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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 楚王一戰定乾坤 門主一夢洩情緣

冷月無聲,寒風弄影。

楚莊王親自上戰車指揮,夜襲晉軍大營。楚軍黑甲部隊分別從左右兩側包抄,猶如決堤的洪流,勢不可擋地將晉軍主力趕至了黃河邊。

慌亂中,晉軍將士喪失了鬥志,爭相逃命。晉軍人多船少,將士蜂擁上船。一隻船不堪重負,徑自沉了下去,諸多不識水性的將士在水中掙扎;其他船上的將士不由恐慌至極,竟揮刀向正在攀附船舷的將士砍去,一時間,頭顱和手指落滿了甲板。

楚軍將士見大王親自在後面壓陣指揮,無不想乘機立功出人頭地。一支支的利箭紛沓如雨,射向船上和水中驚慌失措的晉軍將士。瞬時,屍橫遍野,波濤血紅。

另一側的鄭國兵馬,則死死地攔截著晉軍分支從陸路逃亡的戰車,敢死隊衝上去拆了晉軍的車軲轆,逼得晉軍將士匆忙間肉搏。此時的鄭軍將士是悲憤交加,晉軍若是早來相救,鄭國至於淪落成現在這樣嗎?幾個月來的憋屈,化成了滿腔的怒火,將晉軍燒得片甲不留。

晉軍終於丟盔卸甲,慘不忍睹地大敗而歸。

楚軍大營一片沸騰。夜襲歸來已是拂曉,奮戰了一夜的將士們毫無睡意,歡聲雷動地推舉著殺敵最多的將士,層層上報請功。

楚莊王更是志得意滿,大有好風憑藉力,送我上青雲之豪情。此番出兵原本是為了教訓鄭國警告陳國,為長公主出氣,順帶試探下晉國的態度。沒想到,竟將晉國打得潰不成軍,報了晉楚爭霸以來的楚國屢戰屢敗的仇。

一仗定乾坤。這一仗,打出了楚莊王的威風,打出了他的天下。從此,掃平了他稱霸中原的道路,無可爭議地奠定了他的霸主地位。

唯有屈巫冷眼旁觀,心中越發焦急。眨眼功夫,將姬心瑤送到株林已快兩個月了。與晉國的拉鋸戰不痛不癢地拖了這麼長時間。現在終於將晉軍打跑了,楚軍也該回去了吧。

可是,他越是著急,事情就越是不按他的思路走。楚莊王就地犒賞三軍,讓將士們開懷暢飲三天,竟一點也不著急班師回朝。他倒是不吝嗇,這一耽擱,又得好幾天。屈巫只能在心裡嘀咕著。

屈巫心中悶悶不樂,卻不得不裝出一副高興的樣子,自恃有幾分酒量,不由得多喝了幾杯。平時這點酒對他是沒有影響的,可能是心情不爽,酒入愁腸,便有了幾分醉意。

屈巫聰明絕頂,心機深重,行事作風都是走一步看三步,從不輕易漏出自己的底牌。然而,老天爺是公平的,為你開啟這扇門,肯定會為你關上那扇窗,決不可能給一個人過分完美。

屈巫的致命之處就是做夢,他只要一緊張焦慮,就會做夢。按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很正常,偏偏他一做夢就會囈語,將夢境洩露無疑。

屈巫知道自己這個短處。與楚莊王在一個大帳裡,他根本不敢深睡,每夜都是淺眠,唯恐自己一不小心入夢說出什麼不妥的話來。

他並非擔心楚莊王會把自己怎麼樣,事實上這世上誰都對他莫奈何。他忌憚的是整個家族的命運,畢竟那麼多的親人在楚莊王手下謀生。

有了幾分醉意,人也就失卻了警覺,放鬆中的屈巫沉沉地睡了過去。要命的是,他真的做起了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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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裡,姬心瑤始終背對著他,他怎麼也看不到她的臉,他不由得有些恐慌,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看不到她的臉,他情不自禁地喊著:“心瑤,心瑤。”

可是,姬心瑤依然沒有回頭,一個人孤獨地向著黑夜的縱深走去,帶著幾分落寞幾分憤恨,越走越遠,直至被濃重的夜色吞沒。

“心瑤,心瑤!”他大喊起來。夢中,他甚至聽到了自己的聲音是那麼的傷痛和無奈。

屈巫的夢囈,驚醒了大帳中的楚莊王。楚莊王稍稍欠身,從地榻上向另一個角落看去,只見地墊上的屈巫翻身囈語,依然酣睡。

楚莊王心驚。他真的與姬心瑤有糾纏,竟然夢中都想著她。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看來他的情已經很久很深了。難怪他要衝上去攔劍。如此看來,很難說姬心瑤突然失蹤與他無關。

楚莊王再無睡意。心中竟是一陣悸動。屈巫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僅僅是因為姬心瑤的美貌而念念不忘,還是隱藏得太成功,自己根本沒試探出來?若是後者,那他就太可怕,太深不可測了!

天亮之後,楚莊王不動聲色地將屈巫支離了大帳,吩咐宋禁衛長傳來了御醫。宋禁衛長見楚莊王揮手讓自己下去,知情況有異,便很忠誠地守在了門口。

楚莊王用一種很瘮人的眼光打量著御醫,直到把御醫看得頭皮發麻小腿肚子直抖,他才說:“你確定屈大夫那晚是吃壞了肚子?”

御醫驚恐之下很快鎮定下來。他雖然摸不清楚莊王的用意,但見楚莊王神色,心中已知一二。若是推翻那晚的診斷,一頂欺君之罪的帽子不大不小正好。死扛著,大不了頂個庸醫的帽子。

御醫誠惶誠恐地說:“大王,微臣診斷是的,不知可是屈大夫有所懷疑?”

“是寡人懷疑有人做了手腳。”楚莊王挑明了自己的想法。

“這個、微臣無能。”御醫的頭上冒出了汗。大王真是神了,居然能判斷出端倪。看來,有必要提醒屈巫,他倒黴事小,自己被他無辜牽連就太不合算了。

御醫下去之後,楚莊王心中好一陣翻騰。那晚,幾位將軍輪番敬酒,還真沒怎麼在意屈巫,問了幾次都是在廁所,後來又越來越頻繁地去廁所,看上去也不像是裝的。

若是他與姬心瑤沒關係,這一切屬於正常。可他連做夢都唸叨那女人,出現這樣的狀況就太巧了,姬心瑤失蹤極有可能與他有關。據說那四個看守姬心瑤的禁衛都是被一掌斃命,如此功夫可不是一般人所能及的。楚莊王的心沉了下去。

屈巫一大早,就被楚莊王支離大帳,心中不免“咯噔”一下,便站在暗處悄悄觀察,見御醫進了大帳,一絲疑慮浮上了心頭,昨晚酒喝得有點多,睡得沉,難道是做夢說夢話了?冷汗從他的後背沁了出來。

不一會兒,見御醫出了大帳,屈巫裝成正好和他迎頭相遇,熱情地打著招呼。

那御醫眼睛睃了下四周,低聲說道:“屈大夫,以後吃東西可得小心點,免得大王擔心。”不等屈巫回答,便匆匆而去。

屈巫明白過來。楚莊王懷疑到那晚跑肚拉稀,就說明與姬心瑤有關。肯定是自己又做夢了,而且還出了聲!屈巫仔細地回想著,無奈對夢境一無所知。總是在夢裡擔心她,已經很多次洩露了自己的內心。這個毛病還真有點麻煩,他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屈巫定定心神走進了大帳。楚莊王一如既往地平靜,依然很勤奮地批著奏摺,看不出任何的波瀾。

屈巫不由哀嘆。越是風平浪靜,就越說明他在掩飾自己內心的不平靜。看來,自己這段時間所做的努力全泡湯了,不經意的一個夢,將一切都拉回到了原地。

楚莊王御駕親征凱旋而歸。郢都城門口,百官跪接,萬民歡呼。楚莊王一身戎裝,立在戰車上頷首微笑接受著子民們的頂禮膜拜,那感覺自是好得不能再好。

回朝之後,關於調查姬心瑤身邊人一事,楚莊王似乎忘了,再沒提起。屈巫暗忖不如自己先說出來,看看他到底作何反應。然而,楚莊王似乎很忙,下了朝就不見人影,屈巫再也沒有單獨見他的機會。

屈巫心知情況有些不妙,便悄悄著手安排一些人和事。當然,一切都是築風上前,他依然按時上朝下朝,只是在心中盤算著儘快抽身走人。

這一日,屈巫下朝之後,信步踱到了一家剛開不久的茶樓,這茶樓是七殺門的產業,現在已經分佈到了各國,他特地命名水樓,當然,其中之意只有他自己明白。

屈巫端著茶剛抿了一口,一胖一瘦的兩個身影,從他眼前飄了過去。洛邑的兩個蟊賊,上次也是在茶樓門口飄過,他追出去就不見了蹤影,這次又出現了!

屈巫站起來追了出去,他跟在那倆人身後,亦步亦趨地走著。他們快他也快,他們慢他也慢,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終於,那一胖一瘦的人出了城。屈巫稍稍猶豫了一下,也緊跟著出了城。

城外有一座大山,山中有著茂密的森林。那兩人鑽進去之後,幾個閃身就不再也不見了蹤影。

已是仲春時節,林子依然顯得有些黑,許多闊葉樹的葉子在冬天落盡了,粗大的樹幹像一根根支撐天空的圓柱肆意地伸展著,現在樹枝上又簇生出層層疊疊的綠意。

屈巫屏氣朝四周看去,厚厚的一層腐葉,散發出溫暖的溼氣,一片靜謐。

那兩個人呢?難道遁地了?竟是眨眼就不見了蹤影。屈巫心下疑惑,有著如此身手,在洛邑酒樓為何裝成小蟊賊?看來,他們是有意把我引到這兒來。屈巫的手向腰邊摸去,按住了昆吾劍。(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