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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防禦

韓森向碼頭處行去時,正巧也是遇著了朱萬春。

韓森對這位富商世家子態度還是頗為冷淡,雖然知道是自己人,也是沒有結交的想法和打算。

在十來年的光景裡,韓森在南來北往的途中不知道和多少世家子打過交道。

不論是士紳生員或是商家,只要稍有身份地位的誰又將這些漕夫運軍看在眼裡?偶爾說上幾句話,也象是逗弄貓兒狗兒,不過是解悶打趣罷了。

就算下船之時,打賞幾個銀錢,也象是施捨一般,渾不在意,根本不曾將這些運軍真正放在眼裡,韓森以總旗領運軍,在這些人眼裡也不過就是個大夥計頭兒般的角色,什麼官職身份,渾然沒有人放在心上。

眼前朱萬春雖是不同,但在韓森看來也是閔元啟有本事,只要舞弄起眼前這事業來,沒有朱家也有王家李家。

當然,朱萬春和其身後的朱家現在對雲梯關這裡至關重要,特別是其代買的戰馬,蘇鋼,精鐵,硝磺等物,這對閔元啟的基業至關重要,所以韓森雖然只是匆匆抱拳一揖,態度並不熱絡,甚至有些冷淡,但大體上的客套和禮數也是不缺的。

朱萬春也不介意,人有百面,有人熱絡多禮,有人擅長場面,有人天生不愛應酬,這都是無所謂的事,當下笑吟吟對韓森還禮,又問清楚了閔元啟所在,便是一路趕將過來。

“閔兄,有件大大的好事,你可能猜到是何事?”

兩人相交日久,交情是已經鞏固下來,朱萬春和閔元啟說話也是比普通人要隨意的多。

換了旁人,彙報都是儘量簡捷有效,哪有人會叫閔元啟“猜一猜”?

閔元啟也不在意,韓森帶回來百來顆首級,在大戰前以壯軍威這是好事,萬把金銀和千多石糧,一些布匹軍械也不值一提,現在到底是家大業大了。

叫他高興的是弄到了兩艘正經的可以遠航的海船,這東西現在買都沒處買去,山東天津亂成一鍋粥,原本的海上力量和造船的基業都被流寇毀的差不多了。

這兩艘船說起來不起眼,卻是雲梯關這邊仿製的根由,另外便是可以定期放將士上去,早一點熟悉海上長途行船和海上交戰,意義那是相當重大。

另外一點便是不管是淮河口還是灌河口都不適合當港口了,若北上把海州一帶吃下來,海州那邊港口卻有好多個,就算是秦山島也將就著用了。

這個意義之重大,也是還在海船之上。

有此兩點,閔元啟心情真的不壞。

當下笑吟吟對朱萬春道:“朱兄這般好興致,多半是佛郎機炮和匠人都到了?”

“閔兄所猜不差。”朱萬春呵呵一笑,說道:“適才已經至碼頭,現在該搬取上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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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道朱兄從碼頭處來。”閔元啟興趣也是上來了,這年頭的火銃他已經見識過多種了,包括自生銃都用過,但火炮算是軍國重器,要不是朱家花了大使費代價,另外南京的武備和勳貴掌兵是糜爛到極致了,這些佛郎機炮也斷然不會落到他的手裡。

南京名義上除了操江營兵外,還有幾十個衛十幾萬的禁軍,但當多鐸入城之時,這十來萬帳面上存在的京營兵不見蹤跡,只有那些勳貴和大臣拿著手本在城門處跪迎,當時正逢大雨,紅色的手本被雨水浸染,將眼前地面浸泡成大片的紅色,人們如跪在血水裡一般,閔元啟當年看到這一段時就只有一個感覺,那是老天爺替這個王朝流的淚,那地上流的不是紅紙,就是含著血的英雄淚。

“工匠二十餘人,我

知道元啟你最重工匠,所以是盡了全力了。多是能制佛郎機炮的,火銃多半沒制過,但看一看應該就能學會。有幾個也制過鎧甲,多半是制的綿甲和鎖甲,鱗甲和扎甲怕是沒制過。”

“這些均是小事。”閔元啟走上前去,他沒有戴烏紗帽,也不曾穿常服官袍,但其身形氣勢已經非比常人,光是看四周人的恭謹態度,就算閔元啟穿著普通的灰色圓領箭袍,這些工匠也是猜出了閔元啟的身份。

他們能來此地,當然是朱萬春買通了該管的官員,另外也是給這些工匠許諾了不小的好處。

原本這些工匠心中還是有些不安,他們這些人在大明官員眼裡地位也就是奴隸,給口吃食不叫餓死就算管事的官員仁德了。

至於妻兒家小,也是勉強吊著命,每日捱餓是常有的事,他們的體形一般就是特別的精瘦,他們有力氣,膀子上有明顯的肌肉凸起,但以他們的營養來說,鍛鍊出這一身肌肉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可想而知。

都是在透支生命來掙那麼一口微不足道的吃食,這些匠人在正常情形下過了三十就過了壯年期,到四十左右就是苟延殘喘,一般來說是肯定活不過五十歲,能活到五十就算是罕見的高壽之年。

而同時期的士大夫們,只要不是遇著什麼惡疾,哪怕是醫療條件很差的時代,他們的平均壽命也有七十左右,七十古來稀針對的是這些匠人和農民,絕不是條件優厚,還講究養生之道的士大夫們。

從南京這樣的大都市過江至江北,這些工匠心中的不安感相當強烈。

好在江北也算是太平地界,他們過江之後便沿著運河走,抵淮安之後又進入淮河水道,沿途風光景緻逐漸不同,但大體上改變不多,畢竟只不過相隔幾百裡。

從沿岸的情形來看,村落集鎮不斷,州縣比不得江南,但也還算繁盛,只是過了灌雲之後,在船上也是聽到人議論客兵要攻打雲梯關的訊息,這一下匠人們都是慌了。

要說回去,路費川資是分文沒有,他們都是舉家過來,二十多個匠人連家小一百多人,身上差不多也是身無分文,而且過來時因為運炮走的水程,回程卻沒有這麼便當,幾百裡地身無分文走回去,怕是要飯回到南京得好幾個月時間,期間不死上一半人也就謝天謝地。

走是走不成,留下來卻也是膽戰心驚。

好在近雲梯關之後,他們看到的卻是相當奇異甚至是令人驚訝之極的景像。

到處都是如蟻群般的人群,最少有過萬人在河南岸勞作著。

幾條橫直縱向的壕溝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挖掘著,大量的人群扛著削尖的木樁,在整齊的號子聲中,將尖樁立在壕溝上方。

大片的壕溝,尖樁如犬牙一般交錯著。

可以看的出那邊原本是村落,村道相連,有一些樹木灌木和農田交錯,現在放眼看過去,視力所及之地,到處都是挖好的溝和尖樁交錯。

不要說大軍行進,就算普通人想從南邊十來裡這地界繞道過來,也是近乎不可能之事。

除了挖溝立樁,還有大片的人群用粗木搭起碩大的木製塔樓。

這木箭樓分為好幾層,最上層四周佈滿隔板,有十幾個弓手佈置於其上,怕是大軍經行也要受到影響。

這種箭樓錯落佈置,看樣子最少有十幾二十個,配合壕溝尖樁,構成了一個完整的防禦體系。

南京過來的工匠眼界還是有的,眼前的情形對他們也是有極大的衝擊。

南京城牆建於洪武年間,按說

是已經夠高大牢固,各城門外都有甕城,城堞有射孔,城牆內有藏兵洞,此外城上還有過千門佛郎機。

但在眼前這麼突然出現的浩大防禦體系工程面前,那死氣沉沉的南京城牆,給人的安心感好象也就是那麼回事了。

防禦不是單純的城池體系,什麼攔馬牆,深溝,懸戶,甕城,箭樓,對應這些東西的就是圍困,強攻,用雲梯,衝車,堆土為山居高臨下掩射城牆,或是挖地道,又或是掘開河道水淹全城……

華夏的文明史上,攻城和守城足夠寫成若干本厚厚的戰例書籍,其中不乏精采絕倫的記錄。

但不論攻或守,士氣這東西雖是虛無縹緲,卻是最要緊關鍵的東西。

象多鐸至南京,除了本身的不到兩萬人,還分散了,其餘兵馬都是新附明軍。

多鐸就是敢率輕騎入城,大搖大擺,無所顧忌。

城中的守兵器械精良,坐擁堅城,卻是直接投降,連抵抗的意志也沒有了。

其實南京若是堅守,清軍加上新附明軍是沒有辦法用強攻之法打下來的。

太平天國時南京已經是孤城,被湘軍強攻多次,城中洪秀全困在深宮不問守備之事,居然也還是守了好幾年時間,最終是湘軍不顧死傷的兇猛強攻,且有大炮轟塌城牆,武將帶著士兵決死登城,這才擊敗太平軍的守城部隊,用強力攻下了南京。

以多鐸當時的兵力,後勤,強行攻破朱元璋建造出來的這個宏偉都城,開玩笑呢?

但在所有人心裡,南京就是不可守。

史可法折騰四鎮,甚至是內外各四鎮,無非就是心虛。

要在江北兩淮和長江上遊,打造出牢固無比的防禦圈子,最少就是迎敵於國門之外。

這是一種心理暗示,就是敵人一出現在南京城下,就象是李自成出現在北京城下時,大家都明白,完犢子了!

這種感覺,不光是大人物們有,就算是那些蠅營狗苟飯也吃不上的小人物,其實心裡也是明白的。

這東西說起來玄乎,其實就是民氣,是人心。

大明從嘉靖年間就有敗亡之象,嘉靖折騰了幾十年,財盡民窮,不是高拱和張居正續命,怕是早就呈現敗亡之象。

正因為有張居正的出現,算是給大明續命幾十年。

神宗再折騰,終於折騰出了後金和流寇,這東西並不是偶然,而是必然會出現。

三大徵算是大明帝國的迴光返照,到了崇禎十四年之後,所有人都明白大明完蛋了。

所有人都是在等著大明嚥下最後一口氣。

這也是李自成和多鐸分別進北京和南京時相當順利的原因所在,沒有氣了,這個大帝國看似還在,其實就是吊著一口氣的危重病人,人們都在等它嚥氣而已。

這就是民氣人心,玄乎又不玄乎。

眼前的民氣,卻是遲鈍如這些最下等的工匠們也感覺得出來。

是人們小跑的步伐。

井井有條的工地和快速的工程進度。

是人們高昂的號子聲。

是那些整齊列陣,手持長槍刀牌火銃的軍人們。

整個雲梯關,都是在一種昂揚氣息的籠罩之下,人們摸不著,看不到,卻是能感覺得到,感悟的出。

這一切都給人一種感覺,沒有什麼能威脅到這裡,哪怕這裡沒有千門火炮和幾十裡長的高大堅固城牆,卻是無人可以威脅,無人可以在這一片土地上為所欲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