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州古玩夜市，凌晨兩三點。
夜已深，若在平時，這個時間早已夜深人靜，但今天卻不同。之所以不同，是因為一月一次的鬼市就在這裡，就在這時舉行。長期以來，古玩圈內就有逛夜市的習慣，也就是俗稱的“鬼市”，凌晨三四點，在指定的地點，各路古玩商人或收藏愛好者前來擺攤買賣，這裡是最適合“揀漏”的地方，這裡也是許多小攤主賴以生存的地方。
漆黑的夜色下，迎著凌冽的寒風，仍有不少人揹著包，手中拿著手電筒，正在四處張望著，似乎在等待著什麼。街頭外，江誠和楊天翊及時趕到，看到街上手電筒數十道搖晃的光芒，江誠道：“看來人還挺多，平時也這麼多人麼？”
“這你可說錯了，三年前怎麼我不知道，但這三年裡，鬼市是一回不如一回熱鬧了。至少去年的人數就是現在的兩倍。”
“哦，近些年不是收藏熱麼，鬼市竟然不景氣？”江誠聞言有些疑惑。
楊天翊解釋道：“現在的攤主越來越精明，眼光越來越好，好東西都拿出去拍賣了，在鬼市撿不了漏，誰還願意半夜三更來這裡吃西北風。”
“那這些人？”
“有些是想來碰運氣的，有些人是來交易的。畢竟有些東西不能來歷不明，鬼市正是一個很好的交易場所。我的眼力一般，之所以來這裡也是想看看有什麼交易的好寶貝。”
江誠聽懂了，所謂來歷不明其實就是倒鬥販賣古物。。
“這裡有什麼規矩沒有？”
楊天翊回道：“規矩倒是沒有，若是遇到自己喜歡的物品，可以隨意競價，沒有先來後到的規矩。當然，不是特別喜歡的物品，你若看上了，其他買家一般不會和你競價。”
“那就好，我們分開逛逛吧，看看憑運氣能不能淘到好東西。”
“哈哈，若是比其他的，我是拍馬一追不上你，但是古玩這一行，我肯定贏。”
“這可不一定，運氣才是最重要的不是麼？”
“不，我不相信純粹的運氣，我只相信建立在實力基礎上的運氣。半個時辰裡面會有交易，那時我們在這裡回合。”
二人分開了。
緊接著，許多攤主陸續趕來了，總算多了幾分人氣。越來越多的賣家在這裡彙集，攤子一個接著一個，有古書，有瓷器還有不少的玉石，還有一些不知名的物件，足以讓人看得眼花繚亂，不少買家都拿著手電筒仔細研究著自己看中的物件。
這時，只見一輛麵包車哧地停了下來，幾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從車上搬下來兩箱東西，隨後麻利地上車，離開，只留下一個戴著眼鏡的三十來歲的人在那裡料理，那人也是駕輕就熟，沒一會兒功夫就將箱子裡的東西鋪開來，竟是清一色的舊書，其中有一些看上去年代已久，似乎輕輕一碰就會瞬間變成粉末。
“咦~”原本即將離去的江誠，腳步一滯，輕咦一聲，雙眼發亮，目光卻是停留在一本書卷上。
這本書在清一色的舊書中並不起眼，湊近一看，紙質普通，沒有何人引人注目之處。
“忘塵錄？”三個大字赫然出現在眼前，字型蒼勁有力。翻開一看，筆走蛟龍。直畫如劍，曲筆似藤，點若危峰墜石，撇如蘭葉拂風。縱橫捭闔闢新徑，酣暢淋漓寫人生，是點線的巧妙組合，是生命的悲喜交融。更難得的是書法裡融入了儒家的堅毅，果敢和進取，也蘊涵了老莊的虛淡，散遠和沉靜閒適，還往往以一種不求豐富變化，在運筆中省去塵世浮華以求空遠真味的意味。
“好字！如掬來一彎流嵐，借得一縷飛煙。一筆而下，觀之若脫韁駿馬騰空而來絕塵而去；又如蛟龍飛天流轉騰挪，來自空無，又歸於虛曠，這近乎癲狂的原始的生命力的衝動中包孕了天地乾坤的靈氣。”江誠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稱讚道。
對於毛筆字，以前的江誠可以稱得上塗鴉狗爬，寫出來的文章連自己都不忍卒讀。不過接受傳承之後，江誠靈竅大開，毛筆字一下子脫胎換骨，有大師風範。不過那是類似符篆的草書，在行書楷書這方面，江誠只能說“耐看”。
但眼前這如同生命靈體一般的行楷，卻是讓江誠大吃一驚。這絕對比他的草書還要厲害，在江誠看來，相比書聖王羲之也就僅僅稍遜一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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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誰寫的？”江誠迫不及待地翻動，目光落在“凌若虛”三字之上。
一個完全陌生的名字，或許歷史根本就沒有記載。江誠手機查了一下，叫凌若虛的人不少，但沒有一個是古人。驚訝過後，江誠很快就釋然了，歷史如滔滔江水，淹沒的人傑賢才還不少麼？
激動的江誠完全沒有看到一旁老年攤主眼中的笑意。江誠這表情，顯然被認為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凱子了。
好吧，江誠確實是一個菜鳥。若是老手，即使看到自己再喜歡的東西，都不會想江誠這般激動，然後被攤主狠狠宰一筆。
“這位先生，這本書卷可是宋代孤本，絕對是無價之寶。一萬塊你拿走。”
“宋代孤本？無價之寶？你是從哪裡看出來年代的，若是無價之寶，就僅僅值一萬？”江誠一臉鄙夷地看著攤主。雖然也反應過來是自己剛才太過急切了，就算這個“凌若虛”默默無名，但是一萬塊的價格實在太低了。若不是攤主這自相矛盾的一番話，江誠絕對願意立即掏錢買下。
“哈哈，老孫，這回丟臉了吧？你那破書根本賣不出去，還敢出價一萬，真是厚顏無恥。”同行是冤家，旁邊的攤主顯然與眼前這位孫姓老者關係不睦，看到對方吃癟，頓時出言嘲諷。
“老成你給我滾，每次都打攪我的好事，不就是上次搶了你一次生意麼？”攤主臉色一紅，很是尷尬，但嘴裡不落下風，怒罵起來。
“哼，你還好意思說上次的是，那可是三萬的買賣，你來試試。小夥子，我這裡有幾件好物件，剛剛掏回來的，過來看看。”
“你別信他的，這本書雖然我看不出年代，但絕對是一本價值不菲的書卷，五千怎麼樣？”
“你上網查查凌若虛這個人，歷史上根本就沒有。既然不是古代之物，那價格就不值錢了。這樣吧，最近我在練字，這字跡不錯，我三百收了。”
攤主心中一喜，但是還有提價的可能，道：“嘶，看不出來你真會砍價，三百也太低了，都不到我的成本。這樣吧，三千，不能再低了。”
二人好說歹說，三寸之舌鬥得旗鼓相當。最後價格定在了一千。江誠知道自己是剛才的反應吃虧了，不然五十元都能順走。畢竟按照攤主擺放的位置，包括這書卷在內的舊書都是甩手貨，不受重視。
攤主收到江誠的一千塊，心頭大喜，暗笑江誠果真是凱子，論斤買回來的書籍居然賣了一千塊，足足200倍的利潤。而且還不是全部書籍。
“這位老闆，這裡還有其他的書卷，一千塊你可以全部拿走。”
“不用了。”即使江誠不懂，也能看出這是一堆廢紙，真以為自己是傻子麼。
剛才之所以數米外停留下來看到這本書，可不是被這書卷的字型吸引。當然，這充滿靈氣，灑脫不羈的行楷確實給了江誠一個驚喜。但真正的原因是這本書卷身上蘊含的才氣。
沒錯，就是罕見的白裡透紅的才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