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世成看著眼前的槍支彈藥，目光不停的閃爍著。
自己的女兒傍晚才將此二人送出家門，可這才剛用過晚飯，對方就將幾十杆和彈藥送進了高宅。
高倬箐心下也是震驚，這郭麒雲做事的速度也未免太快了些。
“爹，我打聽過，這長槍在市面上至少也要四五十塊大洋，手槍至少要六七十塊一把。今日我按照市價壓了三成，可那郭麒雲卻是眼睛都不眨的答應了下來。有了這些槍，咱們再招些人手，就能滅了北邊的那些刮野鬼的！~”
高世成抽了口煙，點了點頭道：“的確是不小的手筆，這郭麒雲倒是個爽快人。不過，他的來路確實有些蹊蹺。咱們這一帶要想買到這種成色的槍，除了黑市，就是要從殺虎口那邊進貨，而且管控極嚴。”
高家素來以皮貨和販鹽為生，常年的行腳跑商，經常要與土匪亂兵打交道，這手裡的傢伙是必不可少的。
可這人手好找，但槍支彈藥卻是不好買。
爛槍火銃他們高家自然看不上，好槍快搶又大多被軍方把持，黑市上槍價高不說，風險也大。
一把好槍，甚至有人要價60-80大洋，要是郭麒雲拿出來的這種盒子炮，黑市上恐怕要在100個大洋以上！
只這筆買賣，就足以打動高家和郭麒雲合作！
只是，高世成吐出口煙，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他若是隸屬晉軍還情有可原，但他卻是東北邊兒來的。。。嗯。。。”
“爹，你是怕，他是東北軍的？”
高世成嗯了一聲，點了點頭。
“眼下各縣基本都是縣政自治，政界和商界都喊出了口號要綏遠人治綏遠。就連新任省主席的手令都出不了省城，若是咱們跟東北軍搭上了邊兒，我怕高家在商界內的名譽會有損啊~”
高倬箐坐到了他的身邊，挽著高世成的胳膊說道：“爹，不管他是誰，如今城裡都是他的兵，不說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也是差不多了。咱就當是在往年的時候，在誰的槍桿子下邊，就給誰交糧。只要咱高家的營生能保住，他們要說，便讓他們說去！~”
高世成看著女兒，不由得哈哈大笑：“倬箐啊，你要是個男兒身，怕是連爹都要讓位嘍~我家四兒說的對，是爹矯情了，我這就準備準備，給各機關要員寫張帖子，邀請大家後天都到咱家吃席！~”
高倬箐笑著點了點頭，隨即臉色有些黯淡了下來。
“爹，恐怕周縣長和張團練已經遭不測了。。。”
高世成嘆了口氣道：“這事不稀奇，成王敗寇~他們兩人活著，那郭麒雲和劉書槐如何把持縣政？”
說罷，高世成走到自己的女兒身邊說道：“倬箐啊，你可是對那個張舉臣有情意？”
高倬箐苦笑了下說道：“爹，瞧你說的。我知道張舉臣的心思，但我只是把他當個普通朋友和玩伴，從來沒有那種心思。只是，這樣一個人就憑空消失了，女兒心裡有些莫名惆悵罷了。”
高世成呵呵一笑，隨即又嘆了口氣道：“女兒啊，亂世就是如此，誰人不是朝不保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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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他口鋒一轉道：“倬箐啊，前幾日爹和你說的那個省城的陳伯伯家，等你到省城上班的時候一定要去拜訪一下。他們家的老三，聽說也是個留洋回來的，你們見見面，交個朋友~”
高倬箐瞟了他爹一眼，有些沒好氣的道：“你就那點小心思，等我見了人再說~我累了，回去歇著了~”
說完起身走了出去，只留下高世成無奈的笑聲。
——
這日晌午，高家的門前車水馬龍賓客不斷，光是車轎就有七八乘。
而在高宅的會客廳裡，正擺著幾桌酒席，坐在上首的正是涼城商會的會長高世成。
只見他慢慢站了起來，說道：“高某今日請各位前來，不用說，各位也都知道是與前幾日的事情有關。不瞞諸位，這事的來龍去脈我都已經查清了~”
在座眾人聞言立刻亂作一團，說什麼的都有。
“到底是咱麼回事？”
“還是高會長神通廣大！~”
“高會長快給我們講講~”
高世成伸出手，示意眾人安靜下來。
接著，他笑了兩聲說道：“要說這攻打縣城的人，在座的各位也應該知道，只是沒見過罷了~”
這下，眾人更是好奇，接連追問“是誰？”
高世成清了下嗓子說道：“正是前段時間剿滅了逢三好和胡麻子那兩股土匪，第二區保安隊的隊長郭麒雲！”
“是他！？”
眾人紛紛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而有幾個人卻是沉默不言不知道在想什麼。
高世成接著說道：“前日，第二區區長劉書槐和這個郭隊長已經來我這拜會過。不過，正巧那日在下舊疾復發病臥床榻，是倬箐替我會的客，但那兩位的意思我已經知道了~”
眾人正待問時，高世成一抱拳說道：“鄙人病體初愈，還是讓小女倬箐給大家說說吧。畢竟是她接待的郭、劉二人，而且出事那天，倬箐還與那個郭隊長在一起聊過。”
接著，高世成給女兒遞了個眼色。
高倬箐站起來，施了一禮道：“各位局長處長大人，倬箐雖留過洋，但也只是一介女流之輩，不敢在諸位叔伯先生們面前妄言，只是將事情原本道來~至於是非對錯，倬箐相信各位心裡自有定論。”
說完，高倬箐走到了一個空場，對著眾人說道：“我先來說說這事兒的原委。當天我與張團練到義生長布莊買塊料子，不想卻遇到了郭隊長也在鋪子裡正與掌櫃的發生了些衝突。張團練也是言語上有些過失，與郭隊長產生了一些小矛盾。但在倬箐看來，可以說都是誤會。”
“可後來不知怎麼的，警察局的王局長就帶著人把布莊裡三層外三層的圍住了，還硬說是郭隊長劫持了我和張團練，說其行徑與匪無異，應當正法。再後來，郭隊長的人馬到了，便發生了後邊的事。”
高世成這時候插了句嘴說道：“對對對，諸位還記不記得那個王金山，就是王和儒的侄兒。他當第二區區長的時候就欺負過郭、劉二人。後來人家上告，周縣長要以通匪論處，結果王金山提前得到訊息跑了~王和儒由此就和這兩人結下了樑子，我看他是想趁著這機會使個壞，沒想到惹了個煞星！”
高世成已經知道王和儒和郭麒雲是死對頭。
如今勝負已分，王和儒也已經歸了西，他自然不甚避諱。
眾人接著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卻也有人問道：“周縣長現在身在何處，張團練呢？”
高倬箐看了眼自己的父親，接著說道：“事發那天，張團練帶著周縣長跑出城了。”
這時，又有人問道：“王局長怎麼樣了？”
還沒等高倬箐答話，便有人一撇嘴說道：“那兩人連縣城都給佔了，還能留著他？哼，早成灰兒了吧~”
有幾人點頭附和，有幾人沉默不語。
這時，高倬箐接著說道：“至於，這兩人來我高家，是想拜託我父親說服諸位安心回去做事，盡快恢復縣城的工商秩序和民生。”
高倬箐說完，便不再發言。
眾人交頭接耳的小聲議論了一下，有的不住點頭，有的搖頭嘆息，還有的彷彿是不關己高高掛起，竟在那閉目養起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