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亞德琳又檢查了一遍安格瑪的身體狀況，眉宇間的疑雲卻越發濃重，遲疑著說出了自己的判斷：“他的狀態很反常。”
“反常？”
說著，洛瑟瑪低頭躲過一道射來的死靈箭，飛快從箭壺中取出一支羽箭，搭弦拉弓，瞄準攻擊自己的死靈法師，箭矢嗖的一聲破空而去，穿過戰場上混亂人群的縫隙，準確命中了那個倒黴的天災施法者。
進入白熱化不久後，戰鬥便迅速演變成了一場慘烈的混戰。
空中屍體跌落，漫天的血雨中還夾雜著羽毛和屍塊；地面喊殺漫天，血精靈的常規部隊、放棄射擊直接與敵人短兵相接的遊俠、渾身閃爍著聖潔光輝，在戰場上備受矚目的白銀之手聖騎士……
所有部隊都失去了應有的陣型，在信念的支撐下，與兩倍於己的敵人奮戰著。
格雷邁恩之牆外的這片戰場，已經變成了一個絞肉機。
就在三人說話時，每分每秒都有士兵死去，唯有“慘烈”二字，能形容眼下的這場戰鬥。
不時有一兩個亡靈，或是一頭龐大的縫合怪殺到近處，而後被洛瑟瑪手下的遠行者遊俠，和拱衛在莉亞德琳身邊的血騎士三下五除二的斬殺。
洛瑟瑪又射出一箭，這支羽箭就像長了眼睛一般，直接切斷了一頭憤怒守衛的膝蓋筋腱，讓後者再無與圍攻自己的幾名破法者繼續戰鬥下去的能力。
“他還有沒有救？你能把那個……女妖，驅逐出來嗎？”
在提及‘女妖’兩個字時，新任遊俠將軍不由自主地頓了一下，而身旁的伊東尼斯，臉色也瞬間陰沉了下去。
女妖——遊俠將軍希爾瓦娜斯。
墮落的阿爾薩斯殺死了她，將她的靈魂從軀體中剝離出來，強迫她親眼見證誓要保護的土地被毀滅，以滿足自己殘忍扭曲的愉悅感。三個月前，在天災軍團攻打銀月城時，城樓上的所有人，都看到了這樣的一幕——
他們愛戴的遊俠將軍，就像提線木偶那樣，被阿爾薩斯操縱著來到陣前，宣讀了天災軍團對待投誠者的“仁慈”態度，要他們敞開銀月城的大門，向天災軍團張開雙臂，恭迎必將淪為永世奴隸的命運。
她是奎爾薩拉斯永遠的痛，她不僅僅是一個為國捐軀的巾幗將領，更是整個族群飽經苦難的縮影……
莉亞德琳沒有說話，只是皺著眉，一遍又一遍地用法術檢視安格瑪。
見她遲遲沒有回應，魔導師伊東尼斯忍不住催促道：“莉亞德琳女士，請快一點！我要確認三席的傷勢到底能不能承受一次短程傳送術！”
魔導師的手邊環繞著傳送法陣特有的魔法符文，看樣子已經準備好透過傳送法術，將安格瑪轉移到後方了。
洛瑟瑪與伊東尼斯是最先趕到安格瑪身邊的，兩人只懂得一些基礎的急救知識，對這種很可能發生在靈魂層面的傷勢，全都手足無措，只能寄希望於掌握著神聖之力的莉亞德琳來辨識安格瑪的傷情。
雖說所有人都對安格瑪生死未卜的狀態深感擔憂，但要論其中之最，無疑是以伊東尼斯為代表的魔導師群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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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格瑪不僅是太陽之井、不僅是聖樹“欽點”的代行者，更是在近來一次又一次地給他們帶來了驚喜。隨著這段時間的相處，他們唯有感慨王子獨具慧眼，竟然能在一片不解的聲討中，史無前例地將三席重任託付給了這樣一個年輕人。
他確實有著與三席之位相匹配的能力，以及讓人望之興嘆的無窮潛力……
“實際上，他的狀態太好了。好到讓我起疑——他怎麼可能一點事也沒有？日光在上，那可是……希爾瓦娜斯啊！”莉亞德琳最終還是放棄了檢查，開口說道：“你可以轉移他，但必須加派人手嚴密監視，我不確定他能不能抵禦那個女妖的控制。”
言語間，莉亞德琳已經將希爾瓦娜斯引為敵人，因為誰都知道，只要淪為天災軍團的奴隸，就意味著從此以後再無自由可言。當一個受到強大存在控制的靈魂鑽進另一個人的身體裡時，誰都不難想到它會做些什麼，多一些防備總是沒錯的。
伊東尼斯陰沉著臉，緩緩一點頭，當即發動了傳送法術。光輝流轉間，其餘兩人也站起身來，各自拿起武器，準備繼續戰鬥。
突然，一道恐怖的身影滑躍而來，蝙蝠一般的巨大翅膀迎風而展，將其下頭生雙角面容枯槁的惡魔穩穩託在半空之中。他伸出尖銳的手指遙遙一指，伊東尼斯的傳送法術登時被打斷。
惡魔落地後就著慣性“登登登”疾走幾步，穩穩停在了數十米開外。大手一掃，莫然能御的強大實力彰顯而出，就像驅趕幾個無足輕重的蒼蠅一樣，將幾名發起攻擊的血騎士橫拍出去很遠，站定後對安格瑪投來了貪婪的目光。
“把那具‘屍體’放下，凡人。”
惡魔低沉渾厚的聲音遠遠傳來，言行舉止間傳遞出的資訊，莫不彰顯著傲視一切的強大自信，甚至連在場的兩名傳奇強者也不放在眼中。
他輕輕一揮手臂，附近幾十具血精靈屍體全都歪歪扭扭地站了起來，其中就包括那幾個死於利爪之下的血騎士。這些死屍圓瞪的雙眼慘白一片，渾身縈繞著不絕如縷的死靈能量，顯然是被這頭惡魔以絕對精湛的死靈法術復活了。
做這些的時候，惡魔的眼睛一刻也沒有離開過安格瑪的“屍體”。
“恐懼魔王！”
洛瑟瑪與莉亞德琳的臉龐都是一凜，遊俠與血騎士們也紛紛後退幾步，圍著兩人擺出了作戰姿態。
不管有沒有參與過銀月城之戰，或是曾親眼見到過這種高階惡魔、與其正面交鋒過，所有人都是如臨大敵，僅以其展現出來的實力來看，這就絕對是一個強大至極的敵人。
事實確實如此，被凡間種族稱為“恐懼魔王”的納斯雷茲姆一族，不僅善於各種陰謀詭計，實力也是無垠黑暗止境中令人聞風喪膽的燃燒軍團裡的上位存在，深受薩格拉斯器重，歷來憑藉出色的頭腦，在軍團中擔任高階指揮官一類的角色。
素有“魔劍”之稱，能夠竊奪使用者靈魂的神器霜之哀傷，便是由這個種族所打造。
除此之外，納斯雷茲姆最讓人恐懼的，就是他們那冠絕宇宙的死靈法術造詣。他們能夠復生死者為自己而戰，早在一萬年前入侵艾澤拉斯的上古之戰時期，恐懼魔王就讓彼時的暗夜精靈吃盡了苦頭。
單論雙方的實力對比，即便莉亞德琳與洛瑟瑪這兩位傳奇強者聯手起來不輸於恐懼魔王，但因尚未摸清其底細，不像後世那樣，經過與燃燒軍團之間的長久戰鬥積累了大量相關經驗，所以都遲疑著沒有發動進攻。
法術被突如其來地打斷，伊東尼斯沒有慌亂，而是冷靜地起身，表面看來是放棄了施法轉移的努力，雙手卻一直保持著相應的咒印，就準備一旦對方放鬆注意，便立即傳送法術，將安格瑪轉移到安全地帶。
就在一眾人等與恐懼魔王對峙時，又有兩頭恐懼魔王在憤怒守衛的簇擁下進入了這片戰場。連番作戰疲乏交加之下，竟沒有一個能與其正面交鋒的血精靈，全被憤怒守衛三兩刀砍翻。
憤怒守衛不同於出身葛爾甘一族的惡魔守衛。
這種惡魔是來自艾瑞達族——基爾加丹與阿克蒙德的種族——的曼阿瑞中沒有施法天賦的戰士。在接受邪能的洗禮後完美結合了力量與迅捷，是戰場上最具效率的士兵，燃燒軍團當之無愧的精銳。
隨著敵人的壓上，大量血精靈士兵退回到己方僅有的兩名傳奇強者身邊結成防禦陣型。
後續的亡靈也不再進攻，一層一層地積壓到了恐懼魔王身後，形成了半圓形的包圍，對血精靈不安分地嘶吼咆哮著。其中幾個舉止鎮靜，完全不似無腦亡靈的特殊存在尤為顯眼，他們立於亡靈之前，顯然是軍官一類的角色，身著統一的黑色甲冑，手持相似的符文劍，裝備精良程度遠超尋常亡靈。
如果安格瑪還醒著的話，一定能夠辨認出來，這便是天災軍團尚未成規模的早期死亡騎士，後世黑鋒騎士團的雛形。
“能確定那就是他嗎？”瓦里瑪薩斯走到巴納扎爾身旁，沉聲問了一句。
“我很確定。這個血精靈，這把令人厭惡的神器……”
巴納扎爾的視線掃過如臨大敵的莉亞德琳等人，途經倒地的安格瑪時，枯槁的面孔不禁抽搐一下，眼神中流露出忌憚之色，“即便過去了一萬年，也還是讓我記憶猶新。得到它，我們就能完成主人的命令。”
除了遠處的戰鬥還在持續，越來越多的人發現，料理完眼前的亡靈以後，便不再有更多亡靈湧來。
起初還有人以為勝利在望了，最終卻發現，是戰場上這個特殊的區域引發了如此戲劇化的一幕。誰都想不到，前一秒還異常激烈的戰鬥，現在竟逐漸陷入了詭異的對峙之中。
這幾個恐懼魔王周身散發出的邪能波動，就如同黑暗中的燈塔一樣清晰可辨。聯軍所有察覺到他們的頂尖強者，紛紛在向這邊移動。
白銀之手的三名統領最先，三名傳奇聖騎士，兩把無上的神器，閃耀到極致的神聖光輝宣告了他們的到來，合歸一處的聖光之威無人能擋。
但凡有攔路的亡靈，不管是食屍鬼也好憎惡也罷，頃刻間便在裹挾著聖光之力的武器下化為灰燼，就更不用說全無防禦力的通靈骷髏了。
一道劈啪作響的閃電鏈在數十個亡靈之間接連跳動，每一次傳遞，都令一個“受難者”滿身焦糊的抽搐倒地。在幾名悍勇獸人的護衛下，狗摟著後背的盲眼先知德雷克塔爾緩步走來，並沒有太過詫異眼下發生的一幕，直接站到了血精靈身後。
……
就在高階戰力的天平向聯軍一方傾斜時，閒庭信步一般懸浮而來，“恭謹”地保持幾米距離，在幾名恐懼魔王身後三米處停下的克爾蘇加德，徹底讓所有人緊張了起來。
維持著不卑不亢的姿態的同時，空洞眼眶內森然藍火詭異燃燒著，似乎同樣將視線定格在了安格瑪的“屍體”上面。不過其中蘊含的特殊意味，卻是誰也無從解讀的。
天災軍團早有異心，早在巫妖王鼓動剛剛獲得霜之哀傷的阿爾薩斯殺死瑪爾加尼斯時，反叛之心就已顯露無疑。克爾蘇加德與自己主人在精神層面的溝通，可以直接繞過幾名奉命統領天災軍團一切事務的恐懼魔王而完全不為所察。
瓦里瑪薩斯掃視著正在集結的聯軍，輕蔑地冷哼了一聲，“自大的凡人……”
當安格瑪痛吟一聲，悠悠轉醒時，恐懼魔王的話語戛然而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