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來路不明的祭品,聞命肯定不會用。
雖然赤山公的記憶裡有其將晶石從那雙斷臂中取出,嵌入自己手上的全部過程,但那顯然是錯誤方法。
遺漏了某個環節,或者缺失了某種特定的手法、輔助物。總之,依照赤山公的手法施為,後果肉眼可見的慘。
既然獵手平臺上有祭品名錄,那以後想辦法慢慢查便是,不急於一時。
聞命心念一動,準備將兩塊晶石收進[木心]之中。
然而,就在此時,他突地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眼前晃動了一下。
定晴一看,眼前依然是那片曠野,一旁是雙腳離地懸浮著的屍兄。
‘眼花了?’
聞命暗自疑惑,再次心念一動,結果眼前又似有什麼東西晃了一下。
他突然意識到,或許與晶石有關。
所謂心念,用他的理解,就是集中注意力。而心念一動,則可以解讀為將自己的精神力,也就是山海界所說的靈力,凝聚起來,與腕上那只木鐲產生某種精神連線的關係。
那麼,當他想將晶石收入木鐲之時,注意力並不僅在木鐲之上,而是兩件物品都有。
如此想著,聞命第三次動了心念。
這回,他將精神力集中在了晶石之上。
果不其然。
眼前虛晃的景象,霎時清淅起來。
那是一片焦土,遠處有火光衝天而起,近處則是屍山血海,狼藉滿地。
一堆殘軀斷骸之中,一隻手突然抬了起來,爾後,一個血人自那屍堆中鑽了出來。
一個男人,身上的盔甲碎得只剩下胸前一塊,被血水浸透的長皮,狼狽地粘在頭皮上,根本看不清其面目。不過,憑身形能看出來,此人相當健碩。
相距不遠的地方,突然響起一陣尖唳刺耳的叫聲。聲音並不響亮,聽上去有點像鋸木頭時發出。
緊接著,便見一堆屍骸中,驀地躥出飛一隻怪物。
那怪物渾身是血,纖細如勾的節足,似乎已經斷了不少,總之,此時可見的僅剩下三足。背上左側一翅、右而二翅,從翅膀的位置能看出來,其原本應該有三對六翅。
怪物尖錐般的頭部,顯然被噼掉了大半,有青綠色的黏稠液體自其中滴落。
男人在聽到叫聲時,便在屍堆旁抽出把斷了一半的大刀。在那怪物尚未站穩之時,男人便怒吼一聲,提刀一躍而起。
令聞命驚愕的是,那人只是一躍,竟是有十幾米高。不是視覺誤差,這些畫面並非真實出現於眼前,更像是直接投射於大腦意識感知之中的。
不用誰來告訴他,也無需畫外音之類的解說,他也知道那是人族與血獸之間的戰爭。
何謂血獸?
如果非要形容的話,應該就是超巨型蚊子。
至於有多巨型,便看那男人落下之後,僅僅只有那蚊子半顆頭大小就能判斷出來了。
受傷的男人,與受了更重傷的巨蚊,展開一番惡戰。最終,男人以同歸於盡為代價,結束了這場實力懸殊的戰鬥。
臨死之時,男人依舊保持著站姿,一手提著從巨蚊頭部生生掏出來的一塊類似頭骨的東西,一手還死死握著那把只剩刀柄的殘刀。
他望著遠方,雙眼中滿是不捨,那似乎是他家鄉的方向。
時光荏冉,不知過去了多少年。
曾經的戰場在冬雪消融後,迎來了萬物勃發的春天。
一行穿著與男人那身盔甲一樣的將士,來到此地。
一個面容青澀的少年,在看到那具屹立不倒的枯屍之時,泣不成聲。
“父親,我們回家!”
少年將男人的屍骨帶回了一座古城池,一同帶回去的還有那塊頭骨與殘刀。
男人被埋葬在城池旁的英魂冢,頭骨與殘刀也一併殮入其中。
春去冬又來,一年復一年。時間倏忽而過,當畫面再度定格之時,已是另一番景象。
城池沒了,曾經立於一片墳冢旁,上書[英魂]二字的高大石碑,也被毀得只剩下半個‘魂’字。
一批盜墓賊來到此地,掘墳啟墓,運走了滿滿一大車物件。
其中,就有那塊已然蛻化成晶石模樣的頭骨。
他們或許以為那是什麼值錢的寶石吧,但很遺憾,玉石行家告訴他們,那玩意不值錢。
就這樣,頭骨被隨手丟棄在玉石店外邊的街角。
又不知過了多久,一個孩童與老者經過此處。七、八歲的男孩,嚷嚷著想要買寶劍,老者面露難色,似乎捉襟見肘錢不夠。
正巧看到那塊晶石,便撿了回去。老者是個手藝人,原本或許是想將那晶石打磨成一把寶劍,但在磨磨擦擦了大半後卻發現,除了將外邊厚厚的泥漿塵土殼子磨掉以外,根本就動不了那玩意半分。
不過,奇怪的是,在擦拭的過程中,晶石上粘著的一小顆橢圓珠子掉了下來。
老者無奈何,見這兩樣東西只是看上去光光趟趟,實際沒什麼用處,便放在了一旁。但孩子卻是喜歡的很,硬說那塊大的是盾牌,將來他要帶著上戰場,殺兇獸、立戰功。
一語成讖。
若干年後,男孩長成少年,參了軍、入了伍,如願上了戰場。
他也始終帶著那兩件幼時最喜愛的‘玩具’,或許,在他心裡真的覺得那是能保護他的吧。
人有時候確實需要一些不切實際的想象,起碼,那能讓自己在絕境中,還有一絲活下去的希望。
但現實,就是現實。
少年戰死沙場。
臨死之時,他艱難地用僅剩的右手,從衣襟裡摸著那塊盾形晶石,滿嘴是血地笑道:“這回,連你都護不了我了啊!”
說罷,少年歪頭閉目,僅剩下上半身的殘軀之下,滿是鮮血。
然而,令他,也令聞命驚奇的事情發生了。
少年睜開了眼,他愕然發現,自己被兇獸攔腰斷去並被拖走吞食了的下半身,竟已長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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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摸了摸自己胸口,那裡有被兇獸利爪刺穿的血洞,此時也都癒合。並且,那顆貓眼晶石,已與他的血肉長在了一處。而那塊盾形晶石,則嵌在他新長出來的左臂之上。
是的,少年復活了。
或者說,他再生了。
從那之後,他便再也沒有老去。並且,在數年後,成為了一員勐將。
每次獸潮來襲,結成陣勢,他總是第一個衝陣。
少年手舉光盾,衝殺在前。無論受到多重的傷,他總能在不久後恢復如初。
即便垂死,即便被兇獸撕成碎片,也會在一段時日後再度醒來。
每每再生,少年總會與嵌於血肉中的兩塊晶石道謝。也總會自嘲地笑說,同袍皆道他好本領,但他自知不過凡夫俗子,全拜神石之恩。
“既借不死身,當不負神恩。”
少年如是說。
也的確做到了。
他不停衝陣,殺死兇獸無數,也被兇獸殺死無數。
但不管死多少回,歸來後的他,永遠是那個英武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