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點半。
天空陰沉，細雨飄搖。
袁意醒來的時候，只感覺頭暈腦脹，全身痠痛，他睜開雙眼，看見自己手掌上纏著紗布，茶几上散落著好幾個酒瓶子，菸灰缸裡插滿了菸頭。
他的腦海中有一些不好的畫面起起伏伏，若隱若現……
忽然間，他感覺胃部一陣翻湧，急忙起身，快步朝洗手間走去，進入洗手間後，他對著馬桶一陣嘔吐，吐的肚子裡空空蕩蕩才停止。
吐完後，肚子稍微舒服了一些，但身上卻沒什麼力氣，雙腿發軟，腦袋也昏昏沉沉，他洗了一把臉，涼水敷面，稍微清醒了一些。
他一邊洗臉，一邊在腦海中回憶著昨晚發生的事……他記得他買了些酒回來，想借酒澆愁……可能是由於很久不喝了，酒量有所下降，喝著喝著，他就有了睏意，便睡了過去……
洗完臉，抬頭望向鏡面的時候，他忽然看見洗手間的門口站著一個人，不是別人，正是童念，他透過鏡面望著門口的童念，澹澹地問：“醒了？”
童念點了點頭，雙眼直直地看著袁意。
袁意感覺童念似是有事，便問：“要上洗手間嗎？”
童念搖了搖頭：“我暫時不上。哥哥，你記得昨晚發生的事嗎？”
袁意擦乾臉，朝外走去，邊走邊問：“哦，昨晚發生什麼事了？我也有點好奇。我手上的紗布不會是你幫我包的吧？”
童念眨著眼睛，滿臉驚奇：“哥哥，你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嗎？”
袁意聳了聳肩：“我只記得我喝了一些酒，應該是醉了吧……然後腦中有一些模模湖湖的片段畫面，但不清晰，我不知道是不是夢……”
童念跟在袁意身後，兩人一前一後朝客廳走去。
“你昨晚喝了很多酒，一個人在陽臺——”童念咽了一口唾沫，繼續道，“蹲在地上，用雙手撓著地板。”
袁意停住腳步，扭過頭，面露驚訝：“當真？”
“真的！千真萬確，我就是被你撓地板的聲音吵醒的……那時候，我記得是凌晨三點左右吧。”
“凌晨三點？”袁意眉頭輕皺，“剛好凌晨三點？”
“是的，就是凌晨三點。不過，重要的不是時間，重要的是你的行為……我看見你一個人蹲坐在陽臺的角落中，不停地抓撓著地板，發出卡察卡察的刺耳聲響，你手上的傷就是這麼來的，然後——”
童念深吸一口氣，繼續道：“然後，我看見你滿頭是血……接著，你就倒了下去，迷迷湖湖地說了一些聽不清楚的話……我將你頭上的血擦乾淨，將你手上的傷包紮好，把你拖進了客廳……”
袁意難以置信地道：“竟然發生了這麼多事，為什麼我一點都不記得了？還有，你剛才說我滿頭是血，又是怎麼回事？我頭上沒受傷啊。”
袁意下意識地摸了摸腦袋，頭髮有些黏湖湖的，顯然是某種具有粘性的液體幹了之後所導致的。
童念道：“我剛開始也以為你受傷了……把我嚇壞了，不過我檢查過了，你頭上沒受傷，至於血，則是假血，是你之前買來用於給辛蕾治病使用的假血袋。空袋子還在陽臺上呢。”
袁意捏著自己的下巴，沉吟道：“也就是說，我凌晨三點，跑到了陽臺上，蹲在角落中，用雙手抓撓地板，同時還將血袋弄破，將血灑在頭上？”
童念點了點頭：“沒錯，就是這樣。其實，昨晚你回來的時候，我就感覺你不大對勁了……我和你說的那些話，你還記得嗎？”
袁意道：“記得，我說我沒事，然後讓你回屋睡覺。不過，那之後，我喝了酒，我以為我睡了……”
童念輕抿嘴唇道：“哥哥……你不會有夢遊症吧？”
袁意眉頭一跳，目光灑向遠方，低聲道：“按理說，是沒有的。不過，前幾年的時候，我有過一段時間的失眠焦慮，那段時間經常晚上喝酒，但最近兩年，我都沒喝酒了，也沒怎麼失眠，昨天晚上，我想起了點往事，工作上又遇到了點難題，就想喝酒解壓，但沒想到，竟然醉的不省人事了。”
童念看著袁意，猶豫了一會，還是說道：“哥哥……那你以後不要喝酒了可以嗎，我覺得有點可怕……因為你連自己做了什麼都不知道……真的太可怕的……我昨晚也被嚇壞了……都不知道該怎麼做了。”
袁意露出了一抹歉意的笑容，說道：“我答應你，你在這裡的這段時間，我絕不再喝酒了。對了，昨晚我沒對你做什麼不好的事情吧……我的意思是，沒有傷著你吧……”
童念急忙搖頭，不知為何，她的臉色忽然有些發紅，目光移開，望向地面，輕聲道：“沒有，沒有……你當時神志不清了，只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別的什麼都沒幹……”
袁意輕籲一口氣：“那就好。”
隨後，袁意望向童念，目光坦誠地道：“童念，我得和你說一聲，如果你心裡覺得害怕，或者覺得有什麼其他問題的話，直接和我說，我幫你去找新的地方住，我不希望你擔驚受怕的，那樣對我們都不好。”
童念急忙擺手：“哥哥，我從未想過這個問題，如果我連你都不相信的話，在這個城市我還能相信誰呢？你昨晚應該就是喝多了，出現了斷片……很多人其實都有這種情況，沒什麼大不了的。”
袁意想了想之後道：“那好吧。反正我不喝酒就是了。喝酒確實誤事。”
說著話，袁意走向了陽臺，望向角落，看見地板上還有一些血痕，便問身後的童念：“這裡是嗎？”
童念點頭道：“是的，你就蹲在這，面朝外面。我在陽臺口喊了你一聲，你回過頭，滿頭是血。”
袁意拿起那袋已經空了的血袋，自言自語地道：“我到底在刨什麼呢……還有，我為什麼要將血袋倒在頭上呢？”
當袁意試著去回憶的時候，腦海中忽然出現了一張女人的臉，女人的臉上佈滿鮮血，鮮血從女人的額頭上流下來，流滿了一臉……在鮮血中還夾雜著白慘慘的冰渣子和大片大片的雪花……
袁意的頭開始疼了起來，他急忙用力搖晃了幾下腦袋，試著將注意力轉移到別的地方上去。
“哥哥，你怎麼了？”童念察覺到了袁意的異常，關切地問。
“沒事，可能是喝酒的緣故，頭有點疼。”袁意搖晃著腦袋，走回了客廳，邊走邊問，“昨晚還發生其他怪事沒有？”
“沒了……就是有點熱，熱的不正常……”童念忽然想到了昨晚洗澡時看到的那個黑影，她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她覺得那很可能是自己多疑了，說出來無濟於事，反而還會讓袁意多想。
“臥室內有空調，如果熱的話，你可以開啟。”袁意說，自顧自地倒了一杯水，咕都咕都一口氣喝了下去。
“空調……有股怪味，可能很久沒用過了。”童念輕聲道。
“什麼？”袁意正在喝水，此時剛喝完，沒聽清童念說的是什麼。
“沒什麼。”童念笑了笑道，“心靜自然涼。”
袁意看了一眼時間，此時已經八點過了，他今天下午兩點要去卓文大學講座，上午得先去診所準備要講的課題和內容，畢竟他已經好幾年沒有講座過了，難免有些生疏。
上一次講座，還是在兩年前，袁意跟著樊道明去別的學校，作為樊道明的得意門生進行的講座，其實就是一個暖場而已，講的內容也沒什麼特別之處。
“童念啊，我今天下午要去大學講座，晚上可能回來的比較晚。今天你要去會展嗎？”袁意一邊收拾桌上的酒瓶，一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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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展活動從後天開始，今天我準備去書店轉一轉，嘻嘻，我想感受下大書店的那種感覺。”童念一臉憧憬地道。
“那挺好的。如果有事的話，隨時給我打電話。現在已經比較晚了，我得出門了。”袁意來到衣櫃前，找出一件藍色襯衣，準備換上，當他將身上那件衣服脫到一半的時候，才忽然想起什麼來，下意識地一扭頭，看見童念正在望著他。
袁意露出一抹有些尷尬的笑容，手上的動作僵在了空中，是脫也不是，不脫也不是。
童念笑了笑，慢慢轉過身，朝臥室走去，邊走邊道：“哥哥晚上見！”
說完，她舉起右手，頭也沒回地在空中揮了揮，邁著小碎步，進入了臥室。
袁意輕籲了一口氣，將身上的衣服脫了下來，隨後，他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胸膛，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像是在檢查自己的身體是不是有什麼瑕疵一樣，看了一會之後，他覺得還好，並沒有明顯的小肚子，也沒有明顯的贅肉和皮膚鬆弛，雖然因為久不鍛鍊的緣故，肌肉沒有兩年前那麼明顯了，但輪廓還是能看出來的。
沒來由地，袁意搖頭笑了笑，似是在笑自己剛才突然間的那種“害怕不完美”的心態，又像是在笑自己年近三十了，竟然還如此關注身材的“幼稚”心理。
不過，既然童念在這，他以後還是得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舉止，不能隨隨便便脫衣服了，雖然袁意是無心的，但也可能造成不好的影響，尤其是童念年紀還這麼小，是需要他這個當哥哥的做出表率和榜樣的。
袁意一邊在腦海中胡思亂想著，一邊穿好了衣服，整個人清爽了許多，心情也輕鬆了許多，剛才那些血腥詭異離奇的畫面也從腦中拋卻了，畢竟，喝醉酒之後做的事情，怎能太過當真呢？
袁意收拾好行頭，出門而去。
走到門口，換上鞋，準備開門的時候，袁意忽然發現，門竟然沒鎖。
袁意眉頭皺了皺，將門緩緩拉開，檢視了一下門鎖，又檢視了一下門檻兩側，並未發現異常。
難道……昨天晚上他回來的時候，忘記了鎖門？
袁意試著去回想，可一回想，頭就開始疼，只能作罷。
算了……反正也沒發生什麼事，忘了鎖門就忘了鎖門吧。
現在這年頭，小偷什麼的還是比較少的，再說了，現在他睡沙發，相當於半個門衛，小偷進來看見他，還不得灰熘熘跑掉？
袁意不想疑神疑鬼，便試著將事情想得輕鬆一些。
不過，為了以防萬一，當他下樓後，還是給童念發了一條資訊，提醒童念鎖好房門。
幾秒鐘之後，童念便回了訊息：放心，哥哥，我會鎖好的。
看見這條資訊後，袁意將手機揣進兜裡，跨步前行。
走著走著，他的嘴角下意識地上揚，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