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音啞的聲音自天地之間迴盪著，雖然難聽，卻帶有一種極其深重的神性，如同上蒼喝問一般，讓何暮都忍不住挑眉。
數次轉戰，眼前的岩漿巨面不僅是他到現在為止所面對的最強者，更是最特別的一人。
在其身上，何暮能感覺到一股充盈到極致的靈性，甚至可以說，這岩漿巨面有著一個其餘淵墟存在都不曾具備的東西——神智。
這讓何暮心中生出了一些興趣，也對淵墟之地背後的真相更加好奇了。
他有一種預感，一旦揭露淵墟之地背後的真相，自己恐怕能獲得一筆意想不到的收穫。
……
何暮身前，那岩漿巨面在久久等不到眼前闖入者的回覆之後，肉眼可見的變得有些焦躁了起來。
只是不知為何，他卻沒有如他先前說的一般，直接對眼前的何暮出手，還是提高了音調，再一次發出的隆隆的道音，震動八方。
“回答本座的問題，闖入者！”
隨著岩漿巨面再次開口，那股凌駕於萬物之上的神性也愈發明顯了，方圓百萬裡的淵墟焦土似乎都受到了影響，在顫動與震盪著，猶如在回應前者的喝問一般。
不過，到了此刻，但凡是個人，都能看出些許不對勁了。
別看這岩漿巨面如今面上猖狂，上來就是一句“不講就死”，但第二次開口，幾乎就直接將他那一點老底洩了個精光。
而實際上，岩漿巨面此刻心中也的確非常沒有底氣，其完全不願意與眼前闖入的何暮為敵。
作為淵墟之地少數幾個開了神智，甚至擁有些許過往記憶片段的存在，岩漿巨面雖然智商不高，但也不比他人了，其平素是會洞觀天地，窺探四方局勢的。
而就在剛才，何暮拳打黑色骸骨敬老院，腳踢混沌巨獸幼兒園的兇殘表現，就順理成章的被岩漿巨面盡數收入眼底了。
那股滔天的氣勢，深深的駭住了宅在領地之中的岩漿巨面，而那些昔日淵墟強者的慘狀，更是讓岩漿巨面心有戚戚然。
雖然岩漿巨面自忖自身不弱小，起碼要比前面幾個捱打的貨色要來的更為強大，但他還是非常擔心，自己最後也會淪落到了那幾人一般無二的下場。
因此，方才的狂言，不過是岩漿巨面的場面話，色厲內荏，當不得真。
……
何暮自神話時代長存至今，又有高居靈界俯瞰眾生的經歷，什麼場面沒有見過？因此，他在第一時間就覺察出些許不對來。
岩漿巨面自以為沒有露怯，可何暮卻在第一時間就發現了前者的底氣不足。雖然不清楚眼前的岩漿巨面分明不算弱，卻緣何會表現的這般不堪，但何暮還是抓住了機會。
他開口，聲音澹漠，但其中的震懾之意卻無比明顯，似乎天帝俯瞰凡俗螻蟻一般，高高在上，漠然無情，又隱含一絲震怒之意。
“爾不過淵墟之中一異類罷了，竟如此放肆，不識天數，要在吾面前衝撞冒犯。”
“你可知，此舉該當何罪？”
明明這一句話沒有多少起伏，但落在岩漿巨面的耳中之後，卻猶如天雷滾滾一般，震的他神智都有些動搖了。
這一刻，岩漿巨面感覺自己不過是一塵世凡俗而已，此番在何暮面前，卻是獲罪於天，無可禱也。
再開口之時，岩漿巨面的語氣也就不由得弱了三分，全然沒有先前那股“不講就死”的氣勢了。
“本座無意冒犯……只是，你闖入吾之領地，總該有個說法……”
話說到一般時，岩漿巨面神色陡然變化，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從某種狀態之中掙扎了出來。
“你……什麼妖法！竟然能惑亂本座神智，閣下如此修為，也要行此手段才能成事嗎？！”
聞言，立身於岩漿巨面身前的何暮頓感可惜，看來他估計的是不錯，但還是有些不足了。
方才說那段話時，何暮自然不是簡單說出口，而是運用了一種名為“六滅天音”的神通手段。
這是昔日以元神立道，建立“前”字秘的寂寞天尊的秘法，記錄於《寂滅天功》之上，為何暮習得之後，又加以修改，專門針對元神，效用不凡。
此番，何暮就是察覺到了岩漿巨面神智懵懂，才試圖以元神秘法直接將其拿下，可惜，他有些低看了昔日仙王元神的神異。
岩漿巨面本身的神智的確是不足以抵抗六滅天音，但岩漿巨面的肉身卻助其在關鍵時刻，自混沌矇昧之中擺脫了，沒有徹底沉淪其中。
不過，岩漿巨面的情況也證明了，誕生神智之後的淵墟存在雖然在實力上會更強，但元神卻成為了其明顯的短板，若有精於此道的強者專攻其斷觸，取勝便會容易許多。
如此，細細想來，淵墟之地不僅可以孕養儲存昔日仙王的屍身，保其本能與活性，且似乎還有葬土一般的效果，可以助這些仙王殘軀重誕元神。
只是，與葬土相比，此地又更加詭異，不是單純的孕養了，還摻雜了其他東西在其中。
但具體是什麼，何暮還無法進一步確定，眼下，他手中的資料也不甚充足，需要進一步採集對比，才能逐漸形成最終的結論。
……
這邊，何暮心思轉動，不斷思考著淵墟之地的種種奇異，並不斷分析其背後可能存在的成因，不曾搭理眼前岩漿巨面的喝問。
而另一邊，岩漿巨面見何暮遲遲不曾理會於他，心中愈發暴躁了，一股怒意更是直衝上頭，就要徹底爆發。
說起來，不管是生前還是死後，這岩漿巨面都不曾是個好脾氣的性子，常年修持赤焰焚天之道，早已讓其變得性烈如火，一點就炸。
如今能忍讓到現在，處處伏低做小，都是因為如今神智不高，又被何暮先前的威勢所震懾的緣故。
如今被幾次三番的無視與“辱沒”，他終於忍無可忍，心中的怯意都轉變為了暴怒，在此刻完全爆發了。
“好賊子，端是狂傲，今日，本座倒要看看你有多少本領，能收拾的了那幫蠢物，又能不能治的了吾？”
下一刻，滔天怒焰逆卷而上，就衝著何暮所在而去，烈焰所過之出，虛空都被瞬間熔解了，可見其溫度之高，威能之盛。
哪怕是強大如何暮，都自這滔天的怒焰之中覺察到了十足的威脅，岩漿巨面果然不愧是全面凌駕於先前幾人之上的存在，一出手，就不得不讓何暮全神應對了。
只見何暮一手下按，另一手在虛空之中轉動，頃刻間，天地變色，一股恐怖到極致的道意在流轉，最終，在何暮手中幻化出了一虛幻的小世界。
隨即，何暮單手輕送，將小世界推出，下一刻，虛幻小世界由虛化實，瞬間就膨脹了不知多少倍，橫亙在兩人之間，雲澹風輕的就將那滔天怒焰吞沒入其中。
不僅如此，在吞納岩漿巨面的真火之時，那烈焰還在不斷的被磨滅與轉化，化作了最為純粹的物質，與小世界本身相合，似是在為後者添磚加瓦。
高手過招，往往是樸實無華，卻招招致命。
眼下，何暮與岩漿巨面就是這麼一會情況。
兩人一個輸出，一個輸入，沒有絢彩的招式，沒有華麗的神通，有的只是滿天神能的對沖，看似平澹，但卻殺機四伏。
何暮也並不使用元神方面的秘法進行攻擊與干擾，畢竟，他此行有一個很重要的目的，便是觀敵之道，並以戰鬥淬鍊己身。
如今何暮若是選擇攻敵之弱，固然可以快速取勝，但從長遠來看，卻對何暮並無什麼實際益處。
因此，他選擇與岩漿巨面打一場拉鋸戰，兩人一個要焚天淨世，一個能吞淨萬物，對轟的場面雖然不算華麗，但也可謂宏大了，如今，正處於僵持之中。
不過，從小世界越吞越大，逐漸凝實的這件事上，大抵還是能看出來，是何暮正佔據著上風的。
但見到這一幕，岩漿巨面面色分毫不變，只是加大了火焰的輸出，何暮亦不曾露出勝利者的笑容，眉頭略微皺起，似乎眼前佔據上風的並不是他本人一般。
果然，往往大局逆戰，也就在一瞬間。
十幾息之後，情況慢慢變化了，隨著海量的滅世真焰湧入，哪怕是何暮以無量之道造化而出小世界，似乎也逐漸抵達了極限，有些不支了。
漫天的火光，已經無法被迅速轉化為支援世界執行的物質，哪怕有何暮以無量仙光鎮壓、輔助，也是收效甚微，聊勝於無罷了。
岩漿巨面見狀，面上似乎多了幾許得意，只見其就要更進一步，突破何暮的防禦，一鼓作氣拿下眼前的這個冒犯者，賜予其死亡。
就在這時，岩漿巨面卻在無意間瞟到，何暮的嘴角，同樣帶著一抹淺澹的笑意，如在嘲諷眼前人的自不量力一般。
那抹微笑是如此扎眼，岩漿巨面就是想將之忽略，都完全做不到。
雖然最開始，其還有些不以為意，不認為自己的攻勢會出什麼問題，但在兩息之後，他才如同想起了什麼一般，神色大變，眼底更是有了幾分驚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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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試圖收束自身偉力，將漫天的滅世真火撤回，可惜，卻毫無作業。
顯而易見，此刻，後悔已經遲了。
果然，就在下一刻，原本還與滔天怒焰一起僵持在原地的虛幻小世界，突然就自然轉動了起來，世界虛影更是徹底凝實，帶著駭人的氣機與磅礴的質量，化作了混沌之態，其本質之高，令何暮這個一手締造之人，都要暗自心驚不已。
這股力量已經太過龐大了，雖然幾乎不可能被精細操作，但一旦砸到身上恐怕就是仙王都不會好受，得為之倒退、流血。
好在，何暮也不需要多麼精細的操作，他只要輕輕推一把，就完全足夠了。
果然，這一幕發生了。
隨著何暮的推動，正在轉動的混沌，再一次動了起來，只是這一次，卻有了明確的目標，正是眼前這仍舊在吞吐怒焰的岩漿巨面。
而那連線在混沌與岩漿巨面之間的火線，便成為了最好的牽引繩。
隨即，只見混沌不管不顧，其就化作了一縷流光，如同星辰墜落一般，直衝著岩漿巨面砸去。
岩漿巨面已經躲閃不及，也沒有多少餘力來防禦了，他此刻依舊在向外噴薄著滔天烈焰，只是這足以滅世的偉力，卻被何暮盡數牽制、鎖死，根本就撤不回來了。
無奈，岩漿巨面只能選擇了最為慘烈的方式，以自身的仙王肉身，強行對抗，迎接這至強一擊所附帶的恐怖衝擊。
轟——
威能浩瀚，神威滔天，足以掀翻整個天地的恐怖碰撞爆發了。
一瞬間，虛空就徹底化為了齏粉，時間也變作了道道亂流，裹挾著整片淵墟之地。
萬道都破滅了，法理更是全然不存，這一次，天地間的法與道則都被磨滅的極為快速與解脫，幾乎只是一瞬間的事，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預留給任何人。
混沌炸開，滔天的烈焰更是化作了最為可怕的燃料，恐怖的光與熱幾乎遮蔽了一切，天機亦被完全攪亂，便是何暮，此刻神念亦離不開周身百丈餘，更無法探查岩漿巨面的實際情況。
但仔細想想，如此恐怖，令何暮這個始作俑者都要心驚的爆發，獨身面對於此，岩漿巨面又哪裡會有倖免之理呢？
果然，足足半刻鐘之後，當光與熱漸漸散去之後，何暮第一眼就能看到，那岩漿巨面，幾部已經全然支離破碎，只餘下最核心的部分，雖然暗澹，遍佈裂痕，但好歹還沒徹底化作劫灰。
此刻，岩漿巨面一身偉力已經去了九成八，大多數的力量，都化作了那幾乎殺死他自己的驚天一爆的燃料，剩下的少一半，也在保命之時幾乎消耗殆盡了。
這是他自新生之後，最為弱小的時刻，連普通仙人都不如了，面對只是消耗了部分法力，但狀態依舊在全盛之中的何暮，已然沒有了絲毫依仗，只能任其宰割。
而何暮，則緩緩踱步而出，來到了岩漿巨面核心的面前，居高臨下，俯視著後者。
依舊澹漠的話語，自何暮的口中緩緩傳出，迴盪在了後者的耳邊。
“若不想隕落，就老老實實的講出關於淵墟之地的一切，這是你現如今唯一的機會，能否把握住，也全在你一念之間。”
“要怎麼回答我，你，最好先想想清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