逼母、弒兄、屠弟，都是真的。臣妾進宮這三個月來，好怕暴露身分，怕再一次面對你的絕情絕義，更怕自己狠不下心來恨你。”
她突然什麼都不怕了，靠著身後的枕頭悲涼一笑，“胤禛，你是一個果斷絕決之人，來個痛快，不要給了我一顆蜜棗，又狠狠地再捅我一刀。臣妾不想從天上摔到地上，不想摔得粉身碎骨，只求你留我一條全屍。”
胤禛越發不解，“你在說些什麼胡話？”
她挑眉看他，“兩年前不是你親口命令他們將我推至護城河的嗎，你明明知道我怕極了冰冷的河水，卻還是要這樣絕情，不是滅口又是什麼。你放心，自始自終，我都不會向任何一個人說出你登基的秘密。為了穩固你的皇位，你動手吧。”
“你是說，兩年前你不是跳河自刎，而是我命人推你下河？”胤禛越發糊塗，臉上愁雲密集，心思翻湧。他也越發明白寄思為何不肯以真正的身分與他相認。
寄思鄙夷地笑了笑，“臨死前，都不肯正眼看我一眼，只留下一句‘你的命，留不得’，這些你都忘了嗎，呵，忘了也好，推得乾乾淨淨的。”
胤禛用力握緊她的雙肩，“你說的，可是真？”不眨一眼地望著她的雙眸，想從她的眼裡洞悉一切，卻只能看見她對他的恨意。
兩年前父皇病逝暢春園，為了鞏固他的皇位，他早已控制了京城侍衛，令紫禁城九門戒嚴，連親王皇子沒有他的諭旨，都不能出入皇城、皇宮。包括胤禵從西北回京弔唁父皇，都不能進出。那樣戒備森嚴的時刻，又是誰能隨意出入皇城，並約了寄思到護城河，將她滅口？
胤禛似想起了什麼，眼裡忽而精光一閃，隨之幹淨利落地起身。
寄思望一眼神色陰沉的他，似聞到了死亡的氣息，緩緩從懷裡掏出一隻雕刻精美的木簡笄遞給他，“皇上，恕臣妾身子不便，不能朝您行禮。臣妾將這只木簡笄奉還皇上，希望皇上還能記得七年前的落英樹下，您曾起過一段美好的誓言。看在七年前的那份情義上，求皇上給初問和小圓子一個好的去處，莫要讓他們在臣妾死後遭人欺辱。這是臣妾最後的請求，還望皇上成全。”
胤禛止步，微微轉身俯著寄思手心中的那只木簡笄。那是他親手雕刻的，笄上數朵鏤空的荷花相簇怒放，之所以送她荷花紋木簡笄，那是因為初見她時，她就如一朵亭亭玉立的荷花，有著高潔的品質，讓人賞心悅目。
他接過木簡笄握在手心，篤定道，“你放心，他們不會遭人欺辱，你也不必死。”（未完待續）
【新章節更新遲緩的問題，在能換源的app上終於有了解決之道，這裏下載 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同時查看本書在多個站點的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