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UU看書 > 次元 > 青春1968最新章節列表 > 第二十章
選擇背景顏色: 選擇字體: 選擇字體大小:

第二十章

遲疑半刻,我拍拍她的肩,不斷地哄著她,“頭晌姑已經答應鐵柱家了,明年,明年姑一定去……”芍藥抬起那雙藍瑩瑩的眼睛,落寞地點了點頭,像洩了氣的皮球,慢慢轉過身,默默地走了。望著芍藥遠去的背影,我心裡陣陣的痠痛。

轉眼到了第二年除夕,善良熱情的鄉親們導演的“劫人劇”又上演了,我已經答應了閻隊長,今年到他家吃年夜飯。想到去年在窗臺邊對芍藥的承諾,心不由自主地慌亂起來。孩子們拽著知青,興高采烈地走了。突然門外傳來“嗒嗒嗒”的腳步聲,“嘭”地門被推開了,跑進一個人來,啊!從鏡子中我看到了那頂雪白的羊絨帽子,是芍藥。沒等我回頭,氣喘吁吁的聲音便在背後響起:“姑,俺包餃子,包忘了……我來晚了!”我的心抽緊了!那個除夕,我推託有病,誰家也沒去。芍藥真以為我病了,帶了些好吃的,來宿舍陪我。躺在炕上,面對那雙清澈純潔的眼睛,我辜負了僅僅是一頓年夜飯嗎?以後的除夕,在高高矮矮的人頭中再也沒有了芍藥的影子,可我卻年年在“劫持者”的人群中尋找芍藥。

我接到招工通知,離開東北那年,芍藥快長成0出頭的大姑娘了,那雙藍眼睛仍像湖水一般清澈明亮。方圓幾十裡,都知道芍藥溝有個美姑娘,可惜沒有上門做媒的,芍藥變了,變得憂鬱,變得愁眉不展。

告別芍藥溝那天早上,天陰冷陰冷的,為了不驚動鄉親,我是悄悄離開的,只有幾個朋友趕著爬犁把我送到幾里外的汽車站。正等車,我發現道上跑過一個人來,那熟悉的雪白羊絨帽,在淡淡的曙色裡格外醒目,近前一看,果然是芍藥。臨上車芍藥硬塞給我一包東西,我執意不收,一個勁地推託著,誰知芍藥的眼圈紅了,哽咽著:“你總這樣,都走了,還忌諱……”不是,不是的……我語無倫次地怎麼也說不清。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車開了,我情不自禁地把身子探出窗外,別了芍藥姑娘,別了熟悉的小山村!芍藥溝和芍藥姑娘漸漸地在我的視線中消失了。車上,我解開芍藥塞給我的小包楸,一團熱氣夾著絲絲的清香撲鼻而來,哦,是玉米!她知道我最愛吃玉米了,頓時,一股暖流在心裡翻騰,淚水充滿了眼眶,簌簌地滴落在玉米上。

讀到這兒,我被芍藥的真情感動了,也被老知青盛文秀對芍藥的真情、對黑土地上的鄉親們的真情感動了,我的淚水也止不住了……她在文章的最後說:歲月如梭,多少年過去了,每每想起芍藥,心裡總是沉甸甸的,我依然揹著沉重的“包袱”,魂牽夢繞地懷念著漫山遍野的芍藥溝,思念著放飛著青春的芍藥溝,思念著夢中的那株芍藥。

在這個春天裡,我突發奇想,一定要替我的“荒友”找到芍藥溝,找到芍藥姑娘,轉達她遙遠的思念,也表達她深深的歉意。真是天隨人願,正好我要去黑河主持全省報紙獎的評選,正好《黑河日報》的王鋒社長在愛輝區當過書記,我向他打聽“芍藥溝”,他說,他在愛輝管過農業,走遍了所有的鄉村,有頭道溝、裡二道溝、外二道溝、三道溝、四道溝、五道溝,就是沒有芍藥溝。我又進一步提供了這個村的隊長姓閻,當年在這個村插隊的有一個上海女知青叫盛文秀。王鋒動員他的老下級老朋友進行了逐鄉逐村的排查,終於在我離開黑河的前一天的晚上,在外二道溝同時找到了閻隊長和老知青盛文秀的名字,我竟興奮得無法入睡,夢見了那滿山遍野的芍藥花和花叢中走出的那位藍眼睛的芍藥姑娘。

作者和盛文秀、“芍藥”在一起北疆春來遲。在黑河市通往古城愛輝的路上,我看到路兩旁的楊樹上剛剛綻出新葉,透過黑龍江邊那一排排蒼翠的松林,我看到了對岸深褐色的土地,那就是“江東六十四屯”,那裡曾發生過把中國數萬邊民趕進黑龍江的慘劇,不平等的《璦琿條約》卻把這片土地割讓給了沙皇俄國。60年代末期,數萬名大城市的知青就是懷著“屯墾戍邊”的理想來到了這片土地上。盛文秀就是其中的一員。我們的吉普車沿路南下,過卡倫山、五道溝、四道溝、三道溝,外二道溝就在眼前了。這是一個紅牆灰瓦木杖柵的小村落,明媚的陽光下,如雪的梨花開在屋前房後,小村一片寧靜。

在村頭,我們遇到了一位姓趙的漢子,問起當年的上海知青,他記得有一個小姑娘叫盛文秀。他指著路對面那片松林說,當年他們都住在道東那棟房子裡,早說拆了,後來種了樹。我又問起這個村當年誰家成分最高,他家有個姑娘嗎?他說老滕家最高,是富農。他家有個姑娘是老三,和知青的關係好,老身前身後地跟著人家。“她叫芍藥嗎?你們這裡叫芍藥溝嗎?”我問。他說:“她叫三胖兒。這個屯子前後都長芍藥,一開花時,紅的,白的,黃的,一片一片的。知青把這裡叫芍藥溝!可能三胖兒是我們村最好看的姑娘,有的知青叫她苟藥。”

我欣喜若狂,看來我們找到芍藥溝了,那芍藥姑娘呢?老趙領我們找到了當年的閻隊長家,可惜他早就去世了,他的老伴還在。她七八十歲了,竟能說出許多知青的名字,其中就有盛文秀。她也說,當年老滕家因為是富農,捱過批鬥。現在滕家老大是村的黨支部書記,三胖兒早就嫁到外村去了!我們又找到滕書記家,他到地營子幹活去了。他的妻子告訴我們,三胖兒叫滕中英,0多年前嫁到幾十裡外的坤河鄉藍旗屯了,丈夫姓關。她當即給他家打了電話,可惜沒人接。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半個小時後,我們終於在藍旗屯一個殷實的小院見到了0多年前的“芍藥”,她已經51歲了,胖胖的圓臉,眉目清秀,眼睛還很精神,只是已看不到那藍瑩瑩的光澤了。頭一次這麼多幹部到她家,她有些不知所措,當我說起知青,說有一個叫盛文秀的上海姑娘向她問好,她馬上眼圈就紅了。她說,當時家庭成分不好,被人看不起,可好幾個女知青一點不歧視我。白天一起幹活,晚上一起學習,只要一見到她們我就高興,一有空就往她們的宿舍跑,有了好吃的也想著她們。有時給她們送烤苞米,送燒土豆,還送過煮雞蛋。上海寄來好吃的,她們也給我,上海糖特別好吃。她指著立櫃上的一個彩繪的鐵片餅乾盒說,那就是上海青年送我的。當時那裡曾裝著一個農村姑娘的心愛之物和所有秘密。

告別時刻,讓人傷感我說道,盛文秀回憶你怎麼請她到家過年,她一次沒去;臨走時你還跑到車站給她送苞米。滕中英說,這點事兒還記著呢!我早就忘了。盛文秀那人挺厚道,話不多,對人可真誠了。過去那些難受的日子,我再也不想提了。我父親本來是參加過解放戰爭的老戰士,卻把一個本家的成分錯定給了我們家,一直戴了17年的富農帽子。我大哥很有能力卻啥也不讓幹,我二哥和上海姓王的姑娘搞對象,也讓領導給攪黃了。我都0多歲了,在本村找不著物件……當年知青誰家都去,就是不敢去我家……她難過地說不下去了,眼淚止也止不住。

“在我最痛苦的時候,是那些知青關懷了我,幫助了我。”滕中英說,她和那幫女知青情同姐妹地相處了五六年,最大的收穫是學到了文化,讓我知道了外部世界,知道了如何改變自己的命運。她們教我的東西,我一點點都理解了,她們用上海話講的“梅花檔案”和“一隻繡花鞋”的故事我都聽懂了。她們對我的那句話,讓我記了一輩子:“芍藥,你可不能當繡花枕頭!”開始我不懂,後來我知道了,不能外表光鮮,一肚子草,要有文化!後來知青都走了,我沒有了任何撲奔,就嫁到了藍旗屯關英剛家,雖然他“出身”

也不好,但人特別好。那年我是4歲的老姑娘了!我們一起奮鬥了0多年,置辦一個好家,日子一天比一天好。我記住了知青們的話,一定要讓孩子好好讀書。現在大兒子唸完大專,又考上了愛輝區的幹部,在財政局工作;二兒子也唸完中學,現在區公安局上班,大兒媳和老二的物件都是黑河城裡人。現在人人平等,再也不受別人的氣了。農村的政策真好!種地不收稅,還給補貼,我們把地都包出去了,只等年底收錢了。說到這兒,滕中英兩口子都笑了,我們也跟著他們笑了。

離開藍旗屯前,我們和芍藥在他們的小院裡合影,我說要把照片寄給盛文秀和上海知青,你還有什麼話要捎給他們。她想了想說:“在遠方的那個農村姑娘永遠想念你們!”在場的村裡和鄉里的幹部都說,老關家媳婦說得好。芍藥笑著說,還不是和知青學的!

在返城的路上,我看到路邊的麥田已經泛綠,綠茸茸的像絨毯一樣鋪向天邊。我還看到地邊的坡地上正一簇簇生出許多植物,那可能就是芍藥吧。再下兩場雨,那花兒就該開了吧。我想,昨天的風雪嚴寒已去,今天一派風和日麗,那芍藥自然會開得更美更豔。

我回去一定給上海的盛文秀寫封信,告訴她我找到了芍藥,我還要給她抄幾句關於苟藥的古詩。頭4句是唐朝詩人錢起的詩:“苟藥花開出舊欄,春衫掩淚再來看。主人不在花長在,更勝青松守歲寒。”還有兩句是宋朝許月卿的詩:“曉雨有情於芍藥,春風無處不流鶯。”這幾句詩真的不錯!

15.尋找自己的棺材對返城的知青來說,北大荒總是個牽掛。這些年不斷有知青回訪北大荒,尋找那片曾灑下過自己青春的汗水和淚水的土地,尋訪曾結下深厚友情的父老鄉親。已經離開自己插隊的黑河0多年的上海女知青陳宜芳,004年8月,又回到了那片深情的土地,她要尋找的卻是她自己的一口棺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