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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心裡的某個地方

紀綱還不知死活的糾正道:“今天初一, 沒有月亮。”

胡善圍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無妨, 沒有月亮, 我還可以喝西北風。”

紀綱終於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閉嘴了。

黃惟德說道:“這屋子要大修, 不能住人,學生這就去找範宮正, 讓宮正為老師安排住處。”

紀綱想乘機開溜, “我去找工匠過來修。”

“紀大人留步。”胡善圍問道:“我屋子裡砸壞的東西找誰賠?”

紀綱咬咬牙, 從兜裡掏出一個紅封,“這是今天早上毛大人送我的紅包,你拿去。”

“我不要你的臭錢。”胡善圍不接, “你記住, 你欠我的, 以後定找你討還。”

紀綱驚恐的後退三步,“咱們說清楚哈,賠什麼都可以, 賣身不行, 這輩子都不可能賣身。”

“滾!”胡善圍心煩,怎麼這些當兵的個個都習慣說混賬話?紀綱是這樣, 沐春也是這樣——糟糕!春春送的簪子會不會被琉璃瓦砸碎了?

今天大朝會她穿著官袍,戴著烏紗帽, 金鑲玉水仙簪就放在妝奩裡頭。

胡善圍往房裡跑,紀綱一把拉住她,“你幹什麼?這屋頂其他瓦片隨時會塌, 太危險了。”

胡善圍甩開他的手,“你進去把我的妝奩拿出來。”

“你給我等著。”紀綱往頭上扣上頭盔,衝進臥室找妝奩。

紫檀木做的妝奩堅硬結實,可是被倒塌的房梁砸到地上,妝奩裡的胭脂水粉眉黛各種首飾等傾覆一地,和碎裂的琉璃瓦混雜在一起,若是用手去撿,雙手恐怕要扎幾百個血窟窿。

紀綱去年因桃花粉事件,被範宮正關在宮正司牢房裡,嚴刑逼供,活活拔掉了十片手指甲,那種痛徹心扉的劇痛至今難忘。

紀綱知難而退,“不行,我下不了手。”

“我要你這錦衣衛有何用!”胡善圍取下紀綱頭上的頭盔戴在自己頭上,“把你騎馬的手套給我。”

紀綱不肯,“不就是一些胭脂水粉首飾,你們這些淺薄的女人啊,一張臉難道比一條命重要?”

胡善圍懶得和他解釋,轉身進了岌岌可危的房子,將茶壺上用來保暖的棉套子套在右手上,去了臥室。

果然如紀綱所言,妝奩的東西都傾倒在地,和琉璃瓦碎片摻在一起,胡善圍穿著木底的高底鞋,倒也不怕這些碎片,踩在地上咯吱響。

胡善圍用裹著棉套子的右手翻檢碎片,這時紀綱也無奈之下衝了進來,嘴裡絮絮叨叨:“真是從未見過像你這般倔強的女人,我跟你講,除了前途和忠誠,就再也沒有什麼值得冒著生命危險去追求,我真是看走眼了,以為你不是那種只追求美麗淺薄的女人……”

紀綱雖然埋怨胡善圍,雙手卻帶著羊皮手套翻檢碎琉璃片,結果他先翻到了金鑲玉水仙簪。

“停。”胡善圍說道:“就是這個,我們走。”

兩人剛剛走出來,就聽見屋裡霹靂嘩啦一陣脆響,又有幾片琉璃瓦掉落。

胡善圍暗自慶幸幸虧早一步,否則這脆弱的水仙簪就要葬身破房子之下。

她用帕子小心翼翼的擦去玉簪上的碎琉璃片和浮灰,紀綱見她貴重的首飾一概不要,唯獨將這枝平平無奇的簪子搶救出來,立刻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紀綱問:“這是你未婚夫……死鬼未婚夫留給你的東西吧?”

王寧未死,是錦衣衛的最高機密。

在俗世看來,胡善圍寧可考女官進宮,也堅持不肯改嫁,分明是對未婚夫餘情未了,為了守護愛情,不屈服現實。

紀綱也是如此認為,身為錦衣衛精英,他願意為前途和忠誠而獻身。胡善圍是個女人,在他的認知裡,女人基本為愛而生,為愛而死,戲本子也都是這麼寫的。

紀綱猜對了一半,一根簪子也是有前世今生的。前世是王寧在上元節夜裡所贈,他穿著月白衣裳,打著一盞兔子燈,在月下等她。

上元節取消宵禁,徹夜狂歡,沿街掛滿了燈籠,乾枯的樹枝也被彩燈纏繞,秦淮河兩岸,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彩燈顏色如煙花般絢爛,滿城行人卻皆穿著月白色,但,沒有誰比他更適合那身月白衣衫,他和她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的秦淮河畔並肩漫步,中間隔著一盞兔子燈。

他為她插戴那根玉簪,她心中小鹿亂撞,最終情感衝破了少女的羞澀,不知不覺中伸出手,扯住他寬大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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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一怔,停下腳步,看著她,她沒有迴避他的目光,也怔怔的看著他,羞澀又堅定。

他將兔子燈換到了左手,伸出右手,兩人攜手前行遊街,中間再無阻礙。這是他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牽手。

秦淮河如一根玉帶纏繞著南京城,多麼的漫長,可是那一晚,她卻覺得秦淮河太短了,遠不及情長。

她是那麼幸福的愛過,也是那麼悲痛的傷過……

簪子的今生是沐春給破碎的玉簪“收屍”,用黃金修復成了如今的模樣,脫胎換骨,然而沐春也去了戰場……

胡善圍不想回答紀綱的話,也不想回憶了,將簪子收進懷中,淡淡道:“不關你的事。”

王寧就像正月十五上元節的白月光,那麼亮,卻那麼冰涼。想隱藏,卻欲蓋彌彰。想遺忘,卻忍不住回想(注)。

胡善圍默默告誡自己,做好自己的事情,不要去想這些,也不像以前那些求神拜佛,那些事情她以前都做過了,不能回來的,始終都回不來。

就像沐春臨行前說的,我們都要好好的。無論對方如何,都要好好的,長出保護自己的殼。

那道白月光,是她不能言說的傷,忘不了,就封存起來吧。

且說黃惟德去找範宮正,六局一司七個大佬正聚在一起輪流坐莊推牌九,大朝會之後,一年中最繁瑣,最重大的任務完成,眾人都松了一口氣,按照每年的慣例,大朝會之後,六局一司的領頭人們聚在一起打牌聊天,難得一年間的閒暇時光。

白色的象牙牌摸在手裡溫潤如玉,一疊疊牌在桌前,女官們將一張張牙牌猶如行軍佈陣般排列。

牌九的玩法是每人四張牌,兩兩為陣,和莊家比大小。

這一局是曹尚宮做莊家,曹尚宮手氣極好,已經連贏了徐尚食和宋尚功,正在和崔尚儀對牌時,小宮女說黃惟德找範宮正說話。

“真掃興。”曹尚宮豎起柳眉,“黃惟德剛考上女秀才,但她是宮裡的老人了,她明明知道大年初一下午我們只打牌聊天不談公事,怎麼還巴巴的找過來?跟她說,範宮正沒空。”

曹尚宮一直保持著強勢霸氣,不通情理的形象。黃惟德找範宮正,範宮正還沒開口,她就先替範宮正回絕了。

一同為官十年,彼此都知道對方的脾氣,範宮正說道:“黃惟德平日不是那種沒有眼色的人,明明知道我們正月初一下午只打牌玩樂,不談公事,還是要來找我,想必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你們先玩著,我出去看看。”

曹尚宮拉住她,“是不是這局牌不好,想乘機溜走?”

範宮正笑道,“我還擔心你乘著我走了,把我好牌換了呢,把牌封起來,別被某個耗子給叼走了。”

曹尚宮正好是屬老鼠的。

眾人皆笑,曹尚宮也笑道:“敢說我是耗子,今天非把你的錢贏走了不可。”

小宮女們在範宮正的骨牌上扣上一個木匣子封牌,又給眾人上了茶,等她回來繼續玩。

另一間暖閣,黃惟德向範宮正說了胡善圍房子的悲慘遭遇。

範宮正覺得好笑,“胡善圍臂力驚人,當女官真是屈才了,門栓那麼重,她居然能扔到屋頂上去。紀綱辦事向來毛躁,他運氣好,也就毛指揮使能容忍他,大年初一從屋頂上摔下來,居然沒事,還活蹦亂跳的。”

黃惟德說道:“可不是嘛,碎碎平安,人沒事就行。如今那屋子房梁都塌陷了,需要重新修繕,沒法住人,煩請範宮正給胡典正另尋個住處。”

黃惟德當然知道大年初一六局一司七個大佬要聚在一起打牌,但天寒地凍的,總不能讓老師屈尊和別人擠在一起住。

範宮正沉吟片刻,“宮中的空房子有的是,但鑰匙都在尚宮局司鑰那裡保管著,我和曹尚宮商量一下,等定了房子,你再去司鑰那裡領鑰匙,給胡善圍搬家。”

六局一司,各司其職,互相牽制,縱使範宮正也不能隨意選擇房屋。

範宮正回到牌桌,六個女官茶已經喝了一半,正在吃點心。

範宮正坐到原來的位置,說胡善圍“跌千金”,一氣扔到房頂,把琉璃瓦給砸碎了、紀綱上去撿門栓,結果變成上房揭瓦,乾脆連房子都一起拆了的趣事。

眾人鬨笑,尤其是曹尚宮,嘴裡的茶水都笑噴出來,“這個胡善圍是個大力士不成,門栓都能扔到屋頂上去。自打她進宮以來,就屢屢出奇事。這才不到一年就拆房子了,若她在宮中幹個十年,還不知能興起什麼風浪來。”

誰都知道曹尚宮不喜歡胡善圍。胡善圍是宮正司的人,但她要換房子,就得從曹尚宮這裡領鑰匙。

胡善圍剛剛幫了尚儀局引導命婦大朝會,處理了西平侯夫人體力不支之事,消滅隱患,大朝會每一個節點都要踩得精準,不容瑕疵,胡善圍的做法是對的。

投之木桃,報以瓊瑤。崔尚儀對胡善圍有好感,於是在一旁說和,“胡善圍是個幹實事的人才,能力出眾,有本事的人自然和別人不一樣,跌千金也比別人扔的高,扔的遠,不到一年就穩坐典正之位,連升兩級,可不就應了這步步高昇的兆頭?這分明是吉兆啊。”

宋尚功是個老好人,也附和道:“這大過年的,總不能讓人在外頭露宿,何況範宮正都開口了,曹尚宮大人不記小人過,以前的事情就丟開吧。我看那地方有四十多間廊房,隨便給她一間房子住著。”

曹尚宮瞪了宋尚功一眼,“難道我是那種小氣的人?那一排廊房連在一起,是給剛進宮學宮規女官們住的,現在只有胡善圍還住在那裡,修她的那間破屋子,每天工匠瓦匠木匠穿梭其間,她一個女人成何體統?少不等要把那一排房子全部圈起來修繕,另給她尋個穩妥的地方。”

宋尚功被曹尚宮懟習慣了,也不往心裡去,笑道:“曹尚宮真是細心的人,我沒想到有這麼麻煩。”

範宮正問:“曹尚宮打算把胡善圍安排在何處居住?”

曹尚宮眉毛一挑,“範宮正最器重的人,我豈敢怠慢?少不得選一處好房子——就讓她搬到劉司言以前住的房子吧。”

眾人沉默:曹尚宮太小氣了,還記恨著胡善圍呢。

劉司言死的悲慘,挫骨揚灰,馬皇後命人給她立了個衣冠冢,還要雞鳴寺的和尚給她超度,做了好幾回盛大的法事。

但是劉司言所住之地成了鬼屋,宮中傳聞劉司言冤魂不散,鬼屋裡有女鬼,每晚出來,到處找舌頭。

範宮正說道:“這個……有些不妥吧。”

曹尚宮反駁道:“如何不妥?單門獨院,清清靜靜的小四合院,中間還有天井小花園,不比這廊房氣派多了?愛住不住。”

黃惟德將訊息告訴胡善圍,說道:“劉司言貴為六品女官,馬皇後的心腹,她的居住環境當然很好,就是鬧鬼。不如找範宮正再去——”

“不用麻煩了。”胡善圍說道:“不要讓範宮正為難,宮裡還傳聞延禧宮鬧鬼呢,不過是以訛傳訛,我從來不信什麼鬼神之說。何況,我若不敢住劉司言以前的房子,外頭又要議論我心中有愧了。你去找曹尚宮領鑰匙吧,今天就搬過去。”

胡善圍看黃曆,洪武帝十四年,辛酉年,正月初一,宜喬遷,納彩,定盟,祈福,燒香,忌坐灶,安床,造船。

作者有話要說:  很快就是紅玫瑰大戰白月光的大戲了。

今晚送100個紅包。還有一道100點大紅包搶答題。

請聽題:

本章關於白月光王寧的描述,是來自一首情歌:“白月光,心裡某個地方。那麼亮 卻那麼冰涼。每個人 都有一段悲傷。想隱藏 卻欲蓋彌彰……你是我 不能言說的傷。想遺忘 又忍不住回想……想隱藏 卻在生長。”

請問這首歌的編曲者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