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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6章 星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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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恆烈陽死了,真實造物主自稱創世神話裡被眾神分食的遠古造物主,奪取了‘太陽’的權柄後掌控了因蒂斯?黑夜和戰神在安曼達山脈開戰,結局是黑夜受到重創,向風暴教會示弱?”

“這都是些什麼事情……呵呵,太有趣了。”

迪西海灣一處有陽光的海灘上,冷飲店的露天用餐區裡,一個穿著古怪的深色長袍,戴著古典巫師尖頂帽的年輕男子翻閱著手上的一疊報紙,臉上掛著耐人尋味的笑容。

她的衣服和現在的世界格格不入,周圍人來人往,卻彷彿沒有人注意到。

她的目光在因蒂斯的相關報道上停留了許久,一邊吃著刨冰,一邊似乎是仔細閱讀著上面的內容——關於造物主教會的一些宣言,無非就是“行善事上天國,作惡事下地獄”,“表達虔誠需要的不僅僅是祈禱、禮拜和捐贈,更是日常生活中的小小善舉”之類的聖經解讀。

各大教會都在自己教區的報紙上擁有一些版面,神學家和哲學家們也會向報社提供文章,和教會討論神靈的聖典和教義。雖然教會享有最終解釋權,但其他人依然可以透過討論來進一步學習研究。這樣不僅能給本國的識字人群科普教義神話,也能達到向他人傳教的效果。

但由於造物主教會教義的特殊性,因蒂斯的報紙在其他國家很難弄到手。

“聖經啊……因跡稱義……”

寬額頭,黑髮微微髮捲的年輕男子笑著捏了捏彷彿水晶磨製的單片眼鏡,緩緩地合上了報紙。

“多出來走走確實會碰上些有趣的事情,現在,應該去哪裡散步呢?”

一枚銅便士在她的指縫中旋轉著。

……

貝克蘭德,中午。

倫納德把蓋在臉上的書拿了起來,驚愕地看向站在他身邊的索斯特:

“從今天開始,我們需要配合風暴教會的隊伍行動?並且在一些特殊的任務上還需要和軍方以及王室進行合作?這?這……”

自古以來,黑夜教會和風暴教會就是互不干涉的,管好自己的教區,誰的信徒出事移交給誰,行事平等且高效。現在成了黑夜教會配合風暴的行動?那是不是黑夜教會的教區出了事情風暴也能摻一腳?黑夜信徒的問題風暴也能說幾句?教會之間的“配合”可不是在風暴小隊裡插一個“閱讀者”當幕僚智囊那麼簡單,而是風暴教會從此以後在黑夜教會有了話語權!

而另一條,在特殊任務時和軍方王室進行合作,這更是……

倫納德幾乎是立刻就想到了大霧霾事件,除此之外是無數起和卡平事件類似的貴族派系桉件,卡平不過是一個富豪,但他能做得那麼大,做得那麼多,離不開背後無數個貴族的保護和站臺。

在王室和教會尚且平等時,教會在調查到大貴族的桉件後都會受到阻撓,如果王室和軍方也能在黑夜教會裡擁有一些話語權,那貴族間不可言傳不可細思的桉件數量將會爆炸式增長,而教會沒有獨立調查的權力!

平時調侃西維拉斯場,調侃警察們同時受到貴族和教會的制約,這下自己要變成西維拉斯場了!

“索斯特隊長,這,這是否……”

倫納德口乾舌燥,甚至都快要不會說話了。

“人們的信仰依然是平等的。”索斯特嘆了口氣,在胸前示範了一個新的祈禱手勢,“以及,聖堂修改了女神的祈禱手勢,從畫紅月變成點繁星。”

倫納德呆滯地跟著索斯特學了兩遍。

“就這麼多。”索斯特又嘆了口氣,及及可危的髮際線似乎又有了向後偏移的趨勢,“之後記得及時調整心態,做好心理準備……聖堂說這是一時的權宜,但不知這一時究竟是多久。”

倫納德呆滯地目送索斯特以一個沉痛沉默的背影推門離去,許久都沒有緩過神來。

“……老頭,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幾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手指有些生澀地在胸口點著繁星。

“這也是神靈之間的交易嗎?為什麼黑夜教會……一下子讓步了如此之多?”

“我知道魯恩正在和弗薩克打仗,而且安曼達山脈那邊戰況慘烈,聖堂都遭到了襲擊……這是因為教會在戰爭中損失太大,導致女神不得不讓教會讓出一些利益和地位嗎?”

帕列斯含湖地哼了一聲。

“你最近不要在外面喊我。”帕列斯說,“你們教會的威懾力下降了,我有不好的預感。”

……意思是教會在教區的威懾力減弱,可能會導致有一些別有想法的強者偷偷地混進貝克蘭德?老頭擔心被發現?倫納德略一思考就明白了什麼,他的表情有些凝重地點了點頭。

但他的心情反而因此更加緊張,老頭既然都這樣說了,那有不明人士和異常人士混進來就是很大機率的事情,而且他們的實力不會太弱,甚至可能會是“她們”——這代表教會的警備力量反而要進一步加強——不,這種情況下,應該是去向風暴教會求助……這樣是一種惡性循環,雖然說信仰還是平等的,但當信仰黑夜的人們看到風暴的信徒出現在黑夜的教區,而值夜者們必須在旁邊充當助手的時候,信徒們會遭受巨大的打擊,黑夜教會也會迅速失去威信……

倫納德抿了抿嘴,猶豫地握緊了拳頭。

他相信大部分風暴教會的“代罰者”也不會是不可理喻的人,但不敢相信全部。

這種心情很不好受,甚至可以說是有些難過。

雖然倫納德自認為對神靈的信任已經少了很多,可黑夜教會仍然是把他養大,給他教育,給他工作,給他朋友和同伴,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他沒有家,因為他的家就是黑夜教會。

“我能做的,只有儘可能地努力,保護好教區內的民眾了……”

他默默地在心裡想到,從未如此迫切地渴望起那份還沒排到自己的序列5魔藥。

……

皇后區,霍爾家族豪宅,傍晚。

晚餐的氣氛沉悶地讓人難受,往日總會在晚餐間談論一些時事政治的霍爾伯爵一言不發,希伯特和緊皺著眉,身為女卷的霍爾夫人和奧黛麗因此沒有了活躍氣氛和開口的機會。

這樣的家庭聚餐讓奧黛麗感到十分不適,在這段時間裡,她接觸的負面情緒已經比過去的十幾年人生加起來都要多。

負面情緒來自於自己參與的茶會與沙龍,一起長大的貴族發小們憂鬱地談論著戰爭,他們基本都會成為軍官前往前方。如果說在戰爭開始的初期還懷抱著保護國家的一腔熱血,在貝倫斯的慘桉和安曼達山脈的戰況傳來之後,大部分人迅速轉變了態度,變得有些悲觀且自暴自棄。

負面情緒來自於自己參與的魯恩助學基金會,剛剛獲得了讀大學的機會就得知戰爭的到來後失落惶恐的人不在少數,但更多的人給奧黛麗帶來了瑣碎的負面訊息——麵包漲價了,本來還能吃得起普通的麵包,現在只能吃夾著棉絮和木頭渣滓的粗劣黑麵包,因營養不良和飢餓而昏倒的人比比皆是。棉布的價格依然沒有下降,自己或家人因此失去了工作,只剩下助學基金會的一點學費勉強過活,甚至不得不辦理了退學,帶著基金會資助的學費和家人另謀生計。

奧黛麗有心幫助他們,一鎊,兩鎊,十鎊,可要幫助的人永遠都有那麼多。

不僅僅是這些學生貧窮痛苦,他們周圍的人也同樣貧窮痛苦。不得不帶著學費離開的學生往往還都有家人甚至更小的弟弟妹妹要養活,奧黛麗有能力一直資助十個甚至五十個人,但到了一百個人以上,或者需要調整基金會的整體資助的時候,奧黛麗也感受到了一點吃力。

因為每個貴族的資助依然是不變的,如果奧黛麗想要把給受資助的所有人的金額調高兩鎊,她每個月就會失去一雙新鞋子,可這樣能做的也僅僅是讓每個人都吃得起最低階的麥麩麵包。

如果把每個人的資助金額調高5鎊,每個人就都能吃一些正常的麵包,甚至出現一點肉了,但奧黛麗的零花錢就要灰飛煙滅至少一半。

“你根本沒必要再對他們做什麼了,奧黛麗!”希伯特幾乎可以說是痛心疾首了,“他們和你根本就沒有關係,基金會能讓他們吃上飯就已經足夠了,你沒必要再為此降低自己的生活水平!”

真的沒必要嗎?

“親愛的奧黛麗,你真的是一位小天使。”

父親和母親溫和地撫摸著她的頭髮,但同樣不支援她的行為:

“我們知道你是一位如此善良的女孩,可我們完全沒有必要為素不相識的人奉獻如此之多。就算他們都是好人,都能以後記住你的幫助,但他們又能給你回饋多少價值呢?親愛的奧黛麗,你參與基金會,為的是積累自己的人脈和聲譽,而不是真的要為了平民犧牲所有……”

可我還沒奉獻出所有……我只是少吃了一份下午茶點心,少買了一個參與茶會的手包……

奧黛麗用刀叉切割著盤中的牛排,估算著這塊供給霍爾家族的牛肉的價錢。她現在幾乎養成了職業病,看到什麼都要思考一下它的價格,換算過來又能給基金會提供多少幫助。

她現在僅有的安慰就是蘇茜,在接收了過量的負面情緒之後,和蘇茜交談,互相治療能夠有效地改善情緒。除此之外,她新認識的筆友也是在基金會和慈善行業有充足的工作經驗的出色女性,能夠給她提供不少的安慰和經驗。

“國王似乎準備調動更多的兵力,抵擋弗薩克帝國……”

晚餐快要過半,霍爾伯爵終於說了第一句話,但希伯特還沒有回應,門外就忽然傳來了幾聲驚叫。

發生什麼事了?

希伯特立刻站了起來,手指下意識地向腰間摸去,而奧黛麗露出一個受驚的表情,儘管她的靈性預示和在門外的蘇茜都沒有傳來任何不好的訊息。

晚餐和談話被打斷了,希伯特和霍爾伯爵走了出去,奧黛麗和霍爾夫人跟在後面,他們推開餐廳的門,剛要詢問那幾個發出聲音的女僕,忽然也接二連三地瞪大了眼睛。

“月亮!月亮它——!

餐廳外發生了小規模的騷亂,奧黛麗看著從走廊的窗戶外投射進來的月華,用手捂住了嘴。

緋紅色的月光越來越淺,越來越淺,以至於最後紅色完全消失,潔白的銀色清輝灑落大地。

……

伯克倫德街160號,傍晚。

克來恩坐在馬車上,一邊翻看著報紙,回憶著這一週的聚會中,各個貴族和商人對自己的示好和對戰爭的一些觀點,一邊在心中打報告的腹稿,琢磨著該如何把這些東西儘可能簡單地報告上去。

期間他參與了面向上流階層的幾次募捐儀式,但除了那些有晚輩就在前線戰鬥的家庭,其他人多少都有些支支吾吾,甚至有人已經在隱蔽地向他詢問“道恩·唐泰斯先生在南大陸有多大的權力?能否讓我們的家人到南大陸做個正常的富豪?”或者“唐泰斯先生,您能掌握比較具體的南大陸現狀嗎?有哪些城市還在北大陸的控制下,或者有哪些城市對北大陸有善意?能不能把家產安全地轉移過去?”……林林總總,許許多多,在這些紛亂的讓人煩惱的對話裡,克來恩再一次深切地體會到了戰爭的到來。

不是透過人民越來越差的生活狀態,不是透過匯率劇烈波動的貨幣體系,而是透過貴族。

第五紀以來,除了幾場戰爭,大部分時間都維持著和平,各國貴族之間通婚頻繁,人們大多數都是姻親。這就讓貴族們有了退路,可以選擇撤往北大陸的各國避難。

來詢問克來恩的,大部分是只有財富的富翁,或者身份普通的小貴族。

他們在其他國家沒有勢力和姻親,只能透過道恩·唐泰斯,選擇“不太安全”的南大陸。

其實根據真實造物主現在的身份地位,以一個極光會神使的身份,肯定能夠在因蒂斯擁有不少的話語權,極光會也不會介意一些貴族用家產保平安……呵呵,如果我私下公開我的身份,說不準會有多少人對我更加熱情,尋求我的幫助,甚至主動幫我隱藏身份……

就像當初的卡平……也只是一個富豪而已,甚至都不如現在的道恩·唐泰斯。而我的身份會迅速地水漲船高,只要不被王室和教會發現,我幾乎可以在中下級貴族中擁有相當的力量……

克來恩把報紙往後翻了一頁,嘆了口氣。

戰爭啊。

他隨意地掃視著版面,尋找著有用的資訊,忽然眉頭一皺,盯緊了這一頁的版頭。

認真地閱讀了片刻後,克來恩倒吸一口冷氣:

“黑夜教會為什麼對風暴教會讓步這麼多?和‘代罰者’合作,甚至和王室軍方合作!”

“黑夜教會發生了什麼?是女神在戰爭中受創了嗎?還有修改祈禱手勢……”

作為明面上的信仰是黑夜女神的富豪,克來恩疑惑地根據報紙上的圖畫照做了一下。其實手勢變化並沒有什麼值得在意的,但手勢變化的原因值得細思。

“在永恆烈陽死後,真實造物主的教會自然地更新了祈禱手勢……是正十字。”

聯想到這位老鄉從傳說中的光輝紀元到現在依然堅持不懈的對上帝的模彷,克來恩倒是不怎麼覺得奇怪:“女神的祈禱手勢不再是紅月?女神的祈禱裡從此也可以省略‘緋紅之主’這個稱呼?女神不再和‘紅月’有關係?”

“女神受到重創,又失去了‘紅月’權柄,所以才主動讓出利益保全教會?這樣倒是可以理解了。”

克來恩再次進行聯想:

“玫瑰學派和原始月亮信徒對紅月的崇拜……《秘密之書》裡,‘巫王’卡拉曼也提到崇拜的是月亮本身,而不是黑夜女神……因為女神其實……本來和紅月並沒有關係?女神象徵夜空和星辰?”

就像“太陽”的權柄更迭一樣?克來恩覺得自己的思考很有道理,於是把注意力轉移到了可能執掌“月亮”的途徑上——“深紅月冕?這是很明顯的和紅月有關聯的非凡物品,但它屬於哪個途徑目前還不清楚,也不知道這是對應序列幾的封印物……”

情報缺失,克來恩乾脆直接想到:

“那‘紅月’現在屬於誰?”

克來恩還沒開始思考,馬車就忽然一停。

撞上遊行的隊伍了?馬車伕怎麼不自己換條路?克來恩當即轉過頭,伸手掀開馬車的紗簾,剛要說話,表情卻忽然怔住。

外面的世界居然是一片銀白,以至於克來恩產生了“下雪了”的錯覺。

無數人站在路上,仰頭呆呆地看著天空,似乎在一瞬間都變成了秘偶。

恐慌和不安在每個人的心中蔓延,克來恩愣住了,他勐地回過神來,推開車門跳到了地上。

銀色的月輪懸掛在高空,彷彿對人世間的一切都毫無興趣,又彷彿亙古以來就是如此。

……

因蒂斯,光明大教堂頂端。

衰敗君王的手中捧著一個散發著柔和紅光的球體,散射的紅色月光將她所站立的露臺的地面染成紅色,而天上的銀月灑落了柔和的光芒,給地面上的萬事萬物都上一層銀色的外衣。

此刻來自月亮的陰性力量被削弱到了極致,雖然月光的邊緣還有一層濛濛的紅色,但無傷大雅。

“月光就像是地上的霜。”

真實造物主的聲音從另一側傳來,她也仰著頭注視著天上的銀月,語氣中無悲無喜。

“看夠了?”

“看多少次都不會夠。”

“再過24秒,23秒。”衰敗君王不回答這句話,“我就要停止對月亮的束縛,我不想因為你的小小願望被墮落母神記恨。該去東大陸了。”

“是該去了。”

真實造物主凝視著天上的月亮,不給外神一個眼神:“我也給你報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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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是為了提升在面對原初的意志時的勝率,不然你早就告訴我了。”

衰敗君王面無表情:“而且你現在告訴我空想家才能空想序列一有什麼用?我難道還要把亞當給你?我真慶幸亞當撞到我手裡來了,要是你以倒吊人和空想家雙途徑真神的姿態去跳混沌海,你前腳跳下去我後腳就可以走了。”

“既然上帝屬於中立,那你為什麼不考慮一下做從神?”

“做上帝的從神確實沒什麼不好。”外神聳肩,“但代價是自由,而我不能失去自由。”

“呵。”

“呵。”

“呵。”真實造物主說,“我現在也沒把握,你可以走了。”

“如果你輸了我會走的。”衰敗君王說,“走之前把伯特利放進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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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正常的驚訝和對劇情的好奇之外,每次死人都有讀者發瘋,也算本書固定節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