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折騰了一夜,族人只找到了一塊破布,經過辨認這布塊來自左彪穿的道袍,那名族人說是在通往中寨的路上找到的。
金山說中寨離此十餘里,山路極其複雜,而且有他們佈下的機關,若不熟悉情況的人,是絕無可能找到中寨的。
這麼一來,鬼面道師徒實在太可疑了,沒人知道他二人究竟是誰,但可以肯定鬼面道瞭解這裡的情況,沒準兒還非常的熟悉,看來他一定與三十年前的那件慘案有關,也許老蠶王醒來時認出他來,怕老蠶王說出某些秘密,才殺其滅口的,這麼一想,我腦中突然閃過一人,就是當年那位跑出後山去找阿朵姑娘治病的青年,莫非……
可如果鬼面道真是兇手,他當初為啥又要施藥為老蠶王醫病呢?直接下手滅口豈不是更容易,總之越想越糊塗。
“事不宜遲,快帶我們去中寨去追鬼面道師徒吧!”崆峒子打斷了我的思緒,對金山道。
金山點了點頭,“各位還需先等等,寨中得立即選出新蠶王,若十二個時辰內不選出新蠶王的話,圖騰祖蠶便有性命之憂,到時我族也將滅亡,等新蠶王選出,我便立即護送位去中寨。”
原來這就是金山所說的更重要的事兒,一番準備過後,正午時分,寨子中心用樹枝和草絮搭起了一座三四丈見方的木臺,木臺並不高,應該說很低,正常人一抬腿就能跨上去,即便如此,臺子的北面還是有條四五丈的慢坡通向地面。
在臺前,二十來個成年男子穿著新衣排成兩排,渾身上下幹淨利落,金山也在其中,顯然他們是寨子裡所有的成年男子,也是下一任蠶王的備選者。
女人,老人和孩子圍在四周,沒有人說話,神情都很是莊嚴。
時辰一到,巫女盛裝華服登上木臺,頭頂和肩膀戴滿了雪花銀的裝飾,耀眼奪目,左臉塗著紅白黑三道條紋,懷裡抱著根一人多高的粗木杖,木杖的頭上雕著他們的圖騰蠶。
巫女先將木杖插在木臺中心,隨後大叫了幾聲,內容雖然聽不懂,但所有人都立即垂下頭跪倒在地,之後巫女開始作法,嘴裡不住的唸叨著,將準備好的鮮血向下灑,大約一盞茶的功夫,無數只白蠶馱著那只巨大的祖蠶從不遠處的樹洞裡鑽了出來。
我們四人肯定是沒有資格參加他們的儀式,但從木樓上順著窗子往下看,居高望遠,看得更加分明,那就是在地面上的一個大樹洞,草木遮蓋著,極不易被發現,難怪當時祖蠶會突然出現在我們面前,這東西長得如此巨大怕是已經有上千歲了吧。
就見祖蠶移動得極為緩慢,小半個時辰才順著斜坡爬上木臺,巫女收了聲,閃在一旁,此時整個寨子鴉雀無聲。
崆峒子對眾人做了個向後的手勢,我們都無聲無息的向後移了半步,因為金山臨走時對我們說過,一定不要讓祖蠶發現
我們,否則是要大禍臨頭的。
從窗縫裡向外觀瞧,駭然的事情出現了,祖蠶昂起頭擺動了幾圈兒,又發出“嘰嘰嘰”的幾聲怪叫,看不出它是喜悅還是憤怒,不過這麼大的蠶蟲叫起來的確很瘮人。
突然,從祖蠶口中噴出數條粗壯的蠶絲,將金山牢牢束住,隨後一收便將金山吃進口器中,此時金山的半個身子都已經被祖蠶吞吃,只剩下兩條腿還在外面亂踢,不過頃刻間,整個人都已經進入的蟲腹了,蟲腹亂動,金山應該還活著,他在掙扎,可臺下竟沒有一個人想去解救金山,反而高高興興的看著。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我看得心頭發麻,順手拔出寶劍,準備衝下去救人,不過夏緹一把將我拉住,她用手指了指眼睛,又指了指下面,意思是再看看,靜觀其變。
想起金山的交代,我強忍著,仔細觀瞧,又過了一會兒,“噗!”的一聲,金山整個人又被吐了出來,他蜷縮在地上,晃晃悠悠的爬了起來,擦了擦滿臉滿身的粘液,看得人有些反胃,他渾身上下傷痕累累,估計是被祖蠶的口器中數排利鉗所傷,巫女急忙將他扶穩,喂他吃了些東西,後來我才聽說那是白芨,能幫他止血,防皮肉潰爛。
眾人竟然一片歡騰,祖蠶緩緩返回樹洞之中,很顯然它選定的新蠶王就是金山,族人紛紛圍攏上來,向金山行禮。
這一刻,我頭腦中又閃過了許多不解,想起鬼面道師徒,總覺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一些細節。
金山在眾人的簇擁下,走上木臺,勉強講了幾句,估計是一些激勵族人的話。
再後來,他便安排人領我們去了中寨,金山告訴我們,等安葬好老蠶王,祭拜了宗祠之後,便親自帶人上山,與我們匯合。
臨走時,還送給我們一隻木哨,這木哨造型很是特別,銅鐘狀,比拳頭略小些,當中有個缺口,底部探出一個嘴,金山教我們使用它的方法,只要是在這後山之中,遇到危險時吹響木哨,便會招來一種極特別的“蟲子”,這種蟲子會引著人到安全的地帶,躲避災禍。而且哨音可傳數里,族人聽到也會順著聲音前來營救。
只是金山在說到“蟲子”二字時顯得有些含糊,不過我也不想多問,也許是因為我對金山有種說不出的不確定。
就禮貌性的謝過了他,我們便跟著兩名族人上了山,一路上七扭八拐的很繞,不過卻很順利。就在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我們來到了一處石碑前,往前一看,這個地方實在有些古怪,遍地都是坑洞,破爛的石碑橫七豎八的散了一地。
我猜道:“這好像是個亂葬崗。”
崆峒子撇了撇嘴,“不像,這裡應該沒有屍體。”
領路的那兩個族人停住了腳步,其中一個指著前方,嗯啊了幾句,扭頭便往回走,彷彿一刻也不想多留在這兒了。
青雲恍恍惚惚的道:“這,這裡是哪兒?我有點兒怕,要不,要不咱們還是回去吧。”
夏緹道:“青雲哥,別怕,前面應該就是中寨了,後山三寨相互之間並不來往,我想那兩個族人就只能送我們到這兒了。”
崆峒子白了青雲一眼,罵道:“哼,連個女娃娃都不如,將來如何能成大事。”
我們繼續向前走,果然,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一排樣式相同的房舍規整的出現在面前,這就是中寨,這會兒天色漸暗,整個寨子被一層薄霧籠著,後面的房舍模模糊糊的,根本看不清楚。
夏緹提醒大夥兒,儘量聚在一起別落單,留神周圍的情況。我也心裡打鼓,這是蛙族,別再跳出個大青蛙來。
可進寨之後,不但沒有看到蛙,就連木樓上竟也沒蛙圖騰的雕刻。我們在寨中走了一大圈,最奇怪的是,這兒的木樓建的都一模一樣,分毫不差,只是並不是筆直成排,似乎按照某種次序排列的,不過與下寨相比,中寨要好很多,下寨的房子是建在一片龍桑樹上的,哪裡像個寨子啊,活像一片鳥巢,但這裡的房屋卻十分整齊,街道寬敞,寨子也大,我粗略算了一下,中寨起碼得有一兩百戶,只不過這天才剛擦黑,怎麼就一個人都見不到呢。
這讓人心裡越發的沒底,不會又是降頭蠱惹的禍吧?我們隨便找了一戶人家,敲了半天門,裡面也沒人應,正當我們要走,房門吱呀呀的開了一道小縫,裡面是個五十來歲的苗族老漢,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雙眼有點兒渾濁,目光呆滯,我暗道運氣太差了,這老頭看上去就不太靈光,不知道能不能問出個什麼來。
“老人家,我們路過此地,請問這裡是否就是中寨?我們是過路的行人,天色已晚,敢問能否行個方便,讓我們借宿一宿啊?”崆峒子問道。
那老漢面無表情,也不知道他是聽懂了還是沒聽懂,只是用雙手僵硬的胡亂比劃著,半晌見我們沒明白他的意思,便出了門,招了招手,意思是讓我們跟著他走。
我低聲道:“這老頭好像是個啞巴,要不咱們另找一戶再打聽打聽,就別跟這老頭死磕了。”
夏緹道:“我覺得不必了,這裡的人除了地位比較高的,大多數都只會說當地的土語,就算再換一戶打聽,人家也未必能聽懂我們在說什麼,這位老人家都已經出來給我們帶路了,就先跟他走便是。”
說話間,那老漢將我們帶到了另一戶人家門前,他伸手砸了幾下門,還沒等房門開啟,他就回去了。
很快,裡面傳來幾聲響動,房門一開,是個滿臉皺紋的老太太,她看上去已近古稀之年,身材瘦小,還有些佝僂,不過一雙眼睛卻很亮,不知怎地總覺得她看上去有些面熟,不過肯定沒見過。
“你們找誰啊?”老太太開口道,她聲音有些渾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