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最開始的平淡，到中途的麻木，然後到現在的雙手有些顫抖。
方言甚至不敢去看自己的手，恍惚中，他似乎又能看到那一雙雙死不瞑目的眼睛，那一具具已經帶上惡臭氣息的屍體。
沒有沾上任何的鮮血，卻已經鮮血淋漓，但他沒有停下，他的腦神經在現在已緊緊繃在一起，讓他沒有時間，也沒有任何的空間去思考其他。
他只知道，他是對的，他是為了地球，他是為了文明。
對，為了文明，為了地球……
他就這樣不斷的催眠著自己，然後伸手，顫抖著拿上了旁邊掛著的，那把黑色，帶著死亡氣息的步槍，重若千鈞，但他還是拿起來了。
我沒有錯！
當方言再度的踏上機艙，再度的下令發射生化武器，他看著下方哀鴻一片的城區，在心裡，默默地吐出了這句話。
周圍的士兵比以往更加的沉默，有的人，也離開了這支肅清的隊伍，而他們也永遠的離開了正常人的生活。
受折磨的，永遠都不是做下決策的人，而是那些實施決策的人……
方言漸漸地明白了毛德這句話的意思，看著周圍那一個個離去的戰士，他除了說一聲抱歉還有保重之外，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麼。
……
一天麻木而又看似忙碌的生活似乎又要匆匆結束，夜幕也慢慢的籠罩於天地之間，遠方的落日已經不見蹤影，只留下一抹泛紅的金光，還證明著他的存在。
“趕緊的，上戰機，返航吃飯！”
旁邊傳來熊本奇招呼的聲音，方言恍然的楞了一下，然後轉頭看向了身後這座巨大的城市，這座異星文明最後殘留的一處大型聚集地，也是他們的王城。
而隨著最後一絲餘暉的消散，遠方王宮頂部的寶石發出一道璀璨的光芒，然後慢慢的沉寂下去，變得柔和寧靜，宣示著黑夜的到來。
“方言，走了。”一道沙啞的聲音從旁邊傳了過來，熊本奇站在了他的身邊，隨著方言面朝的方向看了一眼之後，拍了拍方言的肩膀，說道，“先走吧，他們都在等著的。”
呆滯的回頭望了一眼，看著站在機艙門前看著自己的眾多戰士，方言呼了口氣，然後又使勁的呼了口氣，開口大吼道，“準備返航！”
轉身往著機艙跑去，沒有回頭，沒有留戀，細碎的嗡嗡聲又開始響起，點點的加速感盪漾在心頭，一如往日的沉默，沒有人開口，機艙內壓抑著一種無法用言語的凝固。
“指揮官，我們後面還會做些什麼？”一名戰士默默地開口問道，低著頭看著機艙的底部，然後抬頭看向了方言，似乎在等著他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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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旁的戰士也紛紛的將頭轉了過來，方言環視了一眼，呼了口氣之後開口回道，“這件事情告一段落，保密條例大家應該清楚，如果沒有異常的話，你們會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接受心理輔導。”
“能退役嗎？”旁邊的另外一名戰士問道，這在以往視如逃兵一樣的話語，在此刻卻沒有任何人去反駁，也沒有人打斷，因為這是他們的心聲……
“可以。”方言沉默一下之後點頭回道。
“那就好，那就好……”
那名戰士愣愣的喃著這三個字，然後靠在了機艙壁上，彷彿像是得到了解脫，連帶著，其他戰士的眼神也開始恍惚起來。
“我最後說兩句話。”方言看著機艙內的人突兀的主動開口說道，等著所有人的眼睛再度看向自己之後，才吸了口氣慢慢的說道，“這次行動結束之後，我不知道你們會選擇繼續待下來還是離開，但是你們是真正的軍人。”
沒有人回話，他們就這樣看著方言，良久，才有一名戰士默默地細聲說出了一句，“我做到了軍人該做的，當我卻沒有做到人該做的……”
“鍾樹！”
一隻手，將旁邊準備開口的熊本奇拉了回來，方言搖了搖頭，然後呼了口氣，“回去好好睡一覺吧，你也是。”
方言看著旁邊眼眶發黑的熊本奇說道，然後無力的擺了擺手，靠著機艙壁坐了下來，仰頭看著機艙底部的暗黑色鋼鐵，隨著點點的晃動，眼神也慢慢的飄忽了起來。
我，錯了嗎？
……
飯也沒吃，在一個簡單的集合之後，方言便脫下裝甲，提著一個小籠子離開了這處已經修建好的軍營，然後慢慢的向著飛船走去。
而隨著喚醒工作的不斷進行，周圍已經能夠看到不少的人類，也能夠看到一些簡單的建築，看到人們臉上那從心底發出的笑容。
但方言卻覺得自己格格不入，他覺得自己已經和他們劃了一條線，分成了兩個世界，涇渭分明。
“方言……”
門口，李傑還站在那裡，或者說這十幾天來，他每天都會站在那裡想著方法來勸誡方言，但結果卻是讓兩人之間的關係越變越冷。
方言也不知道，明明自己以前的好兄弟，為什麼自己現在會這樣對他……
抬手打斷了李傑接下來的話，方言走到李傑的身旁頓了一下，但緊接著，還是越過他直接走了進去。
“方言，你他媽就是個懦夫！”
身後的李傑大吼道，方言再度的頓了頓，然後深深的吸了口氣，再度的往著前方走去，消失在了拐角……
……
“回來了？”
一道帶著溫暖的問候，方言的臉上終於是掛起了一絲笑意，然後抬腳踏了進去，看著座椅上捧著一本書研讀的洛喬點了點頭，“吃飯沒有？”
“吃了。”洛喬答道，然後將手中的書本放下，捧起了旁邊的茶杯，“今天過得怎麼樣？”
搖了搖頭，方言拉開椅子坐到了洛喬的對面，笑著說道，“出去晃盪了一圈，然後給你帶回來了這個，當！當！當！當！”
像是獻寶一樣，方言將一直藏在身後的小籠子給拿了出來，然後放到了洛喬的身前，懷著一絲期待的輕聲問道，“送你了，怎麼樣？”
“很可愛啊！”洛喬臉上綻放出一抹燦爛的笑意，看著籠子裡東望西望似乎迷路的異星小寵物，迫不及待的放下了手裡的茶杯，然後把籠子劃拉到了自己的身前，用自己的手指不時的逗弄一下，發出一道道銀鈴般的淺笑聲，嘴角旁邊也泛起了兩個小小梨窩。
“我跟你說，這可是我千辛萬苦，爬坡上坎，走遍萬里才捉到的……”方言自賣自誇的賣弄道，不過看著把目光集中在寵物上的洛喬卻突兀的想到了一個問題，撓了撓頭開口說道，“那個啥，洛喬，你可別像上次一樣把它帶到生物實驗室……”
“嗯！”洛喬頭也不抬的點了點頭，然後不斷地掂量著籠子裡的小小萌寵，給人的感覺就好像是？
這次從哪下刀比較好？
渾身打了個激勵，方言看著全神貫注的洛喬，在心裡也替這只小寵物以後的命運畫上了一個問號，然後帶著一抹輕鬆的笑意，站起身來往著自己一直睡覺的地方走去。
只有艦橋，才能夠讓他放下一切，讓他感受到僅有溫暖，而現在，他想睡了，真的想好好的睡一覺了……
但隨著越睡越深，他的額頭，開始冒出點點的汗漬，面上也開始變得猙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