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3章 天生就能得獎
《妻妾成群》的發表對於佟鍾貴來說是有著重大意義的。
在這篇作品之前，他也發了幾篇作品，但水花並不大，更別提受到多大的歡迎。
在《妻妾成群》以前，佟鍾貴作品的先鋒特徵是十分明顯的，他在小說中大量的使用意象、迴圈敘事、多重人稱、打碎故事結構諸多種種，都屬於典型的先鋒小說特徵。
評論界也早已關注到他這個新冒頭的青年作者，更知道他是被林為民看好並且手把手提攜起來的作者，都認為他有可能是繼馬原、於華之後，先鋒小說創作領域的又一員大將。
但是《妻妾成群》的發表，佟鍾貴卻一改往日的創作風格和寫作手法。
他開始使用傳統的白描手法，意象在他小說中的存在感越來越弱。
這種改變就好像是學繪畫，初時最喜歡西洋畫的炫技，覺得畫的越像越好，越瑰麗越好，現在卻改向了國畫的方向，重神不重形。
甫一出手，技驚四座！
《妻妾成群》發表半個月，讀者群體和評論家的口碑逐漸發酵，好評如潮。
讓蘇佟這個筆名一躍成為今年中國文壇最耀眼的名字，他如同一匹黑馬，突兀又極速的一下子奔到了中國文壇的最前沿。
“小佟，真是火了！”
“以後就是大作家了！”
面對同事們的調侃和打趣，佟鍾貴的臉上露出鄰家大男孩般的羞澀和拘謹。
《妻妾成群》的大受歡迎是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最開始創作這部小說時，他是一心一意想憋個大的。
寫一個純粹的古典中國味道的小說，以此考驗一下自己的創作能力和探究極限。
原本計劃寫成長篇的故事，可寫著寫著他發現這其實並不是個好選擇。
他想到了曾經和林為民談論創作時聊過的那些話題和內容，如果單純是為了寫一部長篇，又有什麼意義呢？
想明白了這個道理，佟鍾貴果斷放棄了一味求大求長的想法，把精力專注在內容本身上。
現在的結果也證明，他的選擇是對的。
文學作品，還是要以內容為重，一切的形式都只是錦上添花而已。
“小佟，還沒談戀愛吧？”柳蔭冷不丁問了一句。
佟鍾貴的臉色更加窘迫，辦公室內的其他同事笑的更加肆無忌憚。
調戲佟鍾貴這個童子雞，真是快樂無邊。
“別害羞嘛！回頭大姐給你介紹一個，怎麼樣？”
佟鍾貴在眾人的眼神下徹底敗退，攥著一疊稿子打算找個清淨的地方待著，這時林為民走進了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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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佟，阿來寄來的那篇稿子呢？拿來給我看看。”
佟鍾貴在一堆來稿中翻找了一番，找到了林為民要的稿子。
《阿古頓巴》是篇短篇，在藏族的民間傳說中阿古頓巴是位家喻戶曉、婦孺皆知的智慧人物，類似於另一片少數民族地區的傳說阿凡提。
阿來在小說中的敘事，打破了民間故事的模式和套路，對阿古頓巴這個人物進行了改編與重塑，強化了他身上的民間文化立場與反抗貴族壓迫的精神。
小說篇幅不長，風格獨樹一幟。
佟鍾貴看完之後意識到，林老師當時跟阿來的說的話是多麼的正確。
藏族口頭文學的存在給予了阿來充分的創作養分和空間，《阿古頓巴》整篇讀下來行雲流水，如同信手拈來一般，質量不俗。
而林為民看完這篇小說的感覺是眼熟，《阿古頓巴》的創作已經有了後世那部讓阿來聲名遠播的《塵埃落定》的影子。
阿古頓巴這個人物出身貴族，卻背叛自身的階級，走在黑頭藏民中間，用最質樸的方式思想，用民間的智慧對抗權貴，善良憨厚又不失聰慧狡黠的特質，與《塵埃落定》裡那個麥其土司家的傻子二少爺何其相似？
這兩個人物一脈相承，林為民認為阿古頓巴很有可能就是傻子二少爺的發端，而傻子二少爺也是阿古頓巴的一種延伸和拓展。
這些話他沒有辦法和佟鍾貴細說，畢竟《塵埃落定》還沒有寫出來。
所以林為民親自給阿來寫了一封信，在信中先是誇獎了一番《阿古頓巴》，然後又跟阿來聊起了這篇小說當中的細節和人物處理，鼓勵阿來可以嘗試深入挖掘一下阿古頓巴這個人物。
遠在阿壩的阿來接到林為民的信已經是快半個月之後的事了，看完林為民的信，他的內心有些激動。
前些年，他一直專注於詩歌創作，寫小說也是近一年的事，對自己並沒什麼信心。
上次去燕京出差和林為民吃飯聊天，給了他很大的信心和啟發，回來之後他便嘗試著寫出了這篇《阿古頓巴》。
稿件錄用不僅意味著他可以拿到一筆不菲的稿費，更代表著他在創作上受到了認可。
尤其是林為民還在信中和他深入的探討了阿古頓巴這個人物的可挖掘的空間，讓阿來一下子開啟了思路，他仔細想了想，林為民的說法確實有幾分道理。
在林老師的彩虹屁之下，阿來的野心逐漸膨脹。
要不，再寫個中篇？
可是沒什麼經驗啊！
阿來有些煩悶的來到自己那個簡易的書架旁，一本的看著書嵴上的名字。
突然，他的眼神定住了。
《喧譁與騷動》，福克納。
上次在燕京吃飯聊天時林為民提到的一本書，阿來回來之後便到書店買了一本。
回想著小說當中的內容，阿來的心蠢蠢欲動。
九月初，林為民應托馬斯的邀請再次探班《末代皇帝》，經過近半年時間的拍攝，劇組在故宮的戲份馬上就要結束，接下來就準備移師長春，拍攝之後的劇情。
正在拍的是青年溥儀騎著腳踏車想要出皇城，卻被衛隊攔住的戲份。
林為民站在不遠處看著正在拍攝當中的劇組，飾演衛隊長的人有點眼熟。
“那人是程凱歌嗎？”林為民問身旁的鞏俐。
鞏俐點了點頭，“是程導演，他今天來客串的。”
林為民點了點頭，沒有再討論這個話題，轉而和鞏俐聊起了章藝謀。
最近下半年的電影節已經陸續都結束，章藝謀忙了半年時間，帶著《紅高粱》幾乎走遍了能參加的電影節，收穫當然也很豐厚。
第38屆柏林國際電影節金熊獎、第5屆辛巴威國際電影節最佳影片獎、最佳導演獎、第25屆澳大利亞悉尼國際電影節電影評論獎、摩洛哥第一屆馬拉什國際電影電視節導演大阿特拉斯金獎、法國第五屆蒙彼利埃國際電影節銀熊貓獎……
一戲成名，而且還是世界級的名聲。
章藝謀的導演之路，有一個夢幻般的開局。
“下部電影還是你做女主角吧？”林為民問道。
鞏俐搖搖頭，“不知道呢，章導太忙了，半年都沒見過他，他下一部電影還沒影呢！”
拍完《紅高粱》，鞏俐可謂名利雙收。
名就不同提了，章藝謀吃肉，她和韓壯壯這倆人喝湯。
利這方面，有了《紅高粱》的加持，她順利拿下《末代皇帝》的女主角，片酬三十萬米刀，震驚整個中國電影圈一整年。
要知道中國電影合作製片公司作為這部電影的聯合制作方，投資的金額也不過三十萬米刀，剛剛夠鞏俐一個人的片酬而已。
對於尚未從中戲畢業的鞏俐來說，她演藝生涯的開局甚至比章藝謀的導演之路還要來的更加夢幻。
林為民調侃道：“拍完這部《末代皇帝》，你可就是國際女星了，章導恐怕給不了你那麼高的片酬啊？”
鞏俐耿直道：“沒有片酬我也演，沒有章導就沒有我的今天。”
這個表態別管真心假意，就很讓人舒服，小鞏會做人啊。
正在兩人聊天的時候，不遠處的那場戲結束了。
程凱歌客串的衛隊長的使命也結束了，他注意到跟鞏俐站在一起的林為民，猶豫了一會兒，帶著妝造走了過來。
“林老師，好久不見！”程凱歌打招呼道。
林為民笑道：“凱歌同志，好久不見了！”
程凱歌跟林為民寒暄了幾句，似乎是有什麼話想說，鞏俐見狀識趣的跑到了一邊。
“林老師，《紅高粱》的劇本寫的可真好。”
“呵呵，那都是謨言的功勞，是他非要掛我的名字。”
“您那部《情人》我也看了，寫的也很好。”
林為民看向程凱歌，不清楚這小子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論起兩人的結識，還是在林為民去燕影上課的時候，程凱歌捧《尤拉之死》踩《霸王別姬》，很有性格，並且文青十足。
“我一直弄不明白，您的作品怎麼好像天生就能得獎去的一樣？總能得獎呢？”程凱歌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林為民笑了笑，看來前段時間《孩子王》的遭遇確實給了他很大的刺激，連這話都問了出來。
“我說我就是專門奔著得獎去寫的，你信嗎？”林為民語帶輕鬆的問道。
程凱歌先是意外了一下，猶豫過後，卻又堅定的搖了搖頭。
“您不是那樣的人。”
林為民樂了，沒想到自己在程凱歌心裡的地位還挺高，“不用捧我。”
“你看，你也明白，作品得不得獎和作者本人的意願包括創作其實沒多大關係，因為從這部作品面世開始，它就已經脫離了我們的控制。
觀眾和評委，才是能夠給予它公正評價的人。”
程凱歌找上他，有幾分想求開導的意思。
林為民這話說的很委婉，就是讓他別那麼看重評獎這件事，越重視，得失心就越重，也越容易失衡。
程凱歌聽完林為民的話，沉默了片刻，又問道：“您覺得我這人有什麼缺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