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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八章 勃然變色

一時間,大家的目光齊齊聚集向御書房門口,畢竟,雖然這明中信早已經名滿京師,但大家真心見到真實面目的卻是聊聊可數。

於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明中信緩緩步入了御書房,也平生第一次見到了弘治的天顏。

“見過陛下!”明中信上前施禮道。

“嗯!”弘治輕輕點頭,冷哼一聲。

明中信卻是絲毫不以為意,只是淡定地,行禮之後,立於當場,不再言語。

旁邊的李東陽卻是一臉的焦急,雖然他知曉,這明中信絕對不會無的放矢,但卻也心中焦急,畢竟,伴君如伴虎,一著不慎,滿盤皆輸啊!

更何況,他知曉,這明中信就是一副臭脾氣,稍有不對,天王老子也敢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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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的焦急憂慮根本毫無用處,明中信淡定地站於當場,行禮之後,一語不發。

偏偏,現在在場中人,也只有弘治帝能夠對他做出判斷裁決,而眾人,包括幾位閣老,盡皆是望著明中信,細細揣摩於他。

畢竟,這明中信之前在京師雖然鬧出了一些動靜,但也不過是在商賈之中有所影響,對朝堂的影響微乎其微,根本無法造成影響。

但一朝南疆之行後,大家對他的智計,大局、佈局,一系列安排盡皆極是好奇。

畢竟,在那般惡劣的環境當中,他能夠獨自一人,雖然身邊有護衛,但大家知曉,如果沒有明中信的智計,只怕這些人早已經變為了一具具枯骨,甚至已經爛得灰飛煙滅了。

對於時刻關注整個大明天下的各位大臣來說,明中信的所作所為堪稱傳奇。

但這個傳奇卻又在時刻威脅著大家的統治佈局,這就令得人們心生疑慮了!

為今之計,也不過是靜觀其變,看弘治帝對他的寵信到了何種田地!

當然,如果明中信無法獲得弘治帝的認可,那麼,大家也就會如同惡狼般衝上去,將明家分食個乾淨。

然而,這可能嗎?

弘治笑笑,“明師爺,不知你此次前去雲南行省有何收穫?”

明中信抬眼看向弘治,不卑不亢道,“啟稟陛下,中信還真有收穫!”

弘治眼前一亮,看看劉健等一眾大臣,心中暗道,看來,這明中信還真是識趣,明了自己的潛臺詞。

當然,明中信對此心知肚明,笑笑,“啟稟陛下,此次中信前去雲南行省,在欽差王大人的率領之下,沿途確實遭遇了種種艱險,但卻也收穫頗多!”

弘治一聽,笑意更甚,看來,明中信聽清楚了自己的潛臺詞!

“說說,有何收穫?讓咱們也分享一下!”弘治笑道。

“首先,中信覺得,這天下,還真心不在您的管轄範圍之內啊!”明中信看看弘治,開口道。

啊!這番話,還真是石破天驚,要知道,當面向弘治說出如此話語,真的是需要通天的勇氣啊!

要知道,伴君如伴虎,如果你想直諫,就必須有直諫的勇氣,而且,必須是事實,能夠駁斥倒弘治,否則,那就是自尋死路啊!

而且,古往今來,有幾人敢明目張膽地駁斥陛下呢?沒幾個啊!即便有,也基本上被陛下滅掉了!

當然,這兒的陛下並非指大明朝廷的陛下,而是古往今來所有的三皇五帝,各朝大帝,有哪一個有些胸襟能夠容忍住臣下直諫呢?

然而,明中信現在就敢,而且還是在如此的大庭廣眾之下。

所有的大臣盡皆為他捏了一把汗,畢竟,犯顏直諫,真的不只是需要勇氣,還得有那膽量啊!

令人奇怪的是,本應該雷霆大怒的弘治居然面色平靜,只是皺眉道,“你說說,為何如此覺得?”

明中信看看弘治,輕嘆一聲,“陛下,如果這天下還真的在您的管轄範圍之內,豈會發生如此叛亂?”

弘治深以為然,緩緩點頭。

大臣們卻是滿面震驚地望著明中信,這小子還真敢說啊!

“還有,如此規模巨大的叛亂,為何您沒有第一時間知曉,而且,當地官府為何沒有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前往剿匪?這些都是疑點啊!”

“要知道,如此大規模的叛亂,當地官府,包括當地的錦衣衛,必然會在第一時間就對此情形有所瞭解,但為何沒有在第一時間發現並上報呢?”明中信看看弘治,住口不言,靜靜等著弘治細思。

看到弘治抬頭看向自己。

明中信緩緩點頭,看來陛下已經瞭解了自己的目的,但卻不能不再解釋下去,“故而,我認為,其實,並不是官府不作為,也不是賊寇匪徒們的計劃就真的天衣無縫、無一絲漏洞,而是,這些官兵軍士們對大明已經心懷不滿,不屑,甚至是不想對此情形做出應對!”

明中信滿臉的悲悽之色令弘治心中一顫,“其實,,這些大明官兵也不是不愛惜這大明,不維護這大明,而是,這大明辜負了他們,令他們覺得,即便自己做任何事,也無法改變大明這般走向覆滅的境!故此,他們也就不想再參與了!當然,也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其實,這裡面必然有好人,但是卻少得可憐,而且,這些好人也想救大明,但是,大明不讓他們救啊!”

弘治皺眉不已,這翻言論,怎麼聽都是那麼的彆扭,但他心底卻是暗暗認同。

不由得,弘治心中五味雜陳,難道,這大明真的就不值得大家維護?

“其實,這一切,不過就是明心不再而已,咱這大明令兄弟們萬分失望罷了,只要重拾大家對大明的信心,大明必然能夠重生!”明中信一臉的自信,極其感染人,弘治心中都有些激動了!

當然,弘治是不會承認的!

“你就這些心得體會?”弘治一皺眉,他明顯不想談論這個話題,畢竟太過敏感了!

明中信深深看了他一眼,輕嘆一聲,“陛下,無論是何問題?無論真假,您都得心有定見啊!”

弘治心中一驚,對啊!此話真心是實話啊!

然而,自己做到了嗎?不由得他捫心自問。

捫心自問的結果是,弘治苦笑不已,原來,自己這半輩子,居然沒有一件事情是實話啊!反而,裡面充滿了爾虞我詐、假話連篇。

這其中的事實令他無比心驚,原來,不用說別人,自己都無法做到啊!

“其實,大家,包括軍士們的願望極其簡單,就是”明中信緩緩看看弘治,“每家有飯吃,每家人都吃個飽,隨後能夠安居樂業,沒有戰亂之苦,這,就是大家追求的極致幸福!”明中信緩緩總結道。

然而,這肺腑之言卻令得弘治難以確信,畢竟,自己這半生以來,都生活在陰謀詭計當中,一時半會豈能想通想透,更想得無所怨恨?

不,這,不可能!

明中信心中無比抗拒,畢竟,前世到今世,他都沒有遇到一件順心之事,一切的一切只是說明,自己就是一個倒黴鬼,一切都無法避免得要失敗!還不斷的牽累別人!

這,令得他不敢面對,只能躲避著!

“當然,這些情形,這些希望,並不是不能達到,也並不是很難達到!”明中信輕聲道。

眾人紛紛將目光投向他,畢竟,這心靈的歸宿,大家都是想要追求的!

此時有人言明,自然沒人想要放棄這聆聽的機會。

於是,現場居然一片寂靜,這,是任何演唱會所無法比擬的!

明中信環視一眼,輕笑道,“很簡單,只需要大家一人貢獻一把力,就能夠實現!”

啊!一時間,大家為之震驚,一人出一把力?這可能嗎?

明中信自顧自道,“其實,大家只需要放棄成見,齊心協力,不只是那些隱患無法威脅大明,而且,那彌勒會根本無法動搖大明一絲一毫的根基!”

然而,眾人依舊是一臉的懵樣,顯然無法理解。

明中信輕嘆一聲,也就不再解釋,緩緩道,“其實,很簡單,只需要將明家的利器運用於軍中,再加以訓練,配合適用戰法,一切叛亂勢力,皆如土雞瓦狗一般,不堪一擊!”

大家一片喜色浮面,明中信不由得悲哀地輕嘆,大家還真以為這是解決之道啊!

真相,往往大家都會忽略,反而尋找這外在的原因,其實,就算不用這武器,大明又豈能平定不了這彌勒會的叛亂,只不是,大家都捨本逐末而已!

而這利器畢竟是外物,如果大明軍民上下一心,無論任何叛亂,又有何懼?

然而,大家卻是將這一點有意無意間忽略了!

這,才是大明的悲哀啊!

然而,此時的明中信根本無力解決,只能留待日後再讓大家明悟了!

於是,明中信探手伸入到了袖中,取出一物,呈遞稟報道,“啟稟陛下,明家將這製造利器之法進獻朝廷,今後,無論如何,明家絕不會再行製造利器,而且,明家上下的工匠盡數獻與朝廷,希望朝廷給他們以良民戶籍,令其擺脫工匠籍!”

此話一出,御書房諸公瞬間變色。

為何如此說?只因為:

太祖籍天下戶口,置戶帖、戶籍,具書名、歲、居地。籍上戶部,帖給之民。有司歲計其登耗以聞。及郊祀,中書省以戶籍陳壇下,薦之天,祭畢而藏之。洪武十四年詔天下編賦役黃冊,以一百十戶為一里,推丁糧多者十戶為長,餘百戶為十甲,甲凡十人。歲役里長一人,甲首一人,董一裡一甲之事。先後以丁糧多寡為序,凡十年一週,曰排年。在城曰坊,近城曰廂,鄉都曰裡。裡編為冊,冊首總為一圖。鰥寡孤獨不任役者,附十甲後為畸零。僧道給度牒,有田者編冊如民科,無田者亦為畸零。每十年有司更定其冊,以丁糧增減而升降之。冊凡四:一上戶部,其三則布政司、府、縣各存一焉。上戶部者,冊面黃紙,故謂之黃冊。年終進呈,送後湖東西二庫庋藏之。歲命戶科給事中一人、御史二人、戶部主事四人釐校訛舛。其後黃冊只具文,有司徵稅、編徭,則自為一冊,曰白冊雲。

凡戶三等:曰民,曰軍,曰匠。民有儒,有醫,有陰陽。軍有校尉,有力士,弓、鋪兵。匠有廚役、裁縫、馬船之類。瀕海有鹽灶。寺有僧,觀有道士。畢以其業著籍。人戶以籍為斷,禁數姓合戶附籍。

凡軍、匠、灶戶,役皆永充。軍戶死若逃者,於原籍勾補。匠戶二等:曰住坐,曰輪班。住坐之匠,月上工十日。不赴班者,輸罰班銀月六錢,故謂之輸班。監局中官,多佔匠役,又括充幼匠,動以千計,死若逃者,勾補如軍。灶戶有上、中、下三等。每一正丁,貼以餘丁。上、中戶丁力多,或貼二三丁,下戶概予優免。他如陵戶、園戶、海戶、廟戶、幡夫、庫役,瑣末不可勝計。

大概意思就是軍匠兩戶是世襲的,有死有逃的會從原籍裡再拉人出來補上去。設想假如是好戶口的話為啥會出現逃戶的情況?而且死掉的和逃掉的都是一個處理方法,那就是從戶口本上再拉一個合適的過來不上去。而且除了以上三大戶以外還有傳說中的賤籍,甚至還有賤籍不得與良籍通婚的規定。

明朝的戶婚律就有規定:娶樂人為妻妾,凡官吏娶樂人為妻妾者,杖六十,並離異。若官員子孫娶者,罪亦如之。附過,候蔭襲之日,降一等,於邊遠敘用。其在洪武元年已前娶者,勿論。

尤其是,匠人籍乃是賤籍,與平民之籍天差地別,根本無法參加科舉,連這唯一的上升之路也已經清除。

這意思就是,你只要一朝為賤籍,就生生世世為賤籍,根本無法擺脫。

試想,這般情形之下,豈能不絕望?

而明中信此番卻是想要令其自家的匠籍奴僕下一代的賤籍變身為良民之籍,這等恩徳,豈能不惠及後代?這般恩德豈能不令家丁們萬般擁戴?又豈能不令在場的朝堂諸公勃然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