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氣鼓鼓地看著你,眼底裡面全都是強行裝出來的勇氣,但是在那色厲內荏的背後,卻滿滿都是不怎麼出門交際見到陌生人之後難免的的緊張,而那一張臉本來是剛剛打了一架的蒼白,現在卻憋的紅彤彤的,彷彿富士山上熟透了的蘋果。
十分之好看。
被這一幕正面砸中的陰陽師童鞋,看著螢草,根本控制不住自己體內的洪荒之力,於是抬起手來,想像揉自家小妹妹一樣碰一碰她那一頭柔軟的長髮。
卻在他手抬起來的時候,螢草吞了一口口水,猛然後退一步,相當畏懼並且警戒地看著她,而螢草身後,若隱若現出現了一隻朱雀模樣的玩意兒。
怎麼看怎麼像御靈。
#天知道那只是螢草搞出來的幻影#
但幻影也是能唬人的,尤其是在大家見識過晴明的青龍之後,對傳說中的青龍白虎朱雀玄武都有了一些最根本的畏懼。
於是,那陰陽師趕緊止住了自己的動作。
開玩笑,這姑娘可是一人單挑了那麼多石距的存在,要是那朱雀模樣的東西給自己一下,也不知道會是個什麼後果。
他強行保持了自己的微笑,運轉著自己所剩不多的智商,開口言道:“我姓杉山,名德玖,家住平安京,仰慕安倍大人已久。”
螢草這才放鬆了一點點。
杉山這才繼續說:“杉山私以為安倍小姐孤身在外實在不妥當,如今既然御魂都打完了,不如杉山送小姐回平安京,可好?”
螢草:!
我,了,去?
求求你啊你接著去追螢草好不好,怎麼巴巴地倒要送我去平安京?!
你不會是看上我了吧(託腮……)
螢草還沒有懵逼完呢,便聽杉山解釋著:“這一路上實在是有些亂,你這麼一個小姑娘孤身一人,連個式神都沒有,又剛剛打完了那麼多石距肯定累壞了,這麼回去真的不安全。”
螢草內心腹誹不已——安不安全關你屁事!求放過啊我只是想溜……
那陰陽師卻顯然感覺不到她的腹誹,只相當溫暖地笑著:“反正我過來也沒有什麼太重要的事情,索性,我送你回去唄。”
螢草平生,第一次生出了節奏被別人掌握在手裡的酸爽感。
她覺得這樣不行。
再這樣下去誰知道自己會暴露什麼!
節奏必須在自己手上!
計定,螢草抬頭,一臉懵懂地看著杉山:“杉山君,你們不是來找那些妖怪的嗎?怎麼,不需要了?”
杉山相當無奈地一笑,一副“我基本已經放棄了”的表情,道:“那我問你,你遇到那幾個妖怪,是在你開始打石距之前,還是之後。”
這話,很明顯也是裡面有坑——
如果是之前的話,那或許還可以說是茨木他們面對強大的女性陰陽師,並沒有節外生枝和她動手,而是用哄小姑娘一樣的語氣讓她讓路並且沒有搶奪她的石距。
解釋起來似乎沒有邏輯問題對不對,但是,如果是“之前”,那麼下文完全可以是“你再厲害打石距應該也是花了很長很長時間的吧,他們早走遠了,我們不必追了。”
那麼如果是之後呢?——如此,固然是意味著茨木他們沒有走遠,努力一把說不好還能追上。
但是,這說不通了,螢草現在這麼一個體力耗盡全身乏力的狀態,從茨木或者吸血姬的角度考慮,當然是先懟一發再說呀,講道理哦,你臉色差成了這樣,真的能從茨木那殺人無數的鬼爪子手下活著?
那如果這兩個都不是太好的選項的話,或許……不騙了,懟懟看?
螢草很快掐掉了這個想法。
畢竟她法力用光了暫時還不能硬“叮”,茨木現在狀態不好,吸血姬雖然號稱自己能夠疲勞戰,但還是怎麼看都有點點打累了的樣子,姑姑更是剛剛經歷過一劫,沒法正面肛。
還是靠騙,這樣比較穩妥。
她再斟酌了一下利弊,輕聲說:“之前。”
果不其然,杉山接下來是一番“多半也追不上了,我不追啦,你們想追追下去吧,我護送安倍小姐回平安京”的說辭。
這話出口,有幾個陰陽師也連連點頭,紛紛表示他們也不想追螢草了,送小姑娘家家的回去比較重要。
螢草幾乎是眼前一黑。
傻孢子們並不是真的智硬啊(>_<)
他們倒也不是畏懼茨木的戰鬥力,害怕追上去然後難免和茨木正面肛——
這世上總是有個等級之分的,常年在黑夜山上守陣法過著苦逼生活的陰陽師,自然是能力不怎麼樣,式神不怎麼樣,即便是論臉白也白不到哪裡去的存在,被茨木一爪子弄死算不上是太大的問題,那個拿著吸血姬去威脅姑獲鳥的,都已經是平安京裡臨時過去主持大局的存在了。
——從跑路的速度也能看出這貨心機和審時度勢的能耐也都相當不錯。
但是,發現那位陰陽師都沒懟過之後,後期趕來的陰陽師們,比之於之前已經撲街了的那一票,自然是有更高的戰鬥力,不至於和茨木對上被茨木一爪子撓死。
而這世上常理,有那麼一句話,叫做,功夫再高也怕菜刀。
在場的陰陽師們,是能帶著三個妖刀姬去生擒姑獲鳥的優秀陰陽師,他們自忖即便是遇上了茨木一行妖怪,只要速度過關,還是可以一戰的。
只是,打得過打不過是一回事,還得考慮的問題是,能不能有那個機會打。
——打一隻石距會花費多長時間,不帶式神地打石距會花費多少時間,算算便知。
人家早跑遠了。
更何況……
一個看起來這麼嬌憨的小姑娘,安倍晴明能那麼放心讓她出來?
身上再有陰陽術又如何,沒那個能耐,依舊是個被賣了也得給人家數錢的命!
如果她說謊,她並不是安倍晴明的妹妹,那有沒有可能她和茨木他們是一夥的?控制了她基本等於控制了茨木?
如果她沒有說謊,能有那麼個機會和高冷的不行,從來不和你們這些養妖怪的陰陽師一般見識的,但是怎麼看怎麼都是前途無量的,甚至得到了陰陽師界的最大的大佬——賀茂忠行——青睞的安倍晴明搭上線,似乎,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陰陽師們真是越琢磨越覺得或許不追了才好,於是到最後,竟然有一小半的陰陽師決定跟著杉山,所謂“護送小姐回平安京”。
螢草默默閉上眼睛。
#能不能不要這麼助人為樂啊大兄弟們!#
再多說兩句一定要拒絕什麼的,難免引人懷疑。
小姑娘不太敢見陌生人是一回事,但是在和陌生人好歹是個人,她若是孤身一人回平安京,那面對的可是各種妖怪。
妖怪是異族,沒有被馴養過的妖怪,在一個常規陰陽師眼裡,都可以概括為……
非我族類,都是敵人。
到這時候,她也只能用自己剩下不多的法力,給茨木傳了個音:“只能暫時如此了,見到晴明咱們再另做打算。”
說到這,又嘆了一口氣:“我恢復法力倒是容易,只是你身上的封印有點費事,你現在的身體狀況也不宜再動手,我們……是暫時不太方便解決掉面前這些陰陽師,且走且看吧,我尋機會離開是,即便尋不到,晴明並非不識趣之人,即便真的到了平安京,也必不至於拆我的臺。”
螢草袖子裡已經被封印了妖力,並沒有狂暴之意直衝腦門的茨木也是無可奈何。
畢竟這種場景,當場和陰陽師們懟起來絕對不是上策,也只能一路走一路看了,偏偏自己妖力還作死的在這個時候出事了……
真是不湊巧。
才和茨木單方面說完,螢草終於淺淺一笑,微微躬身:“那有勞杉山君與幾位啦。”
講道理,螢草這說一句話得想好久的德行,要換了現代的背景或者哪怕是中原修仙界的背景,那都是相當惹人懷疑的。
可是,這裡是平安時代。
小姑娘們一般來講都看不到外面的男人,在家裡面見個客人都得穿著繁複的不行的十二單,足不出戶那才是姑娘家家的正常畫風,再是個並沒有那麼多限制的陰陽師,那首先也是個小姑娘,在見到陌生人的時候反應慢了一點,那都是可以理解的正常現象。
所以,杉山在沒有看出螢草有為難的表情的時候,是對自己的判斷有那麼一點兩點的懷疑的——
畢竟這件事,確實有一點奇怪。
首先假定面前這小姑娘真的是安倍晴明的妹妹,打石距之前遇上了茨木。
那這件事情可以理解為,或許是因為茨木巧舌如簧,或許是因為面前這個安倍小姐真的是全因為巧合才過來打石距,然後趕巧遇上了茨木,因為不想和他為難,這才讓路。
但是,讓路這種事……安倍小姐會讓路,可不意味著茨木他們能穿過這麼一個石距群。
石距都是失去了神智的八爪魚,完全沒法講道理的,茨木他們是怎麼做到的?
並且……
杉山又問出口了:“安倍小姐是從何處來的?我們原路回去吧。”
原路。
原路在你身後啊少年!
螢草在心底裡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
你這心機深沉的年輕人,真的不考慮改名叫柯南?
——她現在還真不能說自己是從那個隧道來的,畢竟隧道盡頭是黑夜山上的祭壇,撒了一個謊也不知道要多瞎編幾個才能勉強掩蓋過去。
不過想想,陰陽師們似乎也並不奇怪她隨便指了一個“茨木離開的方向”,也對,畢竟從水路離開對妖怪來說並非不可能——別的不說,茨木這麼一個妖寮的創辦人的身份,叫個鯉魚精隨時等著,帶他們走,也是再輕鬆不過的事情。
但是這對於一個人類,對於自己現在必須裝成一個人類的妖怪來說,如何扯謊,成了一個技術問題了。
所以,這很明顯又是杉山的另一次試探——如果螢草一時之間說不出自己是從哪來的,那她其實是說了謊,並不是晴明的妹妹,她自己和那些意圖反抗藍符的妖怪是一夥的的可能性又多幾分。偏偏現在茨木妖力暴動,自己**難支,貿然跑路可能會被雪女之類的控制式神先手解決掉,那一路上,可能真的開啟地獄模式了。
不過……
螢草再次感嘆了自己會法術這個技能點到底是有多麼的好用,然後淺淺一笑,長袖一拂,一個咒語出口,身上便是一輕,足尖輕點,然後輕輕鬆鬆踏上水波,亭亭而立。
輕功世無雙,鐵掌水上漂。
她輕聲笑著:“我朝著那個方向來的,你們跟上喲。”
說這話的時候,螢草其實是相當惡毒地想著:
有本事跟我來啊?!
不是要送我回平安京麼!我倒看看你們有沒有那個從水面上離開的本事!
咳咳……
杉山沒那個踏水的技能點。
不過聰明的少年總是能創造奇蹟。
他召喚出了一個雪女。
螢草目瞪草呆地看著,雪女一個暴風雪糊下來,整片水面,那麼愉快地,凍上了。
杉山笑著走到了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