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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道夫_第六案 月下花魂

“可是你說過,失血死亡是有個過程的,而且中刀後很痛苦,怎麼會就這樣一動不動地死去呢?”陳詩羽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穿戴好勘查裝備,站在了我的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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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你上次說,小羽毛喜歡韓亮,是嗎?”大寶說,“你說韓亮那個花花公子,怎麼會招女孩喜歡?他沒咱林濤個子高,也沒咱林濤長得帥,這不科學啊。”

“我可沒說啊。”我一邊在電腦前敲打著鑑定書,一邊說,“你八卦就八卦,別把我給拉上。”

“哎?你說你,堂堂一個大法師,怎麼說完就賴賬呢?”大寶指著我說。

“我說,你們是不是這兩個星期閒得啊?”林濤說,“大清早就討論花前月下的事情。”

“花前月下是兩相情願吧?”大寶說,“用在這裡不合適。”

林濤聽完一愣,微微一笑說:“你這麼說,倒是也有道理。”

林濤的話音剛落,陳詩羽走進了辦公室。她把雙肩包掛在衣架上,捋了捋頭髮,坐在辦公桌前開啟電腦,淡淡地問:“你們在說什麼呢?什麼月下?”

林濤責怪地看著大寶。

大寶臉一紅,結結巴巴地說:“啊?什麼?那個……沒……沒有啊。”

我的視線仍沒有離開電腦顯示屏上的鑑定書,說:“我們在討論鬼故事,說是七月半的月光下,總有靈異事件發生。”

我的本意是用鬼故事打消陳詩羽對我們話題的追問,誰知道陳詩羽的兩隻大眼睛頓時一亮,說:“有鬼故事聽嗎?也說給我聽聽啊。”

“呃……”我頓時語塞。

林濤則臉色慘白地說:“你們能不能別動不動就說鬼啊神啊什麼的?怪嚇人的。”

陳詩羽捂嘴笑道:“你說你一個大男人,大白天的,怎麼就怕這些東西呢?真丟人。”

“他就是這樣的。”我也嘲笑道。

突然,電話響了起來。陳詩羽一把抓起聽筒。

聽了一會兒,陳詩羽結束通話了電話,靜靜說道:“陳總來指令了,說是……”

“叫師父。”我打斷了陳詩羽的話,擺出科長的架子,說,“我們都叫陳總師父,你是我們組的成員,這個稱謂你必須也要沿襲。”

“就不。”陳詩羽歪著腦袋,說,“他是法醫,我是偵查,偵查方面說不定我還是他師父呢。”

“他在偵查專業也很突出的好吧?”我被拒絕後,有些丟面子,漲紅了臉,“你必須要尊重他,必須叫他師父!”

“我叫他陳總也是尊重他,為什麼必須叫師父,我又不是八戒。”陳詩羽挑釁地微笑著說。

一向驕傲的林濤最近總當和事佬,說:“嘿嘿,小羽毛,即便咱們是西遊記,你也是那匹白龍馬。”

大寶左看看,右看看,說:“沒搞錯吧?有案子了,你們還在這裡爭論什麼稱謂?”

我沒吱聲。

陳詩羽說:“陳總說,汀棠市一個什麼花圃附近發現一具裸體女屍,目前判斷是他殺。當地法醫要求省廳給予支援。”

陳詩羽故意把“陳總”兩個字加重了一下。

看著我開始整理勘查箱,大寶又做出了標誌性的表情,豎起了兩根手指。

“打住,出發吧!”我把大寶即將脫口而出的那八個字硬生生地堵了回去。

對於陳詩羽的專業素養,我已經表示了認可,但她這種毫不尊老愛幼的精神,我依舊不能接納。所以,一路上,我都沒有和她說話。她倒是不顧林濤的目光,一路上沒話找話地和韓亮說個不停。

警車駛下汀棠高速路口的時候,我們就看見年支隊長和趙永站在一輛閃爍著警燈的警車前等待著我們。

我下了車,熱情地和他們握手,說:“永哥,好久沒見了,怎麼,你在省廳的技術培訓結束了?”

趙永搖搖頭,說:“提前結束了,家裡就三四個法醫,現場都跑不過來,更別說一年七八百起傷情鑑定了。”

“好在你們命案不多。”我笑著說。

趙永說:“幸虧這是發了命案,你才這樣說。不然,你的烏鴉嘴又該在汀棠這裡傳為‘佳話’了。”

“這案子是什麼情況呢?有頭緒嗎?”我問。

趙永搖搖頭,說:“我們先去現場,再細說吧。”

汀棠市是一個如花般美麗的城市,一路上都可以看到正在盛放的鮮花。鮮花總要有生長的地方,所以,汀棠市周圍的土地幾乎都被花圃佔據。當地的老百姓靠養花、賣花過著殷實的生活。

警車駛過汀棠大學的西大門後,車窗外熙熙攘攘的景象瞬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望無際的成片花圃。此時正值春夏之交,滿花圃的春色讓人流連忘返。

女人總是喜歡花的,陳詩羽扒在車窗上,一臉陶醉。林濤則看著扒在車窗上的陳詩羽,一臉陶醉。

警車在距離汀棠大學西大門大約三公里以外的一條大路的路邊停了下來,路的兩側,依舊是一望無際的鮮花美景,花香四溢。從和大路垂直的一條向西延伸的小路可以走進花圃中央,在花圃中央,有很多穿著制服的警察在忙忙碌碌。好在這是一個很偏僻的地方,路邊幾乎沒有圍觀群眾。

警戒帶設在路口。因為這條小路是唯一可以通向大路的通道,花圃裡的花又沒有明顯踩踏的痕跡,所以,兇手很有可能在小路和路口留下痕跡。於是,警戒範圍延伸到了我們下車的地方。

陳詩羽一下車就蹲在路邊,伸長了脖子去嗅。

“幹活挺爺們兒的,其實還是個娘兒們啊。”韓亮一臉壞笑地蹲在她旁邊,順手從花圃中採了一朵,遞給陳詩羽,說,“來,送給你的。”

陳詩羽雙頰緋紅。

林濤拍了一下韓亮的後腦勺說:“你是來幹活的,還是來搞破壞的?文明做人,文明做事。”

我穿起勘查裝備,拎著勘查箱,隨永哥一起順著花圃間的小路往花圃深處走去,大約走了五百米後,看到了第二層警戒帶。

“這就是中心現場了。”永哥指著小路的一旁,說,“在兩個大棚基線的中央,有一具裸體女屍,喏,在那裡。”

冬季的時候,花圃是由許多平行排列的大棚組成的。天氣轉暖,大棚的塑料布被拆除,但是還可以看到每個大棚之間的基線。在許許多多紅紅黃黃的鮮花之中,一具屍體仰面躺在地上,白皙的胸腹部皮膚上,沾染著些許泥土。

我回頭看了看我們下車的地方,韓亮仍陪著陳詩羽蹲在路邊欣賞著無邊的鮮花,林濤則已經穿戴齊全,沿著小路一點點地向我的方向靠近,他正在和技術員們尋找硬泥土地面上可能遺留下來的足跡。

我慢慢靠近屍體,防止踩壞美麗的鮮花,蹲在屍體的旁邊,拿起屍體的一隻手臂,試了試屍體上臂的屍僵,說:“大關節屍僵完全形成。”

說完,又試了試屍體的踝關節和膝關節的屍僵,說:“應該是屍僵最堅硬的時候了。現在距離死亡應該至少有十二個小時了。”

大寶抬腕看了看手錶,說:“現在是上午十點,那就是昨晚十點之前死亡的了。”

趙永說:“我們早上八點整接到這個花圃的主人的報案來到這裡,就對屍體進行了屍溫檢測。肛溫是二十六點五攝氏度,根據死亡後前十個小時每個小時下降一度,十小時後每小時下降零點五度的規律進行推算,死者應該是死了十一個小時了。也就是說,是五月二十日,昨天晚上九點鐘左右死亡的。”

我點點頭,開始對屍體進行表面檢查。死者十八九歲的樣子,除了一雙襪子和右腳上的一隻運動鞋,其餘一絲不掛。從其暴露在鮮花中央的胸腹部和四肢皮膚看,沒有任何損傷的痕跡。

我看了看屍體的腰背部,屍斑也不是很明顯,雙手的指甲和口唇也沒有發紺。

“如果不是屍僵形成,我真的會以為這是一個睡美人。”我說,“屍斑為何如此不明顯?”

趙永扶住屍體的一側,用力把屍體翻成側臥位,說:“你看看。”

這時我才大吃一驚,說:“原來傷在背後!”

女屍的左側背部有一個不小的創口,創口周圍的血痂已經凝固,在白皙的背部皮膚上形成了一個血腥的圖案。我趁著趙永扶住屍體的機會,撥弄了一下屍體下方的泥土。因為這裡是種花的泥土,所以都被翻過,很鬆軟。屍體下方的泥土有一大塊都被血液所浸染,任憑我挖開一個又一個小小的土坑,都可以在土坑周圍的泥土上看到血染的痕跡。

“周圍泥土發現血跡了嗎?”我問。

趙永搖搖頭,說:“你們來之前,我們重點對屍體周圍花根附近的泥土以及花的葉子進行了勘查,想找到一些血液,可是沒有,甚至連滴落狀的血跡都沒有發現。”

“很好。”我說,“如果是我,我也會最先對屍體周圍進行勘查,去尋找一些可以提示死者受傷後運動軌跡的血跡。”

“可是沒有發現任何血跡,所有的血跡都侷限於死者身下的泥土,你不覺得有些奇怪嗎?”趙永說。

我微微一笑,說:“不奇怪,結合死者是在小路旁邊倒伏,周圍的鮮花又沒有明顯而多餘的踩踏痕跡,說明她中刀後直接倒地,沒有再動彈過。僅此而已。”

“可是你說過,失血死亡是有個過程的,而且中刀後很痛苦,怎麼會就這樣一動不動地死去呢?”陳詩羽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穿戴好勘查裝備,站在了我的身後。

這是早上我們發生爭執後,陳詩羽主動找我說的第一句話,看得出來,她很好學。

大寶怕我不理睬她,引起尷尬,搶著說道:“哦,是這樣的,你看見她的損傷部位了嗎?大約是在左側背部第四根肋骨周圍,這個位置是心臟所在的位置。人的心臟被刺破裂後,不同的人會有極大的個體差異。”

“個體差異?”陳詩羽問道,“什麼是個體差異?”

“個體差異就是每個人體質不同,在同樣損傷或同樣環境下,會引起不同的反應。”我為了緩解氣氛,在大寶回答之前說道,“心臟破裂後,大部分人不會馬上死去,但會很快死去;有少數人可以狂奔數百米才死去;還有少數人可能出現心跳驟停,立即死去。”

“哦,”陳詩羽點點頭,說,“她就是最後一種情況。”

“兇手下刀穩、準、狠啊。”大寶說。

我搖搖頭,說:“也有可能就是瞎貓遇見死耗子,在大半夜的,一刀就可以讓一個運動中的人直接喪命,職業殺手也不敢保證百分之百吧。”

“昨天是陰曆十三,天氣大好,月朗星稀。”趙永說,“我們已經調取了氣象資料,昨天晚上九點多鍾的時候,這個區域是一輪明月當空照,能見度很高。”

“嚯,那可真是花前月下了。”林濤此時已經勘查到我們的背後,他直起身子扭了扭腰,說道。

對地面的現場勘查是很辛苦的,因為勘查員要不斷地弓著腰,尋找地面的痕跡。時間長了,什麼腰肌勞損、椎間盤突出之類的毛病,就成了現場勘查員們的頑疾。

“我說你的小學語文是體育老師教的吧。”大寶奚落道,“花前月下是形容兩個恩愛的人好吧?這兒就一個人,一個女人,還是一個裸體死了的女人,哪兒來的花前月下?”

“你怎麼知道周圍沒有一個裸體男人的屍體?”林濤戴著口罩,但是我能想象得出他口罩後面齜著牙的表情。

“拜託,林大科長。”趙永說,“我們這裡治安穩定,一具屍體的壓力就夠大了,來兩具,我們可就喘不過氣來了。這明顯是一個性侵害的現場嘛。”

“我也覺得是。”大寶說,“兇手即便是個男人,也是個凶神惡煞的男人,美女和野獸,哪兒來的花前月下?”

我見他們把早晨的話題拿出來歡快地討論,偷偷看了一眼陳詩羽。而此時陳詩羽也在看我,一臉疑惑。

“你們說是性侵害,有依據嗎?”我乾咳了兩聲緩解尷尬,轉臉問趙永。

趙永搖搖頭,說:“在測量肛門溫度的時候,我們檢查了死者的會陰部,沒有損傷,陰道擦拭物做了精斑預實驗,也是陰性的。”

2

“哦,我以為你們確認這是個性侵害的現場呢。”我說。

趙永瞪著眼睛說:“裸體女屍啊,難道不是性侵害嗎?難道在這個氣溫都有十七八度的晚上,還會凍死?反常脫衣?周圍也沒有發現衣物啊。”

“脫衣服不一定就是性侵害,我們不能根據屍體有沒有穿衣服來判斷案件性質。”我說,“對了,你剛才說周圍沒有衣服?外圍搜尋進行了嗎?”

趙永說:“還沒。我說的是,屍體的旁邊沒有衣服。”

我點點頭,對林濤說:“你們勘查得怎麼樣?”

林濤說:“什麼足跡都沒有發現。”

“啊?”陳詩羽叫道,“怎麼會呢?我剛才聽偵查員說,這條小路的一頭連線大路,另一頭是死路。花圃沒有踩踏的痕跡,小路上沒有足跡,那兇手是飛出去的?”

“你的思路不對。”林濤糾正陳詩羽的觀點,“現場勘查的原則,就是發現什麼,然後驗證什麼;而不是根據一些簡單的案情就判斷一定能發現什麼。比如,這條小路雖然是土路,但是因為很久沒有下雨,灌溉也灌溉不到路上,所以土質很堅硬。我們都知道,在光滑的地面上,可以尋找到灰塵加層足跡,在土路上只能找到立體足跡。那麼在不可能有凹陷的土路上,灰塵加層足跡和立體足跡都找不到,也是很正常的情況。”

陳詩羽轉了轉黑黑的大眼珠,彷彿沒聽懂。

林濤微微一笑,溫柔地說:“有空我再細細教你。”

“現場啥也沒有,我們是不是要去屍檢了?”陳詩羽問道。

我搖搖頭,說:“現場勘查結束的標準是能勘查的地方都勘查完畢了,沒有發現什麼其他的疑點。這個現場遠遠達不到現場勘查結束的標準,因為死者的衣服和一隻鞋子還沒有找到。”

“那要怎麼辦?”陳詩羽接著問。

我轉頭對身後一言未發的年支隊長說:“年支隊長,你可以通知殯儀館來車了,把屍體先運去解剖室吧。這具屍體周圍確實沒有什麼好尋找發現的了。我們接下來的工作,是配合你們汀棠市的刑警同事,對外圍現場進行搜尋。”

年支隊長話少內向,只是微微點頭,便去一旁拿出手機佈置工作了。

我站起身來,拍了拍手套上的泥土,說:“我們順著小路走,一邊賞花,一邊進行外圍搜尋。搜尋的重點是死者可能丟棄在花圃中的衣物,還有就是花圃中可能存在的踩踏痕跡。”

幾個人點點頭,順著這條可以透過一輛汽車的道路,向西邊一望無際的花圃深處走去。

我們幾個技術員一邊走一邊仔細尋找花圃中的可疑跡象,陳詩羽一個人捏著一朵花,低頭漫步。

大寶用胳膊肘捅了捅林濤,說:“看見沒,她捏的那朵花,是剛才韓亮給她的。”

林濤回頭看了一眼,瞪了瞪大寶說:“你真是跟娘兒們似的,八卦,變態,死變態!”

大寶哈哈大笑,說:“你別朝我撒氣啊。”

我正色道:“認真找,別分心。”

才走出一百米,我們就發現小路的南側,在一堆拆下來、疊整齊的大棚塑料布的中央,有些深色的東西。

“找到了!”我欣喜道,“我看見了一隻運動鞋!”

衣服並不是刻意地隱藏在塑料布的中央,而是凌亂地散落在這裡。不過,塑料布堆起來有半人高,而且面積不小,所以,散落在這裡的衣服並沒有被初步勘查的民警所發現。

大寶蹲在路邊,撿起離路邊最近的一條內褲,左右看了看。

我從勘查箱裡拿出幾個物證袋,說:“先別看,照相固定好,然後放進物證袋裡,回去慢慢看,別在這裡給泥土汙染了。”

林濤從勘查箱裡拿出一沓號碼牌,對塑料布堆中散落的衣物進行編號;陳詩羽則抄起相機,對衣物進行拍照。經過了幾起案件的磨鍊,兩人的配合十分默契。

很快,衣物都被拍照固定,然後被提取到物證袋中。

“我繼續往前走走看。”林濤說,“小羽毛,你和我一起吧。”

我點點頭,仍然蹲在塑料布的旁邊,看著地面泥土的情況。

大寶說:“衣服周圍的鮮花沒有踩踏的痕跡,泥土上也沒有足跡。”

我說:“是啊,我也是在看這些問題。現在問題就來了:死者為什麼在這裡脫衣服,而且脫到一絲不掛,然後又死在一百米開外呢?從死者脫落一隻運動鞋的跡象看,她脫衣服的時候應該很慌張,而不是很從容。脫衣服導致了鞋子的脫落,另一只鞋子又沒脫,脫落的鞋子又沒有穿上。關鍵是,這個地方看起來很平靜,沒有任何抵抗、打鬥的痕跡。是什麼力量,讓一個女孩子在荒郊野外,乖乖地脫掉了衣服呢?”

我和大寶都沒有吱聲,蹲在塑料布堆旁邊發愣。

突然,遠處傳來林濤的一聲叫喊,打斷了我們的思緒。

我站起身來,朝西方望去。此時,林濤和陳詩羽已經在三四百米開外了。因為地處空曠,而且周圍非常安靜,所以,林濤的聲音才破空傳到了我們的耳中。

我和大寶快步跑到了林濤旁邊,順著林濤的手指,我們看到了路北側二十米處,有一個磚砌的洞口,黑洞洞的,看不到裡面。

“什麼情況?”我渾身肌肉一緊。

此時林濤臉色煞白,嘴唇正在微微發抖。

見林濤一時接不上話,陳詩羽淡定地說:“我們剛才走到離這裡二十米左右的地方的時候,看到路北側的鮮花中央有被踩踏的痕跡。順著踩踏的痕跡,我們走了二十多米,就看到了這個洞口。踩踏痕跡就是在洞口消失的。”

“洞口有什麼好怕的?大白天的。”我疑惑地看著林濤。

林濤仍在瑟瑟發抖,沒有答話。

我在路上,順著這個離路邊大約三米的踩踏痕跡,往回走。踩踏痕跡很明顯,大約有一個人的肩膀那麼寬。

我重新走回林濤的旁邊,說:“別在這裡發愣了,快去看看踩踏痕跡裡,有沒有可以作為證據使用的足跡。花圃裡面的土和路上的土不一樣,是鬆軟的,有可能會留下立體足跡。”

林濤這才回過神,走進花圃,蹲在地上看痕跡。

聽見林濤叫喊聲的年支隊長和轄區的派出所所長此時也跑到了我們的身邊,年支隊長說:“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

我笑了笑,說:“林濤就喜歡大驚小怪,沒什麼,就在這

裡發現了踩踏痕跡,還不知道能不能和本案扯上關係。”

“還有,我們發現了一個洞口,不知道那是什麼。”陳詩羽指了指磚砌的洞口。

派出所所長說:“哦,那是一個防空洞。解放前遺留下來的,老百姓自己挖的一個土洞。後來這個花圃的主人又給它修葺了一下,作為一個地窖吧。我們也問了,他們平時用不到這個地窖。”

林濤此時從鮮花叢中小心翼翼地走了出來,仍然是煞白的臉,說:“看了,沒有足跡。”

“怎麼又沒有足跡?”陳詩羽問道,“這次不會是地面質地的問題了吧?”

林濤說:“花種得太密了,踩踏上去的時候,全部踩在倒伏的花上,土地上頂多只能看到足跡的輪廓,看不到鞋底花紋,所以沒有任何鑑定價值,就連是幾個人留下的,都不能判斷。”

和我預想的差不多,所以我也沒有做出質疑。我和年支隊長說:“踩踏痕跡就是在洞口消失的,我們想進洞看看。”

“不不不,要進你們進,我不進。”林濤叫道。

陳詩羽鄙視地說:“真是的,一個大男人,怕什麼黑洞啊。我本來不怕,你這一驚一乍的,都快被嚇死了。”

年支隊長則警惕地摸出手槍,說:“什麼?在洞口消失的?兇手會不會就藏在洞裡?”

年支隊長這麼一說,體現出他老刑警豐富的實戰經驗。確實有很多兇手在殺完人後,就藏匿在現場周圍,甚至有可能對勘查的警察造成傷害。

聽到年支隊長提醒,我的心臟都緊了一下,背後有些發涼。我看陳詩羽也露出了緊張的表情。

派出所所長也掏出手槍,說:“我進去看看。”

年支隊長點點頭,和他並排靠近洞口,把手槍上膛後,另一只手打著手電筒,慢慢地從延伸到洞口的水泥臺階向下移動。

我們幾個人因為沒有武器,只有提心吊膽地在洞口守候著。

大約過了十五分鍾,在沒有聽見槍聲響起的情況下,年支隊長和派出所所長重新走出了洞口。

我們幾個人都長舒了一口氣。

年支隊長收起手槍,淡淡地說了一句:“下面有一具男屍。”

“啊?”我們幾個人同時叫了出來。

“什麼男屍?和這個女屍案有關係嗎?”大寶叫道。

年支隊長點點頭,說:“我覺得應該有關係。”

“我們下去看看。”我整理了一下手套和勘查帽,說。

“不不不,我不下。”林濤慘白著臉,哆嗦著嘴唇。

我沒吱聲,和大寶、趙永、陳詩羽一起走進了洞口。

洞口向下是後來修葺而成的水泥臺階,臺階的每一級都很窄,而且有些凹凸不平。順著臺階往下走了十幾級後,臺階的表面就看見了一些擦拭狀的血跡,幾乎每一級都有。再沿著臺階走二十幾級,就來到了洞的底部。洞的底部很狹小,也就是可以容納三四個人的樣子。洞底的中央,趴著一具男屍。

因為林濤不敢下來,所以我們帶了汀棠市的一名痕檢員下到洞底。經過勘查,痕檢員果斷判斷,洞底沒有任何新鮮的足跡。這次不是因為地面結構的問題,是肯定除了死者,沒有其他人下到洞底。

“是被人拋屍到這裡的?”大寶說。

趙永搖搖頭,說:“踩踏痕跡上沒有血跡,也不是拖拽的痕跡,我覺得死者應該是自己走到洞裡的。”

“是啊。”我說,“你們別忘了臺階上的血跡,是從臺階的一半開始有的,而且是擦拭狀的血跡。這說明,死者很有可能是滾落到洞裡的。”

“有道理。”趙永說,“不過這需要屍檢作為印證。這裡太黑了,看不清,趕緊把屍體運走吧,我們要儘快屍檢,查明真相。”

我點點頭,沿著洞底轉了一圈,確定洞裡沒有任何東西或者痕跡後,重新走上洞口。

林濤正站在鮮花叢中發愣。

我脫下手套,拍了拍林濤的肩膀,說:“烏鴉嘴這個名號,以後可以轉交給你了。”

林濤的臉色好了許多,說:“什麼?真被我說中了?裡面有個裸體男屍?真的花前月下了?”

我搖搖頭,說:“不是裸體的,但確實是個男屍啊。”

“那我不能算是烏鴉嘴。”

“這還不算烏鴉嘴?那要怎麼才算烏鴉嘴?”

我和林濤拌著嘴,一起快步走回大路,坐上警車向殯儀館進發。

我們到達汀棠市公安局屍體解剖室的時候,女屍已經被放在解剖臺上,一袋袋衣物也被放在一旁的物證室裡。男屍倒是還沒有運來。

“我們先開始吧。”我一邊說,一邊穿上一次性解剖服,開始對女屍進行屍檢。

因為屍體上的損傷很少,所以,解剖工作顯得很簡單。死者背部的那一刀,就是她的致命傷。這一刀正好從三、四肋骨的間隙進入了胸腔,穿過肺臟,刺破了心臟。因為刀是橫著進入胸腔的,所以沒有在肋骨上留下痕跡。

死者的胸腔內積血不多,一方面是因為有不少血跡流進了土壤,另一方面是因為心臟破裂導致心跳驟停。死亡過程迅速的屍體,都會有出血少的情況。比如高墜死亡的屍體,在骨折斷端和內臟破裂的部位,都只有少量的出血。

這一發現,也解釋了為什麼現場沒有掙扎的痕跡,驗證了我的推斷。

“死者的處女膜完整。”大寶說,“肯定是沒有遭受過性侵害了。”

“所以說,我們不能把這起案件定性為性侵案件。”我說。

趙永說:“那可不一定,也許是因為兇手一刀就把死者扎倒了,就沒有繼續實施性侵害的動作了?”

“兇手之所以能夠扎倒死者,是因為死者死亡迅速,所以不具備專業知識的人,不一定會意識到死者已經死亡。”我說,“如果是性侵目的明確的兇手,可能會繼續實施行為。”

3

大家沒有繼續爭論這個問題。

大寶默默地按照解剖程式,對死者的頭顱進行解剖。趙永說:“那我們要不要取出死者的恥骨聯合,為下一步查詢屍源做鋪墊呢?”

我搖搖頭,說:“不急,死者的衣物還沒有檢查,我們儘量給死者留個全屍吧。畢竟,她生前是個愛美的小姑娘。”

大寶和趙永正在配合著鋸開死者的顱骨,我走到一旁的物證室,檢驗死者的衣物。

死者全部的衣物都被我一字排開,放在物證檢驗臺上。一隻旅遊鞋、一條黑色蕾絲邊內褲、一條牛仔褲、一件文胸和一件薄質長袖的羊毛衫。

幾件衣服都是完好無損的,羊毛衫的背側也完好無缺。幾件衣服都呈自然翻卷狀態,和自行脫下衣服的形態一致。牛仔褲的前面口袋有些被翻出來的跡象,後面口袋放著一個學生證。

我翻開學生證,照片裡的人笑顏如花。

“牛青嵐,1994年5月20日出生,共青團員,汀棠大學外語系大一。”我默默地念道。

心情沉重的我,把衣物全部收回物證袋,走回到解剖區。

“這個可憐的女孩。”我說,“在她十八周歲生日的這天,命喪月下。”

“啊?”大家一起看著我。

我拿起一個裝著學生證的物證袋,說:“有身份證明,通知偵查部門進行外圍調查吧。女孩是外語系大一的學生,昨天是她十八周歲的生日。”

大家的心情瞬間也都沉重下來,解剖室裡鴉雀無聲。

我接著說:“我看了衣服,都是自然翻卷狀態,像是自己脫下來的一樣。上衣背部沒有創口和血跡,排除殺人後脫衣。是先脫了衣服,再被襲擊的。”

“怎麼能看出來是自己脫的?”趙永問。

我說:“第一,死者全身的四肢關節我們都開啟了,沒有發現威逼傷和抵抗傷;第二,衣服都是自然翻卷狀態,沒有任何撕裂;第三,衣服沒有銳器割裂的跡象。你想,兇手有刀,如果衣服不是死者自己脫下來的,兇手可能會強行撕裂,或者用刀割開。”

大家又默不作聲。只有大寶和趙永縫合屍體的時候,持針鉗夾住鋼針發出的聲音。

我們都沒有擅下結論,因為解剖室外,還有一具男屍正在等著我們。

時針已經指向十二點,我們並沒有絲毫飢餓感,於是決定繼續對男屍進行解剖檢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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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性死者也是個十八九歲的男孩,衣著完整。

死者上身穿著一件襯衫,下身穿著一條休閒西褲和一條內褲,腳上一雙皮鞋的底部沾滿了泥巴。

我們逐漸脫去死者的衣服,大寶和趙永對死者進行屍表檢驗的時候,我仔細看了看死者的每一件衣服。發現死者身穿的休閒西褲的口袋裡,有些許泥土和一張學生證,還有七八十塊錢。

“這也是個學生。”我叫道,“盧華,1992年12月1日出生,共青團員,汀棠大學中文系大二。”

“喲,這兩個人不會是在談戀愛吧?”林濤說,“這次還真的是花前月下了?”

我沒吱聲,加入了屍表檢驗的行列。

死者的屍僵也很硬,看強度,和牛青嵐的差不多,他們倆的死亡時間也很相近。死者的面部有大片擦傷,都有著很明顯的生活反應。觸控死者的顱骨,可以感覺到骨擦音。

“他可能是顱腦損傷死亡的。”大寶說。

我沒搭話,正在看著盧華屍體頸部的幾條平行的表皮剝脫。

大寶和趙永很快檢驗完了盧華的胸腹腔,說:“胸腹腔沒有損傷,四肢沒有骨折,只有兩個手掌和手背有一些擦傷。”

我點點頭,開啟了死者的頭皮,啟動了電動開顱鋸。

“死者的致命傷確實在頭部。”我說,“鈍器損傷,額部這一處小的破裂口下面,是一片凹陷性骨折。骨折下面有大塊硬腦膜下血腫和大片蛛網膜下腔出血,腦組織也有挫傷。這傷可不輕啊。”

我一邊說,一邊取下了死者的腦組織。

“喲,枕葉腦組織也有挫傷和少量出血!”我一邊說,一邊翻看死者的枕部頭皮。

“枕部頭皮我剛才看了,沒有損傷。”大寶說,“這肯定是一個對沖傷。”

大家又沉默不語,各自在心裡把兩具屍體上的損傷結合起來,分析著案件可能存在的經過。

“我知道了。”大寶最先發言,“牛青嵐是被一刀捅死的,盧華是經過奔跑,誤入一個防空洞,一腳踏空摔死的!”

“我同意。”陳詩羽說,“首先,小路的出口沒有足跡,說不定就是沒人再出去過;其次,當天晚上有月亮,而根據防空洞的坡度來看,月亮只能照得到防空洞口十幾級臺階的位置,血跡也是從那裡開始的,說明死者進入防空洞後,開始有月光照明,後來因為沒有月光了,所以一腳踏空,摔下去了。”

趙永說:“分析得有道理,畢竟盧華身上沒有損傷,頭部的損傷也是個對沖傷,說明他自己摔跌形成的可能性比較大。支援這個觀點的,還有防空洞底沒有其他人的足跡,至少盧華可以排除他殺。”

我說:“那盧華為什麼要殺牛青嵐?性侵嗎?”

“不排除這樣的可能啊。”趙永說,“可能他也是無意殺牛青嵐,在殺人後,才會那麼驚恐,狂奔出去幾百米,最終命喪洞底。”

我的腦子裡突然有些亂,沒有繼續說話。

“你們快點兒吧,我餓了。”陳詩羽突然說。可能她覺得案件出現了曙光,可能她認準了這是一起自產自銷的案件,所以精神有些放鬆,這一放鬆,最先表現出來的就是飢餓,畢竟我們一早出來,已經工作了五個小時。

“你真行。”林濤說,“看屍體解剖,居然能看得有飢餓感!”

“去你的。”陳詩羽嗔斥。

大寶看看牆上的掛鐘已經將要指向兩點鐘,便抓緊了手上的縫合動作。

我一直沒有吱聲,默默地配合大寶把屍體縫合好,然後放進冷庫冷凍,和大家一起去吃了份簡餐,然後直接趕往位於汀棠市公安局大 樓頂層的指揮中心。專案組設在那裡。

調查工作彷彿開展得很順利,偵查員正在向專案組介紹已經掌握了的情況。

“根據從法醫那裡得來的身份資訊,我們開展了調查。”偵查員說,“首先,透過照片比對,可以判斷兩名死者是牛青嵐和盧華,兩人都是汀棠大學的學生。經過調查,兩個人是在今年校園歌手大獎賽上認識的,盧華當時拿了第一名,牛青嵐拿了第三名。根據周圍同學們的反映,兩人從那次大獎賽後,就開始頻繁接觸。牛青嵐的室友反映,盧華對牛青嵐瘋狂追求,牛青嵐一直沒有明確兩人的關係。昨天晚上,室友們準備給牛青嵐過生日,牛青嵐說出去和盧華一起過。兩人大約五點半在食堂吃完飯,就一起出去了,一整夜沒有回來。現在大學生都很開放,所以室友們也沒有在意牛青嵐整夜未歸這件事,兩人上午也沒來上課。”

“根據汀棠大學西大門監控顯示,”另一名偵查員說,“兩個人昨天下午六點左右,從西大門出學校,向案發現場方向走。還有,因為西大門外就是花圃,所以很多談戀愛的大學生喜歡選擇在這地方纏綿。西大門門衛反映,必須有本校的學生證,他才放學生出門、允許學生進門。所以兩名死者的身上都攜帶了學生證。”

“法醫這邊,”我低聲說道,“我還沒有完全想好。客觀介紹一下屍檢狀況吧。根據屍體檢驗還原現場。死者牛青嵐是在塑料布附近自行脫去了衣服,然後在一百米開外的花圃裡被刺身亡。這一刀在背後,自己不能形成,肯定是他殺。這一刀直接刺破心臟,導致心跳驟停,死者沒有掙扎直接倒地死亡。死者在生前和死後都沒有遭受過性侵害。死者盧華,損傷主要是頭面部和雙手的擦傷,致死原因是顱腦損傷。這個顱腦損傷是對沖傷,結合現場情況,他應該是在進入防空洞後,因為光線陡暗,一腳踏空形成的。這個過程,結合花圃裡的踩踏痕跡,可以反映出他當時的驚恐心情。”

“那就很明確了。”年支隊長舒一口氣,說,“兩名死者在現場附近談戀愛,然後牛青嵐自行脫去了衣服。可能在纏綿的過程中,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口角,所以盧華一時衝動殺死了牛青嵐。因為驚恐,他沒有跑回學校,而是往反方向跑去,結果誤入防空洞,摔死了。”

會議室裡議論紛紛。

我愣了一會兒,說:“怕是沒有這麼簡單。”

大家迅速安靜下來,聽我發言。

我說:“年支隊長的說法,可能是大多數人的想法,也可以解釋兩名死者的不同死因。但是這種想法中,還存在著很多疑點。”

“哦?”年支隊長說。

我說:“第一,牛青嵐還是個處女,這麼容易就在荒郊野外,在男朋友面前脫衣服?不合常理。第二,如果二人是在纏綿,哪有女孩脫光了衣服,男孩衣著完整的道理?第三,牛青嵐只穿了一隻鞋子,感覺這個脫衣服的過程也是很慌亂的,不像是在談戀愛。第四,如果是盧華殺了牛青嵐,那麼兇器去哪兒了?第五,一般人殺完人後,即便是激情殺人,殺人後驚恐,第一反應也應該是往熟悉的地方逃竄,哪裡有往不熟悉的野外逃竄的道理?”

年支隊長默默地點點頭,說:“確實,你這五點都很合理。尤其是兇器,應該是個單刃的寬匕首。這樣的兇器,談戀愛的時候不會帶著,更不會無緣無故地消失。”

“那這個現場,能告訴我們什麼呢?”趙永沉思道。

我開啟投影儀,慢慢地翻動著屍檢照片,最後停在盧華屍體頸部的一張照片上,說:“還有,這一處損傷大家可以看看。”

這處損傷就是我在屍檢前仔細觀察的損傷。這處損傷是由七八條細條形的劃痕組成的,生活反應明顯,和面部的擦傷有些相連。

“這處損傷,乍一看是面部擦傷的延伸。”我說,“但有兩個問題。第一,這是頸部,沒有骨骼的襯墊,不應該形成這麼規則的擦傷。第二,這幾處損傷的周邊明顯要比面部擦傷整齊許多。所以,我認為這不是摔跌時形成的梳狀擦傷,而是銳器刃邊形成的小劃痕。”

“你是說,這幾條是損傷,是威逼傷?”趙永說。

我點了點頭,說:“鑑於這些疑點,加之現場的特殊和死者衣著的特殊,我一時半會兒還沒有想好如何進行下一步分析。”

“那就不強人所難。”年支隊長說,“現在是三點多,你們回去休息一下,我們繼續調查。晚上九點鐘的專案會,再碰頭吧。”

案件過於複雜,所以我也沒心思休息。整個下午,我都在電腦前面翻看著死者的衣著照片和屍檢照片,腦子裡則努力地想把這些奇怪的跡象給串聯起來。

晚上六點,我抱著泡麵正在吃的時候,看見一張盧華上衣襯衫的照片。我停下咀嚼,把照片逐漸放大,然後拍了一下桌子,說:“走!再去解剖室!”

4

盧華的屍體從冰櫃中再次被我們拖了出來。

屍體因為冰凍的原因,更加僵硬,而且全身的皮膚都溼漉漉的。

“你們要看什麼啊?”殯儀館的工作人員有些不耐煩,說,“你們上午解剖完,下午死者家裡人又來認屍,晚上你們又來解剖。這樣一會兒凍、一會兒化凍,會加速腐敗的。”

我笑了笑,沒答話,拿起死者的右臂看了起來。

“看見了嗎?”我說,“死者的右臂上,有一個橢圓形的皮下出血!”

陳詩羽的表情最為驚訝,說:“哎呀,中午屍檢的時候沒有看到這兒有皮下出血啊!怎麼死了以後,還會有皮下出血啊?”

“很好。”我微笑著說,“皮下出血是生活反應,死後不會再形成,小羽毛已經有了這方面的意識。”

“那就奇怪了。”陳詩羽說,“屍檢的時候,我明明看到你們檢查過死者的關節的,絕對沒有這一處皮下出血!難道是鬧鬼了?”

“瞎說什麼啊?”林濤看看窗外逐漸降臨的夜幕,說。

我說:“皮下出血這個東西很奇怪,如果程度較輕,在初次屍體檢驗的時候經常有發現不了的情況。屍體經過冷凍,皮膚失水變薄,通透性也就增加了,這時候淺淡的皮下出血就會出現在可視程度內了。”

“原來冷凍也可以幫助屍檢啊。”陳詩羽恍然大悟。

“這是咬痕啊。”趙永說。

我點點頭,說:“我是看照片的時候,發現盧華的襯衫袖口有個很微小的撕裂痕跡,就想到了這一點。這是盧華穿著衣服被人咬了一口。”

“齒列很特殊。”大寶說,“中切牙是歪的,右側側

切牙缺失,尖牙非常尖。我們檢驗過兩名死者的牙齒,這樣的齒列,肯定不是盧華自己或者是牛青嵐的齒列。”

“這樣的齒列,有一點好處。”我說,“特異性非常強,可以做出牙齒模型,來和嫌疑人的牙齒進行比對,這是個很好的證據。”

“我這就把壓痕固定下來,安排法醫人類學專業的同事去做牙模。”趙永興奮地說。

“這還提示了一個問題。”我說,“在案發現場,除了兩名死者,還有第三個人存在,而這第三個人,很有可能就是兇手。”

“可是牛青嵐為什麼裸體,盧華為什麼被咬,為什麼會摔死,還是一個謎啊。”林濤說。

我沒有說話,因為我的腦子裡思潮翻滾,我感覺到自己就快要找到問題的答案了。

在晚上九點鐘準時開始的專案碰頭會之前,答案已經逐漸清晰。

“怎麼樣?”年支隊長在會議開始時說,“聽說法醫又去複檢了屍體,有什麼新的發現嗎?”

趙永說:“有發現,我們發現盧華被人咬了一口,這個人在盧華屍體上留下的咬痕,可以製作成牙齒模型,作為證據使用。”

“也就是說,你們確定這是一起命案了?”年支隊長有些擔憂。

我點點頭,說:“中午開會的時候我就提出過幾個疑點,結合這個屬於第三人的咬痕來看,這無疑是一起命案。”

“那我們下一步,應該往哪個方向開展偵查工作呢?”年支隊長問。

我說:“且聽我慢慢說來。首先,我們來分析一下踩踏痕跡為何和牛青嵐脫衣服的地方相距三四百米。這說明兩名死者在生前,應該是被人為地分開了。”

“分開了?”年支隊長說,“不是一個人所為?”

“嗯。”我點點頭,說,“我認為兇手至少有三個人。牛青嵐為何會乖乖地脫衣服?而且是自行脫衣服。肯定不會是她覺得很熱,而是因為有人命令她脫衣服。在沒有發生肢體接觸的情況下,就能讓她乖乖脫衣服的,肯定是個持刀的兇手。”

“她是一個十八歲的女孩子,而且是處女,就是有人持刀,在沒有傷害到她之前,也不會乖乖就範吧?”年支隊長說。

我點點頭,說:“是的,女孩子都有害羞心理,脫得一絲不掛這種事,不是輕易可以做得出來的。除非威逼她的,也是個女性,而且這周圍,只有她們兩個女性。”

大家都在點頭。

我說:“這也是為什麼盧華被隔離到幾百米之外的原因。”

“那這個女兇手,為何要她脫衣服?”年支隊長問。

我搖搖頭,說:“牛青嵐的牛仔褲口袋有被翻出來的痕跡,而且盧華的褲子口袋裡有一些泥土,說明有人手上沾著泥土想去掏口袋。所以我也分析出,這應該是一起劫財案件。只是劫財並不成功,盧華身上的幾十塊錢都在。但是搶劫只需要掏口袋就行了,為什麼還要死者脫衣服,這個我還是沒能想清楚,破案後才會知道吧。”

“你接著說。”年支隊長說。

我說:“其次,我認為把盧華控制到幾百米之外的人,應該有兩個人。”

“為什麼?”

“第一,盧華的頸部有威逼傷,說明有一個人有刀可以控制他。但是盧華手臂上又有一個咬痕。試想盧華和兇手發生了搏鬥,兇手肯定會用刀來攻擊他,但是為什麼要用咬人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呢?只有一種解釋。就是盧華掙脫了持刀歹徒的控制,在和另外一名沒有持刀的歹徒進行搏鬥的時候,被歹徒咬了一口。”

“這兩個持刀的歹徒會不會是一個人?”年支隊長問。

我搖搖頭,說:“對兩個人的控制是同時的,所以應該是由兩個人持刀。”

我喝了口水,接著說:“再次,從這個咬痕來看,我認為兇手應該年齡偏小。我也有依據。第一,既然有人持刀,居然還能讓盧華掙脫控制,說明兇手的控制力很弱;第二,盧華長得瘦弱得很,和這樣一個男孩子搏鬥,還需要咬人的,肯定不會是個強壯的青年。”

“有道理。”趙永說,“我們處置的傷害案件,咬人的一般都是婦女和孩子。像泰森那樣的,確實是少數。”

我說:“最後,我總結一下,我認為兩名死者是在五月二十日晚上,去案發現場賞花,在纏綿的時候,遇見了至少三名犯罪分子。兇手的目的很明確,就是劫財。分工也很明確,由一名女兇手控制牛青嵐,由兩名男兇手控制盧華。他們把兩名死者分開數百米遠,採用威逼的手段進行劫財。女兇手這邊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讓死者脫光了衣服,在沒有搶劫到錢財後,將其一刀殺死。兩名男兇手對於盧華的控制突然失效,並沒有成功劫財,盧華和其中一名發生了搏鬥,然後在倉皇逃竄的時候,誤入防空洞,在光線陡暗的情況下一腳踩空,從而摔死。兇手見狀,一起沿大路離開現場。只有這樣,才能全部解釋現場的情況。”

“有一些道理。”年支隊長說,“也就是說,下一步,我們就重點查詢至少一女兩男的搶劫犯罪團伙?”

“持刀搶劫,可能有犯罪前科。”我說,“而且兇手很年輕,如果再大膽點兒,可以推斷至少兩個男兇手都是未成年人。”

年支隊長點點頭。

我接著說:“還有一點,不是很確定,但是必須考慮。就是你們發現沒有,整個搶劫、打鬥過程中,兇手並沒有踩踏花圃。就連盧華都在逃跑中踩踏了一大片花苗,可是並沒有發現兇手刻意踩踏花苗的跡象。從這一點心理特徵,我覺得兇手可能就是當地人,家裡面可能就是種花的,所以他們有不踩踏花苗的潛意識。這不是說他們道德品質高尚,而是一種從小培養的潛意識。即便道德再敗壞,這種潛意識還是可以發揮作用的。”

年支隊長又點了點頭。

我笑了笑,說:“能做的就這麼多了。我們做出的牙齒模型,可以和你們排查出來的嫌疑人進行比對,作為摸排的依據。這個兇手的牙齒很特殊,比對起來並不困難。”

從專案組回到賓館,疲憊的我一頭扎在床上呼呼大睡了起來。

夢中,我看見一個白衣女子拿著一把手術刀,正在慢慢地向我靠近。

第二天,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大家都太累了,當我醒來的時候,已經上午十點了,居然幾個人都沒有起床。我拿起床頭櫃上的手機,就看見年支隊長發來的簡訊。簡訊是上午八點二十發來的,內容是:“案件已破,等你來局再向你彙報。”

我一蹦三尺高,叫上大家一起,趕到了汀棠市局年支隊長的辦公室。

此時年支隊長正在自己辦公室的小板床上睡覺,被我們叫醒後,睡眼惺忪地向我們介紹了破案的經過。

根據我們提供的推斷,刑警們對案發現場周邊鄉鎮和汀棠大學學生曾經報案未破的幾起搶劫案件進行了分析研判。果真發現有一個犯罪團伙,由兩男一女組成,經常在周邊幹些偷雞摸狗的勾當,還搶劫學生。

專案組對周邊鄉鎮所有種花的人家進行了調查,發現一個叫作李玉的二十歲無業女子有重大犯罪嫌疑。透過對李玉經常聯絡的人進行調查後,又發現了一名十七歲的無業輟學男子方林,他是李玉的男朋友。這個十七歲的男孩有個十三歲的弟弟方舒,幾個人經常混在一起。

專案組決定從方舒入手調查。在方舒到達學校後,警方在學校老師在場的情況下,詢問了方舒。方舒畢竟還是個孩子,看見幾個警察後,腿都嚇軟了。

敏銳的偵查員觀察了方舒的牙齒,中切牙是歪的,右側側切牙缺失,尖牙非常尖。在和牙模比對一致後,另兩組偵查員立即對李玉和方林採取了抓捕行動。三個人在被帶進刑警隊後不到十分鐘,就紛紛交代了自己的罪行。

五月二十日晚上,三個人因為沒錢上網,決定去花圃附近搶劫。他們知道這裡經常會有一些大學生來談戀愛,他們每次搶劫,大學生們都會給他們一些錢,報案的也很少。即便報了案,因為有夜幕的掩護,警察也沒那麼容易破案。這一次,他們依舊像往常那樣去花圃搶劫,看到了正在花圃邊親吻的牛青嵐和盧華。雖然李玉他們拿著匕首,但是牛青嵐和盧華都稱自己沒錢。此時盧華丟下牛青嵐迅速逃竄,但是在幾百米外被方林按倒。

李玉把牛青嵐控制在路上,見方林重新控制了盧華,她稍緩了一口氣。但是李玉怕牛青嵐也會逃跑,所以要求牛青嵐把衣服脫光。“反正那幾個男人離那麼遠,這裡就我們兩個女人,你也不用害羞。”李玉這樣半說服、半威逼地讓牛青嵐脫了衣服。這個要求的目的很明確:第一,牛青嵐脫下來的衣服李玉可以進行仔細的搜查;第二,牛青嵐脫光了衣服,自然就要考慮到逃跑的時候遇見別人是一件很羞恥的事情,所以會不好意思再逃跑。

在確認過牛青嵐身上真的身無分文後,李玉控制著牛青嵐向大路方向移動,目的在於讓其遠離衣物,徹底放棄逃跑的想法。

而盧華為了保住自己口袋裡的幾十塊錢,依舊沒有放棄抵抗。他在佯裝掏錢的時候,一腳跺在方林的腳上,方林頓時失去了奔跑的能力,大喊著讓方舒抓住盧華,不然他一定會跑去報警。此時盧華想繼續逃跑,而十三歲的方舒則死死抱住盧華的大腿。盧華撕扯方舒的頭髮想擺脫控制,方舒就在盧華的胳膊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畢竟方舒只有十三歲,他最終沒能在方林重新站起來之前控制住盧華,讓盧華跑進了花圃。方林一瘸一拐地看著盧華跑進了防空洞,然後就聽見了盧華的慘叫聲和頭部撞地的聲音。

方林走到防空洞口,看見了月光照射下的臺階上有大片的血跡,頓時嚇昏了頭。腳上的疼痛也不記得了,帶著方舒向李玉方向跑去,還高聲叫著,那男的摔死了。

聽到這一句,李玉也慌了神,牛青嵐更是驚恐無比地叫了起來。李玉見牛青嵐叫了起來,下意識地一刀捅了上去,哪知道這一刀居然直接插進了牛青嵐的後背。刀子再拔出來的時候,牛青嵐直接倒地不動了。

原來只想搶幾十塊錢上網,卻鬧出了兩條人命。三個人都跑回家躲了一整天,見警方並沒有找上門來,才放心。

所以五月二十二日一早,方舒又背起了書包去上學,卻被警察攔在了學校裡。

“所以說啊,談戀愛的時候,別傻乎乎地往沒人的地方跑。”大寶坐在我們返程的車上,說,“沒人的地方說不準就是犯罪的地方哦。”

林濤點頭,說:“本來還準備花前月下的,結果月下消魂了。”

“我說你的語文是體育老師教的你還不信。”大寶笑著說,“知道銷魂是什麼意思嗎?銷魂是指因過度刺激而神思茫然,彷彿魂將離體。形容悲傷愁苦或性感極致。”

“我說的是‘消’魂,消滅的消,消失的消。”林濤辯解道。

5

我們回到省城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由陳詩羽提議,大家表決透過,翹班兩小時,回家休息,等第二天再去上班。

結果翹班的報應來得很快,當天夜裡兩點鐘,我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就響了起來。午夜兇鈴的厲害,沒有人比刑警體會得更深了。我在睡夢中掙扎著爬起身來,看見手機螢幕上的“師父”二字。

我見鈴鐺仍在睡著,沒有動,悄悄地下床走到客廳接通了電話。

師父在電話那頭說:“剛才清潔工人在城東垃圾場清理垃圾的時候,發現垃圾場旁邊有一具屍體,你趕緊去看看吧。”

“哦。”我老大不情願。

師父說:“我知道你們剛出差回來,很辛苦,但是這個案子肯定得你去。”

“為啥?”我低聲說道。

師父說:“因為屍體旁邊的垃圾箱上,寫著‘清道夫’三個字。”

剛才的睡意突然不知道哪裡去了,我瞪著眼睛結束通話了電話,快速地穿上衣服,輕吻了一下鈴鐺的額頭後,飛奔下樓。

我家距離現場最遠,所以當我抵達現場的時候,大寶、林濤、陳詩羽一干人等都已經圍在了警戒帶外。

我走到胡科長身邊,說:“怎麼?又來一起?”

胡科長沮喪地點點頭,說:“這是‘清道夫’系列案件的第三起了,三起有兩起在我們龍番,而且這兩起都正好在我值班的時候發。真是倒黴!”

我笑了笑,說:“這次又是什麼情況?”

“還能是什麼情況?”胡科長說,“和前面的情況完全一致。死者是智障人員,流浪漢,平時就在這裡的垃圾場附近活動,住在那邊一排垃圾箱後面,吃的就靠在垃圾堆裡面找。沒名字,因為天天穿著一件不知道哪裡撿來的紅褂子,所以周圍的人都叫他‘紅褂孬子’。一個小時前,往這裡送垃圾的清潔工人發現垃圾箱上有大量血跡,紅褂孬子就死在幾個垃圾箱之間的夾縫中,所以報警了。”

我點點頭,穿戴好勘查裝備,走進警戒帶。

死者上半身靠在垃圾箱的一側,敞著懷,露出黑色的胸部皮膚,褲子脫到了膝蓋處。整個頭面部已經被血染,血液的噴濺延續到了垃圾箱的箱壁上。垃圾箱上赫然寫著幾個血字:“清道夫。”

在陳詩羽走近拍照的時候,我仔細看了看那個“道”字。果然,和前兩起一樣,這次也寫了個錯字。看來吳老大判斷得沒有錯,這個兇手在寫這個字的時候,習慣性錯字。

林濤從技術員那裡問來了訊息,說:“哎,這裡的地面更髒,更沒辦法看足跡了。但是從垃圾箱上的那幾個字來看,兇手依舊是戴著一副乳膠手套寫的,由此可以判斷,他肯定也是穿著鞋套來的。”

“你們不覺得這個死者的衣著很奇怪嗎?”大寶說,“褲子都脫掉了。”

“不奇怪。”我說,“前面兩個案子,兩個死者都有明顯的脫衣現象。當然,這個統統存在的脫衣現象究竟提示了什麼問題,我也不知道。”

“那就趕緊檢驗屍體吧。”胡科長說,“市長都驚動了,坐在局裡的會議室等報告呢。”

屍體檢驗很簡單,和我預想的也一樣。

死者紅褂孬子,左側頸動脈被一把刃很薄的刀割開了。全身除了這一處致命損傷,沒有其他任何約束傷、抵抗傷和威逼傷。

“又是一刀致命。”大寶說,“又是類似手術刀的工具。”

“對了,”我說,“上次你說,你在現場聞見一股香水味,這次聞見了沒有?”

大寶搖搖頭,說:“沒有,這次是垃圾場,味道太重了,分辨不出來。”

“就是,他又不是警犬。”林濤嬉笑道。他終於找到了報復大寶的機會,上次在山裡辦案時,大寶曾經拿林濤暈車和警犬暈車相提並論。

我說:“看來這次屍檢,和這個系列案件的前面兩起一樣,我們找不到任何線索、依據和證據,我們的分析依舊等於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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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除了可以準確判斷死者是在晚上十點鐘左右死亡的,死亡原因是失血性休克以外,我們幾乎找不到其他可以作為分析判斷的依據。”大寶說,“我們只做了法醫應該做的最基本的工作,幾乎無法再向行為心理分析方向邁進。”

屍檢後,無任何突破性發現的挫敗感,讓我們幾個人沮喪萬分。我們拖著疲憊的身軀來到專案組,向市長、局長彙報屍檢情況。

分管刑偵的趙其國副局長說:“和我們想象的一樣,兇手繼續用強烈的反偵查能力作案,規避了一切可能被我們發現的線索。這說明兇手非常瞭解我們的現場勘查手段,所以才能逃避打擊、連續作案。最關鍵的,是兇手還頻頻留下字跡,挑釁我們警方。”

我無奈地嘆了口氣,說:“唉,真不知道怎麼才能抓到兇手。”

我的話音剛落,一名偵查員闖進了專案組。

“有什麼事情慢慢說,怎麼冒冒失失的?”趙局長看了一眼市長,不滿地責怪道。

偵查員說:“報……報告領導,調查有重大發現。透過對垃圾場周圍的工人進行瞭解,有一個工人稱,他看見一個白衣女子,戴著一副乳膠手套,昨晚九點多出現在垃圾場附近。”

我突然想起前天晚上的噩夢,渾身的汗毛瞬間立了起來。

“白衣?女人?”趙局長大吃一驚。

我平復了一下心情,說:“根據屍體檢驗,紅褂孬子的死亡時間應該是在晚上十點鐘左右。這個女子九點多出現在垃圾場附近,具備作案時間和作案條件。我們之前也考慮到了兇手可能是女人。首先,大寶曾經在現場聞見過香水味,但是沒有引起我們的注意。其次,檔案檢驗方面分析兇手的身高在一米七以下,身材比較矮小。最後,三具屍體都有不同程度的脫衣現象,所以我懷疑兇手利用色相接近被害人,因為被害人都是智障人員或者流浪漢,並沒有注意到她戴手套、鞋套這一反常跡象,都以為天上掉下來餡餅,所以才會在毫無防備、抵抗的情況下被殺。也正是因為兇手是女性,才能具備這一讓被害人喪失警惕性的條件。”

整個會議室的人都在思考。

我接著說:“鑑於兇手具備醫學知識和法醫學知識,建議下一步在公安、檢察、法院、司法、衛生、高校方面排查可能具備這些知識的女性法醫和醫生。同時,請我們總隊的畫像專家強松,對目擊者進行一次談話,並且對這個嫌疑女人進行模擬畫像,依據這個模擬畫像進行更進一步的摸排。我們還有檔案檢驗專業的支援,也有可以作為甄別的字跡依據。我就不相信了,找不出這個兇手!”

趙局長說:“秦科長分析得很有道理。現在我們有充分的依據證明兇手是個女性,而且很有可能就是垃圾場工人見到的這個女人。至於這個女人為什麼要去殺流浪漢,還要挑釁警方,現在我們不得而知,但是有了模擬畫像和職業心理特徵,我相信我們還是有破案的希望的。下一步,我們準備按照秦科長剛才說的步驟進行偵查工作,妥否,請市長指示。”

差不多熬了一夜的市長此時打起了瞌睡,聽見趙局長這麼一說,連忙點頭說:“好,很好,按照局黨委的要求,立即部署偵查,要求務必落實到位,迅速破案。如果有摸排工作不細緻,造成案件久偵不破的,必須啟動倒查機制,給責任民警嚴厲處分。”

“沒有獎勵,只有鞭撻。”大寶不滿地嘟囔了一句。

林濤捅了捅大寶,讓他閉嘴。

等市長和局長相繼離開專案指揮室後,我伸了個懶腰,說:“趕緊回去補個覺吧,現在我們也沒有什麼其他能做的了,只有靜靜地等待訊息,看看偵查部門能不能在幾天內,給我們一個驚喜。”

一直未發一言的陳詩羽,抬了抬她那長長的睫毛,說:“好吧,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