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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十五章 西行路上之懇談 下

前往山西平叛的欽差隊伍頂著逐漸西斜的日頭不斷向前,每個士兵的臉上都滿是汗水,不時得用袖子擦去,這讓整支隊伍看上去並沒有多少叫人生畏的軍威。即便是騎兵與坐在馬上的將領,此刻也是滿臉不耐,只想著趕緊到下一個宿頭,好好歇上一晚。

不過在隊伍中間那輛寬大的馬車之中,環境卻很是不錯,坐在其中不但沒有半點悶熱的感覺,反而很是涼爽。再加上那隨手就可拿來食用的茶點,更叫人生出身在自家院中的錯覺來。

楊震此時就與鍾裕相對而坐,拿起一塊糕點細細地啃著,卻並不急著回答對方剛才的問題。鍾裕見他如此模樣,也只是一笑,端起茶杯品咂了一口,並沒有半點催促的意思。

直到一塊綠豆糕被楊震吃完之後,他才緩聲道:“其實這說白了也算不上什麼,那黃四郎雖然為人奸詐,但終究只是個沒見過什麼世面的鄉野之人,身為兇手的他在見到下官這個朝廷命官時總難免緊張,這點我還是看得出來的。

“另外,雖然絕大多數人都認為那黃百富被殺最大的得利者乃是黃七善,故而對黃四郎指他為兇手便無人懷疑。但在下官看來,黃百富之死最大的受益者該是黃四郎才是。本來那村裡的神官有兩個,他還會被分去一半權力,好處也只得一半,可一旦黃百富死去,一切就都由他說了算了,好處也都是他一人的。所以真要論動機,只怕那黃四郎的嫌疑就要遠遠勝過黃七善了。

“而且,黃七善還假借那百應神之口欲將此案徹底定死了,將黃七善也一併剷除。這一石二鳥的計劃固然厲害,卻更暴露了他自己的私心。下官便依此認定黃四郎才是真正的兇手。至於那摸罄的方法,不過是為了讓村民看穿黃四郎的為人,也為了使黃四郎難以抵賴而已。”

“善!”聽了楊震這一番解釋後,鍾裕忍不住撫掌讚歎起來:“楊千戶果然了得,只這短短片刻工夫便已把一切都算得滴水不漏,確實叫人驚歎哪。就是那些精於刑名之事的官員,怕也難以如你這般輕鬆地就把案子給解決了。

“之前本官在京城聽說你的事蹟時,還覺著你或只是靠著運氣,或是假借他人之手才能有偌大名氣。現在看來,倒是本官孤陋寡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說著還鄭重地朝楊震一拱手,算是賠禮道歉。

楊震自不敢託大,趕緊也回了一禮。見他並不像一般武人般粗魯不文,鍾裕對他就更是高看了幾眼:“之前本官對於陛下硬是將你插入本次欽差隊伍裡還是有些怨言的,覺著你一個錦衣衛不可能在如此大事上起到作用。但現在看來,還是陛下英明,有你相助,本官此次山西之行必然會多幾分成算。”

“大人謬讚了,下官也就只是會些旁門左道的東西,實在算不得什麼。倒是大人你,才能匡扶社稷,為天下百姓做些實事。”這幾年在官場裡的歷練,已讓楊震學會了這種相互吹捧的手段,此時說來全無生疏之感。

對此,鍾裕聽了也只是一笑,並沒有往心裡去,這種話在他近二十年的官員生涯裡實在聽得太多了。但很快地,他的笑容便又是一斂,而後神色慎重地問楊震道:“不知楊千戶如何看待此次咱們去山西平叛一事?在此事上,咱們又該怎麼做呢?”

終於,在前面鋪墊了這麼多幾乎沒什麼用的話後,鍾裕把正題給拋了出來。這才是他今日特地將楊震叫進車來的目的所在。

其實自主動站出來接下平叛與查真相的差事起,鍾裕肩頭就擔著極大的干係。他也知道此事不好做,一個處置不當,便會引來各方非議,故而這段時日裡一直都在思考著到了地方後自己該如何做,查那裡的問題又該查到哪一步。別看他平時為人方正倔強,其實還是很懂官場裡的遊戲規則的,不然也不可能坐到今日的位置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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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同時,一向以來的正直之心也在不斷地提醒著他,這次的事情關係到大明邊疆的安定,切不可為了什麼官場交情而放過那些為非作歹之人。兩種想法在心裡已糾結多時,今日他便想聽聽楊震這個看似與官場還有不少距離的錦衣衛千戶的意見。

當然,要不是楊震今日表現得實在太過出色,讓他由衷欣賞,鍾裕也不會如此唐突地以這麼敏感的問題問他。

楊震聽了他的問題後,也是一呆,這問題可實在有些難以回答。倒不是說這個問題沒有正確答案,至少他若是說一句一定要一查到底,不使一個有罪之人逃脫,鍾裕總不會說他有錯的。但這種幾乎可以說是不切實際的說法並不可行,也不是鍾裕希望聽到答案。如此,楊震就得先考慮對方的立場,然後再選擇是逢迎還是勸諫了。

見楊震低頭思考著,鍾裕也不心急,為自己倒了半杯茶水,緩緩品咂著,也不出言追問。但一雙眼睛,卻不時從楊震的面上掃過,想透過看他的表情來猜測出他的心思來。

不過楊震只是蹙眉深思,卻不可能叫他看出心思。半晌,他才開口道:“下官只是一介武人,又是大人下屬,本來去大同也只是奉命行事,大人怎麼說,我便怎麼做而已。但既然大人如此相問,那下官就只有將心中所想如實相告了。”

鍾裕一聽,面上顯出一絲微笑來,為楊震也倒上了半杯茶水,然後示意他繼續說。楊震喝了口茶潤了潤喉嚨,然後繼續道:“其實此去大同,大人是有兩個選擇的。其一便是重用與拉攏如今的那些大同將領,借他們之手迅速撲滅叛軍——當然,說不定他們比大人你更性急,不等我們到大同,那幾股叛軍就已被撲滅了。而後,再請他們找出一些罪魁禍首出來,把這些人的人頭作為此次平叛的戰利品,給朝廷一個圓滿的交代。”

“嗯?”鍾裕聽了他這話後,臉色微微一變。沒想到楊震年紀輕輕的,看事情竟如此透徹,而且這話還如此直接,一下就把官場中最現實可行的汙糟事給不加掩飾地道了出來。在略一皺眉後,他便開口問道:“你既然說有兩個選擇,那除此之外本官還能怎麼做呢?”

“這第二個選擇,可就要比第一個難辦得多了。”楊震再次喝了口茶,這才肅然道:“前面借大同守軍平亂的舉措自然是不變的。但隨後,大人卻不能聽從當地官員與將領的擺佈,而得自己去查明真相。在此期間,或許咱們還會遇到各方勢力的阻撓甚至是威脅,並發現一些可能會導致整個山西局面混亂的秘密,甚至這還會影響到整個朝局……”

聽著楊震把自己之前所想到的那些一點點都說出來,鍾裕的臉色已變得極其凝重與嚴峻。本來只是想試探一下楊震能力的他,這時不覺都有些想請教他了:“那依楊千戶之見,這兩條路本官該做何選擇呢?”

“那就要看鐘大人你的志向與抱負究竟是什麼了。”楊震說著,深深地看了面前的鍾裕一眼,略一頓後,才道:“若大人只想著能把事情做完,給朝廷一個能夠被大多數人接受與認可的交代,那麼第一條路無疑是很不錯的。只要這麼做了,大人的功勞必然少不了,還會結交不少朋友,不光是山西的那些將領,就是他們背後那些朝中權貴,也必然會承大人的這份情面,今後大人在官場上也會多不少的助力,就是想入內閣,也不是什麼難事。”

聽著楊震給自己描述的大好前景,有些就是鍾裕自己都沒有想到,但仔細聽來,又覺得深有道理,讓他不覺有些猶豫要不要選擇這條路了。但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了楊震口中道出了“但是”二字,這讓他的頭腦猛地一醒。

“但是……”楊震似笑非笑地看著鍾裕:“鍾大人覺著這就一定是好事嗎?或許對眼前的朝廷以及山西來說,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但我以為這只是治標而不治本的辦法,誰也不敢保證,在若干年後,山西或者其他邊塞地區就不會發生相似的叛亂。若不能將引發叛亂的原由根除,它就一直會像噩夢般纏在我大明邊疆之上,而且說不定今後所爆發的叛亂比這次更大,危害更深。

“而大人若是為朝廷計,為我大明江山計,為天下蒼生計,就該把個人的榮辱得失全都拋去,趁著這個機會將被掩蓋起來的真相徹底發掘出來,使朝中袞袞諸公清楚地知道我們的邊疆到底有多少弊病,如此才是杜絕今後再發生相同之事的唯一辦法!”

說著,楊震又一次深深地看向鍾裕:“至於到底是得過且過,還是痛定思痛,冒著得罪許多人的危險讓真相公於天下,就只在鍾御史你一念之間了。下官只聽憑大人的意思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