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偉才還注意到，這兩個陰差身上，都有香火的氣息，看來這兩個陰差，確實無誤是那位天狗嶺土地麾下的陰兵了。
鄉間傳聞，錢百達得到了天狗嶺土地的認可，所以擁有了召喚土地爺麾下陰兵相助的能力，看來也是真的。
只是有幾點。
朱偉才百思不得其解。
首先是這個土地爺的來歷！
突然之間就出現了！
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
朱偉才曾經懷疑過這個土地爺是不是【鳩佔鵲巢】，屬於淫祀？
但他曾經在土地爺出巡的時候——二月二日，也就是龍抬頭的節日，是土地公的誕辰，這一日，東升鎮範圍內的很多百姓都在這一日奉祀土地神，舉辦【土地會】什麼的，家家湊錢為土地神祝賀生日，到土地廟燒香祭祀，敲鑼鼓，放鞭炮。
也是這一日，天狗嶺那位土地爺在一眾陰差的拱衛下，出巡整個東升鎮，沿途揮灑神力，為信徒賜福，為土地增肥，為百姓驅病……
朱偉才遠遠觀察過，天狗嶺土地的神光清正，斷然不是邪神淫祀。
既然她不是淫祀，那她又是如何來的？
要知道，自從天地異變之後，神祗，尤其是地祗的日子比修士還要艱難。
東升鎮內的土地神，因為香火願力不足，基本都已經消亡了。
這是朱偉才心中的第一個疑問。
第二個疑問，就是凌曜棟的陰差問題，或者更直接一點，是凌曜棟的神力問題。
養陰差其實挺費神祗的神力的。
當然，如果養的是那種什麼都不給的那種，那不叫陰差，而叫養鬼。
養鬼其實也沒有那麼簡單。
像梅山法教的五猖兵馬，動不動就要血飼！
有些梅山法師還會用活祭！
不過那是另外的事情，以後再說。
朱偉才觀察過凌曜棟養的陰差，那是一個個精氣神十足，陰體強健，鬼氣凝聚，身上都帶有土地神的香火氣息。
這種香火氣息濃郁到一定程度，這些陰差就可以真正轉換為陰差之體，或者說鬼神之體。
轉換成鬼神之體的陰差，不僅實力大增，還可以白日行走，不懼陽光。
凌曜棟的那些陰差，當然還達不到這個標準。
不過呢。
從它們身上的香火氣息還有裝備可以看出，凌曜棟在其身上的神力投入不低。
凌曜棟手下有多少陰差，朱偉才並不清楚。
不過那日凌曜棟出巡，拱衛著他的陰差，數量起碼二十個。
光這二十個陰差，凌曜棟的神力支出就低不到哪裡去。
更別說凌曜棟平日裡，為鄉民信徒還願，施展神術，這其中消耗的神力也不在少數。
這遠遠超出了一個土地爺的能力。
凌曜棟怎麼會有這麼多神力？
這是朱偉才最不解的一點了！
他感覺凌曜棟這個地祗渾身充滿了神秘感，像一個漩渦。
朱偉才已經老了，對於這種有大秘密的人，他不想瞭解過多，害怕被捲入其中。
所以一直以來，他對這個在東升鎮突然崛起的土地爺，都是敬而遠之的。
不過，這次土地爺親自派人來邀請。
他是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了。
只能來見她一面了。
朱偉才心情複雜地走進土地廟，來到泥塑的土地神像面前。
稍等了一下。
風平浪靜。
朱偉才眉頭微皺，歪過頭，略帶不解地看向錢百達。
錢百達乾笑一下，其實他也不知道情況，他只得開口道，“土地爺很快就到。”
話音一落。
一點肉眼看不到的靈光，在土地神像的眉頭處突然亮起。
朱偉才表情變得嚴肅。
錢百達雖然看不到，不過他察言觀色的本領還可以，看到朱偉才臉色不對，就知道有情況。
他連忙順著朱偉才的目光看向土地神像。
泥塑的土地神像一點變化都沒有。
他心中訝異又有些許失落。
而在朱偉才的眼中，那點靈光從土地神像的眉心處越來越擴大，最後演變成一處靈光門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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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戶大開，裡面是一片光明，看不清虛實。
兩個陰差從裡面走了出來，立於門戶兩邊，對著朱偉才做了個【請】的動作！
“真是大手筆！”朱偉才心裡感嘆道。
東升鎮街所在，不在那位天狗嶺土地公的神域範圍之內。
但這位土地公，硬是以自身神像為座標，開闢了一條靈魂通道。
別的不說。
這其中消耗的神力就海了去！
朱偉才心中對這位土地公的忌憚又升了一個臺階。
他在土地廟四處環視了一圈，看到一根柱子，便走了過去，坐了下來。
在錢百達疑惑的目光中，朱偉才頭一歪，人就沒了聲息。
錢百達嚇了一跳，這位在東升鎮裡面德高望重的二叔公要是死在這裡，土地爺的信仰會不會受影響不說，他這個打著土地爺旗號做事的南無老，起碼要脫一層皮。
他探了探朱偉才的鼻息，還有微弱的呼吸。
錢百達這才松了一口氣。
他想起朱偉才剛才的異樣，心思一轉，便知道這位【二叔公】已經被土地爺召走了。
他有些豔羨，心裡微微嘆了一口氣，就站在朱偉才身體的旁邊，守護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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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朱偉才那邊。
當他試著神魂出竅的時候，那靈光門戶頓時生出強烈吸力，把朱偉才的靈魂從肉體裡面吸了出來。
當然，這也是朱偉才意識不抗拒的原因，他才能這麼快靈魂出竅。
朱偉才靈魂出竅之後，就在兩位陰差的引導下，進入了靈光門戶裡面。
他只感覺透過了長長的一條光道，然後來到了一處明亮的空間裡面。
一座氣勢恢弘的府衙出現在他的面前。
時不時有面容嚴肅，裝備精良的陰差進出，或是押著兇厲的鬼物，或是行色匆匆。
這時。
一個穿著侍女服裝的女鬼走了過來，來到朱偉才面前，淺淺欠身，道，“二叔公，請跟我走，土地老爺在後院等您！”
“小月，是你。”朱偉才看清這女鬼樣貌，頓時大吃一驚。
他說的小月，是鎮上一戶普通人家之女，長相清秀，性格開朗大方，愛笑。
只可惜。
幾個月前，小月被鎮上惡霸譚老爺看上，使計謀把她騙出來，並玷汙了她。
小月悲痛欲絕。
她的父母告上巡檢司。
可是鎮上的這個譚老爺，財大勢大，早就跟巡檢司沆瀣一氣，勾搭在一起。
她父母的狀告，不但一點用都沒有，反而被巡檢司隨便找了個藉口，痛打了一頓。
這還沒完！
譚老爺還在鎮上散播謠言，說小月是看上譚老爺的家產，主動勾引譚老爺，譚老爺卻是坐懷不亂，小月惱羞成怒，於是誣告於他。
他爪牙眾多。
所謂三人成虎。
在他爪牙的汙衊下，小月，連同她家的名聲，都變臭了。
鎮上很多愚昧無知的人，都把小月當做不知羞恥的蕩婦。
小月的父母出門，更是被鎮民指指點點。
朱偉才那時並不相信小月是這種女子，還替她說過辯解的話。
但沒用。
他只是一個人，而那個譚老爺，在鎮上的勢力太大了。
終於。
小月承受不住了，不甘自己受辱，也不甘自己的父母受累。
她找了一個晚上，獨自跑到河邊，抱著石頭，跳河自殺了。
只留下一份遺言：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的！
屍體是幾天後發現的。
那個曾經像山花一樣燦爛的女子，就這樣化作屍體的巨大觀，周邊圍著一堆魚兒吞食著她的屍體。
鎮上那些詆譭過小月的鎮民沉默了。
小月父母更是終日以淚洗臉。
他們找到了朱偉才，請求朱偉才送小月最後一程。
朱偉才應了下來，他只收了很少很少的一點錢，然後就為小月做法事。
只是法事上，小月始終不願意接受超度，不願意投胎轉世。
朱偉才便知道她心有怨念，猜想她最後會化作厲鬼回來索命。
但奇怪的是，小月頭七之後，朱偉才並沒有聽到譚老爺遇鬼之類的訊息。
小月，並沒有回來報仇！
朱偉才那時候心想可能是小月看開了。
但這時見到小月之後，他才發現，事情可能不是他想象的那樣。
聯想到那位譚老爺為這個天狗嶺土地建廟，而被譚老爺害死的小月，卻出現在這裡，疑似被那位天狗嶺土地控制。
這兩者之間是不是有了什麼勾結？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
朱偉才的眼眸中浮現陰霾。
那個被他稱做小月的女鬼，其實也認出了他這個二叔公，聞言便是淺淺一笑，道，“是我，二叔公！”
“你這麼在這裡？”朱偉才張張嘴，似乎有很多話要說，但最終還只是說出這句話。
小月露出苦笑，朱偉才見了心裡便咯噔一下，如果小月真是被天狗嶺土地爺控制的，那他豈不是……
好在小月接下來的話，才讓朱偉才稍稍安心。
只聽小月道，“我死後不甘心，不願意前往陰曹地府，化作厲鬼，本想去找那人索命，但不想，路上就遇到了土地老爺的陰差！”
朱偉才知小月口中的那人是誰，就是那惡霸譚老爺。
而土地老爺的陰差，朱偉才也知道。
自從天狗嶺土地勢力擴大，整個東升鎮夜間，都有陰差巡邏。
那些孤魂野鬼，都被這位天狗嶺土地老爺的陰差給拘走了。
也因此，好些日子，東升鎮範圍內，沒有出現過撞邪事件了。
這對於普通百姓來說，是好事。
只不過鄉下的神婆神漢都沒了生意，少了營收。
也就是朱偉才，輩分高，名氣大，靠著口碑，生意沒有影響。
不過這圈子裡面的事情，朱偉才是知道的。
朱偉才頓了一下，才對小月道，“所以，小月，你是被土地爺的陰兵給拘來這裡的。”
“是吧。”小月道。
“土地老爺不允許鬼魂隨意遊蕩在外，影響陽間，任何東升鎮範圍內的鬼物，被土地老爺的陰差遇到，都會抓起來，送過來這裡。”
“如果是有害人性命的，那就會被關押起來，嚴重一些的，可能會被土地老爺處死。”
“而像我這種，手上還沒有人命的，就會教育一番。雖然說不被允許離開這處空間，但比起那些關押的害人鬼物，多了一點自由。”
小月滔滔不絕地說道。
朱偉才有些恍忽，彷彿眼前的小月女還沒有含冤而死，它還是那個像山花一般燦爛的女孩。
小月還在繼續說道，“我被陰差帶過來這裡，是土地老爺審判的我！”
“她聽說了我的遭遇之後，很同情於我，不過土地老爺卻不允許我報仇，說這樣只會讓我徒增罪孽。”
“土地老爺說，他關注那個人很久了，善惡到頭終有報，這人不會有好下場的。”
“因為我不願意投胎轉世，要看著那個人不得好死，我才氣消，所以我就在這裡留了下來。”
“土地老爺見我還算伶俐，於是給了我這份迎來送往的工作。”小月向朱偉才訴說著自己的情況，末了，它還道，“這份工作，還是有報酬的呢！”
“報酬？”朱偉才聽了，愣了一下。
他笑了一笑，道，“什麼報酬？紙錢嗎？”
給鬼物燒的紙錢，其實也是有講究的。
真正能燒去給鬼物充當貨幣的紙錢，是很特殊的。
只有受到地府承認的陽間修士，才有這個資格獲得相應技術進行印製。
當然，朱偉才並沒有印製這種紙錢的資格。
不過，他從事相關的行業，所以才知曉這種隱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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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月伸出手，露出了掌心的神力小錢，對朱偉才道，“二叔公，這是土地老爺給我們的報酬。”
朱偉才只一眼，就看出這枚錢幣的不一般。
他遲疑了一下，問小月，“可以給我看看嗎？”
“當然可以！”小月大方地把這枚神力小錢遞給朱偉才。
朱偉才接過手，立刻就感到異樣。
“這是神力！還是相當純淨的神力！”朱偉才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