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卞氏已然伏法,曹陽轉身對曹洪道:“走吧,該送荀或上路了!”
曹洪點點頭。
二人便轉身向著大牢另一側,關押荀或的牢房而去。
此時荀或正枯坐牆角,雙目緊閉。
卞氏歇廝底裡的大叫聲,不時的傳入他的耳中,令他不住的搖頭嘆息。
當叫聲戛然而止時,荀或打了一個哆嗦。
他知道,卞氏已被處決。
想必下一個就該輪到他這個同謀了吧?
果然。
隨著一陣鎖鏈的聲響,牢門被人開啟。
荀或深吸一口氣,緩緩睜開了眼。
只見曹陽和曹洪站在牢房門口,一名親衛端著一杯毒酒,放在了他的面前。
“荀或,你還有什麼話說?”
荀或顫聲道:“我死不足惜,只想問世子一句,魏王會如何處置我們荀氏一族?”
曹陽冰冷的聲音響起。
“明日午時,荀氏一族將被滿門抄斬!”
荀或目瞪口呆,一臉的不可思議。
天下世族,為了維護本族的利益,往往一族之中,會派出多位子弟分別效力於不同的君主。
君主之間也有不成文的默契,即便要問罪,也只問一人之罪,絕不牽連全族。
荀或原以為,自己兵變失敗,最多也就是自己被處決,荀氏一族在曹魏的地位,仍舊不會受太大的影響。
卻不料,曹操竟然破壞了遊戲規則,要滅他荀氏全族!
“這不可能,我荀氏乃潁川望族,大王怎麼可能滅我全族?”
荀或不停的搖頭,不肯相信這殘酷的事實。
曹陽冷笑道:“父王不光要滅你荀氏一族,所有參與謀逆的世家,一個都別想跑,統統都要被滅族!”
荀或倒吸一口涼氣。
別的世家不說,弘農楊氏可是天下頭等的名門望族,地位還在荀氏之上。
孔融的孔氏一族,更是孔子之後,聖人後裔。
魏王敢滅這兩族?
難道曹家父子,要與天下世族開戰不成?
荀或一躍而起,激動的衝著曹陽大吼道:“當年漢朝就曾因漢帝寵幸宦官,打壓天下世族,最終引得黃巾之亂,致使漢朝就此衰落!”
“魏王曾親歷黃巾之亂,漢朝的教訓還歷歷在目,他怎敢如此屠戮世族?他難道不怕重蹈覆轍嗎?”
“荀或,你是真湖塗還是裝湖塗?”
曹陽一臉鄙夷的反問道:“莫非你真覺得漢朝的覆滅,僅僅是因為漢帝寵幸宦官,打壓你們這些世族不成?”
“宦官禍亂天下,這是人所共知之事!”
荀或撇了撇嘴,似乎在譏諷曹陽,連這樣的常識都不懂。
“狗屁!”
曹陽不屑的冷哼道:“宦官不過是被你們這些世家大族推出來的替罪羊罷了!反正筆桿子在你們這些世族的手上,編的人多了,自然也就成了人所共知之事!”
荀或彷佛聽到了天方夜譚一般。
漢朝的覆滅,不是禍起於宦官之禍,而是因他們這些世家大族?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麼?
“荒唐,簡直荒唐之極!”
“宦官為禍,黃巾作亂,若非天下世族挺身而出,漢朝怕是十幾年前便已覆滅!”
“你竟把漢朝的覆滅,推到了世族頭上,簡直無知透頂!”
荀或激動的替世族鳴不平。
“挺身而出?”
曹陽彷佛聽到了這世上最好笑的笑話,不禁放聲大笑起來。
荀或有點莫名其妙,厲聲喝問道:“我說的難道不是事實嗎?”
“爾等世族,哪家不是藉著為官之便,在權力的保護傘下,瘋狂的兼併土地,極盡巧取豪奪?”
“汝南袁氏,弘農楊氏,河內司馬氏,還有你們潁川荀氏,哪一家不是佔據了郡中大半的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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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這幫蛀蟲,寄生在漢廷這具軀體上,無時不刻不在吸血,攫取著鉅額的財富,而漢廷所收到的稅賦卻日漸微薄,國庫也越來越空虛。”
“原因是什麼?”
“無非是土地被你們兼併,百姓要麼淪為你們這些世族的佃農,要麼就是背景離鄉,淪為了四處乞討的流民。”
“若是沒有不計其數的流民,張角豈能振臂一呼便能扇動百萬百姓揭竿而起?”
“什麼漢帝寵幸宦官,無非是他走投無路,想要依靠宦官來壓制你們這些貪婪的世族罷了。”
“宦官們攫取的那點財富,與你們這些世族竊取的財富相比,連九牛一毛都不如。”
“荀或,你們心自問,到底誰才是漢朝覆滅的始作俑者?”
曹陽指著荀或的鼻子就是一番狂懟。
不過,曹陽的這番說辭顯然不能令荀或信服。
或者說,身為世族中的一員,一個既得利益者,他壓根兒就沒有去思考過,問題是不是出在他們這些世族自己身上。
“胡說八道,荒謬,簡直荒謬之極!”
“漢朝衰落,明明就是漢帝昏聵,不能重用賢能,親近宦官等小人所致,豈能怪到世族頭上?”
“曹陽,你這分明就是詭辯!你對世族的忌憚,與魏王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長此以往下去,恐怕大魏也會像秦朝一樣,二世而亡!魏王選你為世子,當真是大錯特錯!”
荀或拼命搖頭否認,幾近歇廝底裡。
曹陽冷笑道:“荀或,我也沒指望你能想通,身為世族的一員,你怎麼可能否定自己的階級呢?這就是所謂的屁股決定腦袋。”
說罷,曹陽不再跟荀或廢話,俯身端起那杯毒酒,塞到了他的手中。
荀或看著杯中那渾濁的毒酒,突然靈光一閃,彷佛頓悟一般。
“也許我荀文若真的錯了。”
“可惜,為時已晚啊!”
一聲長嘆之後,荀或將毒酒一飲而盡。
見此,曹陽轉身揚長而去。
臨出天牢之際,曹陽吩咐道:“傳令下去,將其餘參與兵變的逆賊全部處斬,即刻傳詔各州郡緝拿被定罪的世族,一個也不要放過!”
“喏!”
曹洪領命而去。
一時間,無數人頭落地。
鄴城上空,再次被哀嚎聲所籠罩……
……
鄴城東郊,一座隱秘的莊園內。
換上百姓裝束的曹丕,正滿面焦急的在堂中踱步。
從秘道出逃後,曹丕便投靠了心腹之一的朱鑠,二人趁著城中混亂,喬裝成百姓混出了鄴城,躲入了這座朱鑠在城外的別院中。
腳步聲響起,朱鑠跌跌撞撞的跑進了堂中。
曹丕迫不急待的問道:“城中的局勢如何?”
朱鑠長嘆了一聲。
“三公子,臣剛打聽到的訊息,曹陽親自在大牢中縊死了卞王后,用毒酒毒死了荀或。”
“楊彪,陳群,孔融等所有參與兵變的世家,全族皆被處決。”
“什麼!”
朱鑠的話,彷佛一道驚雷,噼在了曹丕身上。
“父王,你的心未免也太狠了!”
“荀或這些人你殺了便罷,為何連母後也要牽連?”
“由此可見,你為了給那曹陽鋪路,簡直到了冷血無情的地步!”
“可恨,可恨啊!”
朱鑠見此,只得勸道:“公子節哀,這鄴城我們怕是不能再待了,還是儘快逃往別州吧!”
“逃往別州?”
曹丕一臉的苦澀。
“父王決心殺我,必定會傳詔各州搜捕,我們就算逃往別州,你以為就能逃過這一劫嗎?”
朱鑠語塞,不由打了個哆嗦。
“是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們又能逃到哪裡去?”
“如此看來,我們豈不是只有死路一條?”
朱鑠的臉色此時已經被嚇得煞白。
曹丕則沉吟不語。
許久之後。
曹丕冷哼道:“這天下,也不都是他曹孟德的。”
朱鑠一愣。
曹丕向西一指:“你即刻去準備,我們儘快啟程,前往關中投奔馬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