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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 換天

劉凡又一次被勃然大怒的項景武趕出了御書房,他已記不清自己究竟被趕出去多少次,看來這位準岳父大人相當不太好打交道啊。

出了宮門,劉凡沒有回侯府,而是直接去了影衛下屬們的暫住地。特務機構的籌備工作迫在眉睫,項景武催得甚急,一向憊懶的劉大侯爺一反常態,生平為數不多的認真起來。他有很多事要與周淼以及幾十號老弟兄們商量,畢竟這種事他沒經驗,而下屬們卻是將來影衛機構的骨幹中堅份子,劉凡壓根兒沒什麼官架子,所以他不介意有事兒大家一起商量著辦,這樣興許可以查遺補漏,還能少挨項景武幾句罵。

右丞相府內。

劉逸穩穩的坐在太師椅上,神情如往常般平靜,只是兩鬢間斑白的華髮和臉上橘皮般的皺紋,卻顯露出這位執掌朝堂數十年、權勢熏天的權臣已然老態畢現。再大的權力,再多的金錢,臨到老了,又能留下什麼?終歸還是一捧黃土,什麼都帶不走。

可惜劉逸看不開,或者說他刻意拒絕去想這個問題,這世間能真正放手權與利的,試問又能有幾人?上至九五至尊,下到山野農樵,誰不是在窮一生之力追逐著這兩樣東西?

所以儘管劉逸已是古稀之年,權勢之大,已然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他捨不得也不敢放手權勢。人越老就越害怕,他怕失去那種一呼百應的風光,他怕劉家這個偌大的家族在他死了之後衰敗沒落,不復往日榮耀,他更怕項景武望著他時那冷冷的目光,如同一支冷箭般,洞穿他的心臟……

賈青書站在劉逸的對面,望著老態龍鍾的老大人,心中不知怎地,竟泛起幾分憐憫。真奇怪,朝堂之上一手遮天,對待政敵殺伐果斷,文武百官皆要承仰鼻息的吏部尚書、右丞相、太子太師,需要他這個門生憐憫麼?當然,他也自知不配去憐憫老大人!

閉著雙眼,劉逸像在打盹兒似的,半晌,卻忽然開口了,聲音沙啞乾澀:“確定了麼?”

賈青書恭聲道:“確定了,而且此事皇上已交由壽亭侯去辦,如今壽亭侯正在暗處發展。”

劉逸聽到“壽亭侯”這三個字,老臉不由閃過幾分冷漠與不屑,哼了哼:“那乳臭未乾的黃口小兒,何德何能,竟敢生生受此聖眷?”

賈青書淡淡地笑了笑,並沒有回答劉逸的問話。——他只是個幕僚而已,從他科考落第、劉逸收容他的那一天起,他便認清了自己的身份——幕僚,他可以給老大人提供情報,可以給老大人提出建議,但他沒辦法回應老大人對皇上的滿腹怨氣和牢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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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深地嘆息一聲,劉逸無奈道:“皇上這是要對付老夫了!臣不為君所容,何以立足於朝堂?何以立威於百官?罷了,罷了,老夫這便辭官還鄉……”

似是看穿了劉逸的惺惺作態,賈青書淡淡笑道:“老大人何出歸鄉之言?且不論老大人乃太子之師,他日太子即登大寶,朝堂之上何人敢與老大人爭鋒?再說,老大人多年來辛苦栽培的門生故吏,您忍心拋卻他們嗎?老大人若引退,您遍佈楚朝的門生故吏又該倚靠何人?還請老大人三思啊!”

劉逸深深看了賈青書一眼,又閉上眼,一臉欣慰著笑道:“天下文人士子多矣,唯有青書知我,呵呵......”

賈青書急忙躬身道:“門下不才,願為老大人解憂一二。”

劉逸笑道:“青書何以教老夫?”

賈青書眼皮一跳,忙道:“不敢,門下以為,老大人之憂,無非天威難測,為君上不喜,而君上不喜者,一曰黨爭,二曰老大人權柄過重,但是這兩樣,卻是老大人立足朝堂,號令百官之根本,絕無妥協之說。如此看來,老大人與皇上之間的矛盾,已成死局,絕不能心存僥倖之理。”

劉逸不置可否,淡笑道:“嗯,青書繼續說,無需顧慮。”

賈青書瞧了瞧劉逸的臉色,一時卻也琢磨不透他是在鼓勵自己,還是壓根沒把自己的話當回事,想了想,賈青書還是咬了咬牙,將自己想說的話說了出來,只是聲音放低了許多。

“……既然已成解不開的死局,門下以為,那就不必解了。”

劉逸聞言眼皮一跳,猛然睜開雙眼,渾濁的雙眸忽然閃過幾絲令人驚悚的寒芒,隨即又立即消失,重新恢復了之前的淡然無奇。

淡淡的一笑,劉逸平靜地問道:“青山,汝之所想,何出此言?”語氣中卻帶著幾分陰森森的寒意。

劉逸的反應皆被賈青書看在眼裡,自己也驚怖不已,臉色變得蒼白,額頭上沁出了層層冷汗。

跟隨劉逸多年,他當然知道劉逸的為人,今日這話說出來實乃大逆不道,若劉逸還沒有下定決心,或者猶豫不定的話,那麼賈青書就肯定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以劉逸的性格,門下有了謀逆之心,他絕不會留一個禍患在身邊牽連到自己。

但是高風險往往也意味著高收益,賈青書更加明白,若他的話說到了劉逸的心坎上,他日大事可成,自己今日的從龍之功,想要下半生榮光無限也不是沒可能的事。

這是一場以生命為賭注的豪賭!贏了,他將很可能高官厚祿,榮歸故里,一掃落第之時家鄉人對他的嘲笑與譏諷之恥辱,繼而封妻廕子,成為人人稱羨的士族階層。

輸了,他將相當徹底的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任誰都不會知道,這位經常出入右丞相府邸的中年男子去了何處,他的名字會被所有人漸漸遺忘,甚至幾年之後,彷彿世上從沒出現過他這個人。

文人雖弱,但狠起來卻比武夫更勝三分。幾乎眨眼之間,賈青書便咬牙給自己下半生做了決定。

“老大人容稟,門下這番話聽來或許大逆不道,但確實是門下的心裡話……皇上年已老邁,卻遲遲不肯將皇位讓給太子,這就說明,皇上對太子還不夠滿意,甚至……皇上有換儲讓賢之心也未可知……”

賈青書抬頭看著劉逸平靜的臉色,接著道:“所以,門下以為如今太子殿下的地位,也是很牢固,而老大人身在高位,權柄過重,不論皇上有無換儲讓賢之心,肯定是不能再容下老大人的,沒有一個皇帝喜歡看見大臣手中抓著天下過半的權力,這對至高無上的皇權是一種挑釁!”

劉逸聞言,橘皮般的老臉終於抽動了幾下。

賈青書對劉逸此時的反應很滿意,繼續道:“請恕門下直言,無論老大人辭與不辭,皇上都必定不會放過您了。老大人門生故吏遍佈天下,這是整個楚朝都知道的事,在民間看來,這是老大人德高望重,但在皇上眼裡,您的力量和威望已經與皇權分庭抗禮了,試問,皇上怎會容許您辭官離京,逍遙自在的安度晚年?這不是放虎歸山麼?”

劉逸終於變了臉色,蒼白的臉上表情變幻,害怕,不甘,繼而猙獰。

賈青書被嚇到了,雖吶吶不敢再多言一句,但心裡卻放下了大石頭。看來,劉逸被自己說動了!

劉逸又何嘗不知道這些道理!只是身處高位,多年來早已身不由己,自己對權力的渴望和追逐,門生故吏對他的倚仗,皇帝對他的信任,促使他、甚至逼迫他不得不一步一步走到了權力的巔峰,很多事情他不願做,不想做,可自然便有人幫他做好,然後再歸到他的頭上,久而久之,便形成如今這般騎虎難下的態勢。

曾幾何時,自己竟然成了皇上心頭的一根毒刺?當年君臣和睦,其樂融融的回憶至今還在劉逸腦海中縈繞著。時過境遷,乃至今日,自己卻變成皇上必欲除之而後快的心頭大患,世事無常,何至於斯!

定了定神,劉逸忽然問道:“劉凡籌辦影衛機構,太子殿下有何說法?”

賈青書恭聲道:“門下去見了太子殿下,太子只說了一句話:‘父皇做的任何事,必定有他的道理,孤是全力促成的。’然後便打發門下回來了。”

劉逸冷笑了一聲,然後望向賈青書,沉聲道:“你呢?你有何想法?”

賈青書毫不猶豫道:“老大人,劉凡組建影衛機構,這是皇上對您下手的第一步,老大人不可不察啊!”

劉逸似笑非笑地看著賈青書,道:“你跟老夫說了這麼多,到底想表達什麼意思?”

賈青書囁嚅著,吶吶不敢出言,接著,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似的,賈青書抬起頭來,目光平靜的直視著劉逸的雙眼,淡聲道:“如今這種局勢下,門下以為,既然天威難測,以老大人的能力,莫如……換天吧!”

換天!劉逸心頭大震,臉色劇變,厲聲道:“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賈青書點了點頭:“門下知道,老大人,您還有別的選擇嗎?如果您願意引頸就戮,那麼門下願與老大人滿門一同赴死!”

誰願意伸著脖子讓人砍?執掌權柄數十年的權臣,習慣了象牙塔頂端的風光,怎麼可能甘心被皇上一句話就滿門抄斬?

劉逸失魂落魄的坐在椅子上,愣愣的盯著屋頂,久久不發一語。

“老大人,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您該下決定了,將太子扶上龍椅,以後誰還敢與您爭長論短?若您對太子殿下也不放心的話,甚至可以……取而代之。”

劉逸聞言眼皮又是一跳,呼吸忽然變得粗重起來。

賈青書的聲音放得很低,幾不可聞:“老大人,如詩如畫的錦繡江山,不一定非得姓項啊,就比如,它也可以姓——劉!”

劉逸的老臉不停地抽搐著,渾濁的老眼佈滿了血絲,迸射出貪婪而興奮的光芒,呼吸粗重得如同牛喘,夾雜著老年人胸腔中沉悶的痰音,如同彌留之際的芶延殘喘。

天下共主,九五之位,黃袍加身……劉逸做過幾千次、幾萬次這樣的美夢了。每次從夢中笑醒,卻只能穿戴上右丞相的官服,手執笏板,呵欠連天的坐著官轎,來到金鑾殿上早朝。向著那位他認為根本不配、也沒能力坐在龍椅上的項景武三叩九拜。

為什麼坐在上面的不能是老夫?為什麼不能讓老夫來說那句“眾愛卿平身”?如果老夫來做皇帝,必會比他做得更好,國家也絕不會像現在這般內憂外患,滿目瘡痍,天下的子民將在老夫的帶領下,豐衣足食,禮教昌盛,國家會在老夫的手中變得強大繁榮,威震天下,萬邦來朝!

劉逸的眼睛漸漸紅得可怕:沒錯,老夫有這個能力博一博,天下遍佈著老夫的門生故吏,軍中亦有不少忠於老夫的中高級將領,只要老夫登高一呼,金鑾殿上的那張龍椅離老夫便不再遙遠。皇上既已對老夫動了殺機,此時便只有不是你死、便是我亡這條路可走。

為了這個國家,老夫已經付出了一生的精力,如今自己老了,項景武卻想過河拆橋,老夫怎能甘願伸出脖子挨那一刀?這座江山,也是老夫撐起來的!為什麼不能有老夫的一份?更何況老夫的勝算不小,機會,也許就在這一瞬間,把握住了,江山便會改朝換代!

賈青書笑了,笑得很開心。劉逸隱藏在心底的野心,成功的被他激發出來,如同井噴一般,不可遏止了。這也意味著,大事若成,他賈某人將作為開國功臣,封妻廕子,光宗耀祖。他賈青書,從此以後,便不再是那個落魄的落第秀才!

劉逸目光由害怕畏縮,漸漸變得猶豫,最後終於堅定起來。

“鼎之輕重,可以問乎?”劉逸咧開嘴角,忽然笑了起來,“鼎之輕重可問!”

接著劉逸站起身來,沉吟了片刻,低聲道:“欲速則不達,此事宜當徐徐圖之。這幾日你且去試探一下老夫那些門下的意思,切記,不可走漏半點風聲,只能試探,不可明說!此事關係你我身家性命,萬萬不可草率!”

賈青書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語氣卻依然平靜:“門下省得。”

劉逸捋須道:“這段日子老夫便去拜訪幾位將軍,成與不成,便看天意了……”

賈青書忍不住問道:“……老大人,太子那邊是否……”

劉逸笑了笑:“太子殿下既然全力支持他的父皇,那便讓他一直支援下去吧,人各有志嘛。”

賈青書凜然遵命,正欲轉身告辭而去。

“慢著!派人告訴柳楓,要他仔細盯著太子的一舉一動,隨時向老夫匯報情況。”

“是。”

賈青書退了出去,劉逸呆呆的坐在書房裡,眼睛定定的望著牆上掛的一幅畫,乃是項景武親筆所畫,贈送給他的一幅傲竹圖。圖上青鬱挺拔的翠竹,在蕭瑟的寒風中傲然屹立,不屈不撓。

劉逸出神般盯著這幅畫,渾濁的老淚盈滿雙目,接著滾滾而下,口中喃喃道:“竹本無心,奈何節外生枝......唉,皇上,皇上吶……老臣只想做個忠臣啊,是您逼得老臣做不得忠臣,那便怪不得老臣了……”

與此同時,正在新宅子與影衛屬下們聊天打屁、交流感情的劉大侯爺,渾身一激靈,打了個寒顫。

看了看天色,劉凡撫了撫莫名佈滿雞皮疙瘩的雙臂,喃喃道:“天黑了,該回家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