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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毓慶宮

“主子!主子!”殳紈才一醒過來,入眼的就是可兒急得發白的面孔。

“你怎麼回來了?不是讓你回家去陪你娘嗎?”

“主子——”可兒又好氣又好笑地道,“您暈倒了,奴婢不回來,誰伺候您啊?”

“哦,”殳紈記了起來,隨即發現自己正躺在堂屋的炕上,“誰送我回來的?”

“是蘇大總管,路上就派人去找了奴婢回來。主子,您現在覺得怎麼樣?”

“我沒事,就是還有點暈,躺著就好。”伸手摸摸身上的衣服,殳紈問道,“中衣換過了?”

“換過了,主子身上也擦過了。”可兒知道殳紈素**潔,故而早就替她收拾得乾乾淨淨的,“還說呢,您那中衣讓冷汗浸得都能擰出水來了,可嚇死奴婢了。”

“呵,”殳紈一笑,不在意地道,“沒事兒,只是站得太久了,又有點脫水。呃,可兒,幫我倒杯水。這一晚上,渴死我了。”

“是。”可兒忙回身提了小銅壺倒水,又將殳紈半扶起來,送上茶杯。一連喝了三杯溫開水,殳紈覺得自己好像又活過來了似的。重新躺下後,一時也難以入睡,就和可兒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起了宮裡的事情。從御花園講到善音樓,再講到乾清宮,聽得可兒眼睛越瞪越大,嘴巴也張得要能塞下雞蛋了。

“皇上老佛爺一個人要吃那麼大的席面?皇上是不是很胖啊?”

“噗!”殳紈笑出聲來,“皇上不但不胖,還很瘦呢。”

“啊?怎麼會?”

“宮裡跟咱們府裡不一樣,皇上一天只用兩次膳,卯時中一次,未時中一次。而且,皇上日理萬機,勞心勞力。再有,滿人重視弓馬騎射,一旦胖了,身手就不靈活了。”

“哦。”可兒點點頭,忽然神神秘秘地湊上前問道,“主子,聽說皇上每頓飯都要吃用女**水做的菜?還聽說皇上……”

“沒有。”殳紈直接打斷了可兒的話,那些傳聞她在後世聽得更多,“別胡說八道,留神你的小命。”

“是。”可兒吐吐舌頭,不敢再說那些聽來的傳聞。可又不甘心就此打住,便又問道:“主子,皇上老佛爺一頓御膳,得吃個幾千兩銀子吧?”

“哪有那麼多,皇上每一日的份例是五十兩銀子。”殳紈想起在後世讀過的一本書來。

“才五十兩啊!”可兒不相信的撇撇嘴。

“才五十兩?你這丫頭好大的口氣!”殳紈好笑道,“你別忘了,這五十兩銀子,夠中等人家過活兩年的了。一日五十兩,一年就是一萬八千二百五十兩。再加上逢年過節和各類喜慶活動,一年下來只皇上一人就要吃掉幾萬兩銀子。再加上太后,妃嬪,公主,阿哥,哪一位一年不得上萬兩銀子?你再算算,你爹孃過活了一輩子,可曾花得了一千兩銀子?”

可兒咋舌,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太過信口開河了。又想另一件事,問道:“主子剛才說貝勒爺早就知道主子在寫話本兒?”

“是啊,估計從一開始就知道。那錢掌櫃可能就是他刻意安排的。”

“那……”可兒轉轉眼睛,“貝勒爺是不是就不會攆主子出去了?”

殳紈聞言一滯,直覺地想搖頭卻覺得有哪兒不妥。頓了片刻後答道:“不一定。呵,也許在話本兒寫完前是不會了吧。”

“可皇上和太后不是很喜歡主子嗎?”

“可兒,千萬別把自己的命運寄託在別人身上。記住,很多時候,能幫你的,只有你自己。”想起後世的種種經歷,殳紈的語氣裡凝結了幾分沉重。

“是。”可兒點點頭,也想到了這府裡一直以來的是是非非。自從主子陪著嫡福晉去到譚柘寺進香後,各院的蜚短流長再度傳了起來。好在主子現在每日寫書,對這些根本不理不睬。不然,可兒真的擔心自家主子,會再一次毀在這些人手裡。如今主子雖總琢磨著出府,若是有著一日真出了府,也未必就是件壞事。

正想著,外面的鞭炮聲忽然大了起來。可兒喜道:“主子,子時到了。恭喜主子,賀喜主子。”

殳紈笑道:“過年同喜。好了可兒,我有點累了。你要不困就去找小姐妹玩,我想睡會兒。”

“主子先等等,把餃子吃了再睡。奴婢剛才就煮好了,一直在灶上熥著呢。”可兒說著,飛也似的跑了出去。殳紈無奈一笑,也不忍拂了她的心意,只得強打精神等著。

被可兒按著吃了幾個餃子,其中還有一個包著銅錢。暈眩的感覺讓殳紈扛不住地閉上了眼睛,卻仍覺得一切都在旋轉,稍一側身,就是天翻地覆。只得抓緊身下的被褥,慢慢翻到右邊,強迫自己睡著。可兒見了,躡手躡腳地拾掇了東西輕輕退了出去。

不知過了多久,堂屋的門被人無聲地推開,一個瘦高的人影走到炕前,探手碰了碰殳紈的臉頰。觸手一片冰涼,那人不由得皺皺眉,回身看看炭盆裡燒得紅通通的木炭。再摸摸被子裡,熱度也高得燙人,可是睡著的殳紈依然緊緊蜷縮著身體,彷彿很冷的樣子。那人有些奇怪地摸上殳紈的身體,隔著一層柔軟的中衣,仍能感覺到這具身體的寒冷。無意中碰到殳紈的腳,又溼又冷,瞬間就吸走了手上所有的溫度。下意識地縮回手,盯了一眼被子裡的人,那人轉身出了堂屋。

院子裡站著的蘇培盛提著燈籠迎上來,輕聲道:“爺,嫡福晉和兩位側福晉都已經直接去毓慶宮了。”

“嗯。”胤禛淡淡地應了聲,邊向外走邊問蘇培盛道,“她這屋裡用得不是銀骨炭?”

“回爺話,是一等的果木炭。說是因為殳格格怕冷,日常份的銀骨炭不夠用,換成果木炭,能多領出一半的份額來。”

“換回去,份量加倍。”

“喳——”

出了貝勒府,胤禛快馬加鞭地趕到毓慶宮。毓慶宮三進院的正殿前,太子胤礽,直郡王胤禔,三貝勒胤祉,五貝勒胤祺,七貝勒胤祐,八貝勒胤禩,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礻我,十二阿哥胤祹,十三阿哥胤祥,十四阿哥胤禎,坐了濟濟一堂。太子妃與一干女眷,則在後殿的繼德堂前排宴。

場中絲竹亂耳,歌舞昇平。十五阿哥胤禑、十六阿哥胤祿,領著還不到五歲的十七阿哥胤禮,在人群中一刻不停地穿來穿去,惹得一眾奴才大呼小叫地跟在後面團團轉。胤礽見胤禛進來,招呼道:“老四,你可來了。再不來,我這毓慶宮就快被那三個猴子拆了!老十五,你們四哥來了,還不過來!”

胤禛先給胤礽見了禮,又和諸位兄弟各自招呼一番。十五,十六,十七瞧見胤禛立刻就老實了,磨磨蹭蹭地靠過來見禮。看著三張花貓似的小臉兒,胤禛哼了一聲,吩咐道:“小連子,去搬張桌子放這兒,伺候你三位爺坐下。”

“喳——”小連子忙去搬了桌椅過來,又言辭恭謹地哄著三位小爺入座。三個小阿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怏怏不樂地噘著嘴,卻又不敢造次,只好乖乖地入了座。一眾成年的皇子們見了,暗暗發笑。

三個小阿哥正垂頭喪氣間,就聽桌上“啪嗒”聲響,抬頭一看,一座由木條交疊組成的木塔擺在了面前。

“四哥,這是什麼?”胤禑最先發問。

“疊疊塔。”胤禛看似面無表情的一擺手,“小連子,伺候你三位爺玩兒。”

“喳——”小連子前兒個才從珠兒那學會了玩法,癮頭正酣。聽到胤禛的命令,便興沖沖地教起了三位小爺。

不出胤禛所料,三名小阿哥果然全被吸引住了。待學會了之後,三個人圍著小連子,玩得不亦樂乎。就連另一桌的胤祥胤禎見了,也跑過來湊起了熱鬧。

胤礽掃了那疊疊塔一眼,問道:“老四,這又是殳格格想出來的?”

“是。”

胤祉接過話頭兒道:“剛在乾清宮看你扶她出去,她那病真那麼嚴重?”看胤禛無言地點著頭,胤禔放下酒杯說道:“老四啊,都說‘藥醫不死病,佛渡有緣人’。既然太醫們都束手無策,我看你不如帶她去試試秘術。我認識個老道士,叫張明德,很有些門道。能用竹籃打水,用汗巾沽酒,在牆上點燈,還能一眼看出孿生子中誰是哥子,誰是兄弟。”

胤禛聞言一笑,想起不久前小寇子聽來的一段對話——

“主子,奴婢聽小連子說京城裡來了個老神仙,會好多法術。”

“是嗎?都會什麼?”

“在滾燙的油鍋裡撈錢,煮一鍋麵條讓麵條不翼而飛,主子爺與奴才都穿同樣的衣服站成一排,一眼看出誰是主子爺。”

“噗!咳咳咳……”

“哎呀,主子,怎麼嗆著了?”

“咳咳,可兒,你、咳,你是故意逗我笑的嗎?”

“奴婢哪有?”

“呵呵,可兒啊,這些法術你也能變。”

“啊?”

“倒一鍋醋,上面倒上油。起火把醋燒開了,醋都沉在下面。上面的油卻還沒熱,當然能伸手進去。”

“真的?那麵條呢?”

“更簡單,放二兩蜂蜜進去,有多少麵條都化成湯了。”

“那怎麼能……”

“我問你,那個所謂的‘老神仙’在猜誰是主子爺的時候,是不是會說什麼‘主子爺頭髮上有光毫’或是‘貴人之氣雲蒸霞蔚,白氣貫頂充塞一室’之類的話?”

“是說了,就是說得這兩句。咦?主子怎麼知道的?”

“我怎麼知道的不重要,重要得是那個‘老神仙’一說完這句話,所有知道底細的人都會不自覺得去看那位貴人的頭頂。只要注意觀察下周圍人的眼色表情,你也能猜出來。”

“原來是這麼回事啊,主子好厲害!”

“呵……”

“老四,想什麼呢?”

“沒什麼,弟弟謝過大哥。”

看胤禛明顯不以為然的樣子,胤禔也就不再提這茬兒了。倒是胤祉又問起來:“老四,殳格格那裡是不是有很多西洋的書?聽說她當初的嫁妝裡有四臺全是書。”

“她那兒書是不少,不過沒有西洋的。多是些詩詞曲賦,稗官野史,還有些雜文傳記。怎麼?三哥有需要?”

“你也知道,陳先生在編一部類書,力求‘大小一貫,上下古今,類列部分,有綱有紀’。我已經把‘協一堂’的書,都撥給了他,再加上陳先生自己的收藏,約有一萬五千卷。不過陳先生素來愛書如命,還在讓人不斷地收集中。殳格格的《基度山恩仇記》寫得信手拈來,我還以為她必是看了不少的西洋書。”

“哼,她倒不是看了不少的西洋書,她那原話是‘故事扔到西洋有利於瞎編’。”

“噗!”胤祉噴笑道,“這殳格格,實是一妙人爾。難怪皇阿瑪和皇瑪姆喜歡得不得了,連大宴都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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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怕寵壞了她,無法無天的。”

“呵,那還不是你先寵的。”

胤禛無言,自己很寵她嗎?想想她進府的這些日子,似乎沒有,最近似乎有了一點。可若對比起杜氏和李氏,這一點又算不得什麼。轉念一想,她若真的能像杜氏和李氏,自己又怎麼會不寵她?

“皇上駕到——”遠處傳來眾多太監一連串兒的通報聲。

胤礽起身領著諸皇子,穿過遊廊迎到惇本殿前,康熙已然過了前星門和祥旭門,進了二進院。見眾皇子跪倒接駕,康熙笑著擺了擺手道:“免了,都起喀!”

“謝皇阿瑪!”眾人起身,按長幼次序側立一旁,胤禔和胤礽一左一右地陪在康熙身邊,穿惇本殿回到了排宴的三進院毓慶宮前。請康熙上座後,諸皇子也都重新入了席。

此時場中歌舞已停,就聽康熙問胤礽道:“元旦太和殿前開筆、開璽,舉行賀歲大典,與保和殿賜外藩蒙古王公來朝的筵宴大禮,都準備得如何了?”

胤礽道:“皇阿瑪請放心,均已準備妥當。辰時,午門上鳴鐘擊鼓,奏響禮樂,大典開始。跪捧賀表的大學士,是張廷玉和馬齊。午刻保和殿賜宴,專門從宮外請了舞蹈、雜技和百戲,候在殿外東隅。宮裡的樂手們分成兩隊,安置在保和殿簷下和中和殿的北簷下。”

“好。過了年,正月二十八,隨朕啟行遊五臺山。”

胤礽離座單膝跪到施禮道:“兒臣遵旨。”

“老四和老十三,也一同去吧。”

胤禛胤祥聞言亦離座跪倒接旨道:“兒臣遵旨。”

康熙抬手讓三人平身,笑道:“今兒是家宴,這會兒就咱們父子,你們也就別拘著了。來,一人說個笑話兒,胤礽你先來。”

“喳——”胤礽想了想,開口道,“一舉子赴試,其僕挑行李隨後。行到曠野,忽狂風大作,將擔上頭巾吹下。僕大叫曰:‘落地了!’舉子心下不悅,囑曰:‘今後莫說落地,只說及第。’僕領之,將行李拴好,曰:‘如今恁你走上天去,再也不會及第了!’”

康熙哈哈一笑,道:“講得不錯!胤禔,該你了!”

胤禔笑道:“兒臣講個俗的:一人欲往妾處,詐稱:‘我要出恭,去去就來。’妻不許,夫即賭咒雲:‘若往他處做狗。’妻將索系其足放去。夫解索,轉縛狗腳上,竟往妾房。妻見去久不至,收索到床邊,起摸狗背,乃大駭雲:‘這死烏龜,還道是騙我,卻原來倒罰了真咒。’”

眾人大樂,胤祉邊笑邊說道:“到我了,我這個簡單。說有兩人對弈象棋,傍觀者教不至口。其一大怒,揮拳擊之,痛極卻步。右手摸臉,左手遙指曰:‘還不叉士!’”

“呵呵!”康熙笑道,“這人也是死性不改了!老四,輪到你了。”

眾人均知胤禛素日冷口冷麵,連句玩笑話也不曾開。如今見欽點到他頭上,便都抱了看好戲的心思,竊笑不已地等著。

誰知胤禛倒似胸有成竹一般,不緊不慢喝了一口屠蘇酒,一本正經地開言講道:“有一戶人家很窮,住的房子千瘡百孔,一下雨算是要了親命了。外邊小雨屋裡中雨,外邊大雨屋裡暴雨,有時候雨實在太大了,全家人都得上街上避雨去……”

“噗!咳咳咳……哈哈!”眾人淬不及防,一個個樂得嗆了酒悶咳不止,偏又憋不住地還是想樂。周圍的奴才們也都樂得七倒八歪,沒了規矩。

康熙笑出了眼淚,對胤禛道:“這肯定又是殳紈那鬼丫頭講的,老四你才講不出這笑話兒來。”

“皇阿瑪明鑑。”

“那丫頭人呢?”

“她身上有些不爽利,先回府了。”

“嗯,那丫頭的身子骨委實弱了些。回頭叫大內藥房撥些山參、燕窩給她,好好調養下。”

“謝皇阿瑪。”

“行了,朕也乏了,不陪你們耍了。老四啊,扶朕回去。”

“喳——”胤禛明白康熙這是有話要對自己說,遂起身候在一旁。待胤礽與一眾皇子們跪倒送駕後,胤禛便扶了康熙向毓慶宮外走去。

出了前星門,康熙示意跟在身後伺候的太監和侍衛拉開距離,只留了胤禛在身側陪著。向前走了幾步,康熙突然道:“老四啊,那個丫頭不快樂。”

“啊?”胤禛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這是在說殳紈。

康熙繼續道:“那丫頭的眼睛裡,很空、很冷,似藏著很多事情,受過很多傷害。說起來,不太像這個年紀的孩子,老成了點,也超然了點。而且朕看她對你,並不親密,可是?”

“……是。”

“那丫頭是個倔性子,你越往外推,她就會離你越遠。她那冷淡的性子,其實就像一個殼兒,把自己完全地包在裡面。你要想見到她的真心,就要有耐心把那個殼兒化掉。《詩經》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好的女子,如晶瑩剔透之朝露,錯過了,就永遠失去了。”

“皇阿瑪,”感覺到康熙言語裡的沉重,胤禛小心翼翼地問道,“您是不是想念仁孝皇后了?”

康熙嘆而不答,過了一會兒才說道:“這個丫頭,朕和你皇瑪姆都很喜歡,不是因為她的才學,也不是因為她會講笑話兒,是因為那份難得的真性情!待人以誠,不設防備,很像榮憲呢。”言畢,康熙揮了下手,示意胤禛不必再送,便帶著太監與侍衛等人自回寢宮去了。

胤禛寂然無語地望著康熙的背影,想到殳紈那看似近在咫尺卻彷彿千里之遙的態度,在原地站了頗久。(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