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中秋
顧玉磬的病說是好了, 但到底又在病榻上纏綿了兩三日才能下床。
蕭湛初說是因她自己胡鬧才會這樣,顧玉磬不以為然,哪是因為那個?她身子骨一向弱, 趕上了這場病,恰巧了而已, 以前她沒成親, 不也是這樣。
不過就在他這麼說的時候,她突然想到上輩子細節,不免猜想, 難道他上輩子不碰自己,竟是怕對自己身子不好?不過想想, 又覺得不至於。
這輩子蕭湛初對自己好, 自己能感覺到,但是上輩子,她感覺不到,她覺得這是不樣的。
這事也不過是想想罷了,畢竟上輩子已經過去,回不來了, 她只要過好這輩子就行了。
這幾日家裡母親和嫂嫂陸續來看過自己,開始時候還擔心, 後來看自己被照顧得妥帖, 倒也放心了, 其間因說起家裡事,倒是一樁樁都是好消息。
三哥今年就要參加秋試了, 像他們這侯門子弟,不求得個狀元探花的,能混個進士出身就算有出息了, 而三哥往日讀書還算用功,也有天分,她私底下問過,應該問題不大。
只要秋試不出大差錯,自己父親自然設為兒子鋪路,還有大哥那裡也可以提攜三哥,不濟了,蕭湛初他也會設法吧。
其實這事蕭湛初沒提過,是顧玉磬自己想的。
蕭湛初還是會幫自己幾位哥哥的,她想著,馮大將軍那裡,於蕭湛初自然是一個助力,但是因為和自己成親的事,只怕是馮大將軍對他也有不滿,如今他可能也會想著提攜自己家裡人,到時候也算是他助力。
畢竟宮裡頭九位皇子,他雖然是最為出眾也最受聖人器重,但是若論根基,他是最淺那個。
另一樁好事,自然是自己二哥要從邊疆調到中軍大營了,用不了日子就要回到燕京城,到時候二哥二嫂就能團聚了,其實這事想想,顧玉磬鼻子都泛酸。
她二哥挺疼她,據說小時候為了哄她,經常會當驢當馬趴地上讓她騎,雖然她早不記得了,但大家都這麼說呢。
她也希望二哥二嫂能團聚,夫妻早些要孩子,以後前途好一。
當她這麼想著時候,便不由把這話說出來了:“二哥對我最好了,我是盼著他好的。”
誰知道正坐在窗欞下看書的蕭湛初,卻淡瞥了她一眼。
顧玉磬便覺得怪怪的,他那一眼好像別有意味。
不過蕭湛初看了那一眼後,也就低頭繼續看書了。
顧玉磬被小穗兒伺候著用了幾口五味湯,便趿拉著軟緞鞋下榻:“你剛才怎麼了?什麼意思啊?”
經了這場病,她對蕭湛初態度比以前放肆許多了,大部分時候殿下都不叫了,言語間彷彿對待家養的小狗。
蕭湛初抿唇,淡聲道:“你們兄妹感情很好?”
顧玉磬:“那當然了!剛不是說了,我哥哥小時候給我當牛當馬騎。”
蕭湛初眉骨微動,越發不想搭理她了,只低頭繼續看書。
顧玉磬納悶了,和他起混熟了,慢慢地也就感覺到他情緒,知道他是不高興了,可問題是,自己說了什麼話惹到他嗎?
她思來想去,之後突然用異樣的眼神看著他。
蕭湛初抬眸,掃她眼,之後道:“你先歇會,我還有點事要出門。”
說著就要起身。
顧玉磬卻眼睛發亮,抿著唇笑,笑盈盈地湊過去,示意他:“你矮一。”
蕭湛初並不想聽,他覺得她必是起了什麼壞心眼,不過看她軟綿綿眼神,便也微彎下腰。
顧玉磬這才在他耳邊道:“我都忘了,對我最好的是我小夫君,小夫君也曾經當馬給我騎呢。”
當她說到“小夫君”三個字時候,咬得很輕很綿,於是那三個字便彷彿閃而過電流,竄過心尖,引起絲絲酥麻,那酥麻又竄向全身各處。
蕭湛初眸底轉深,呼吸險些不穩,不過他到底壓抑下來,聲道:“這兩天在家好好歇息,後天進宮去。”
後天便是中秋佳節,小夫妻是要進宮一起過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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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前日,蕭湛初已經命人將皇子府重新裝點過了,他對這本是無可無不可,但她卻缺不了,到底是想著讓她高興,並不想讓她在過節時候想起昔日未嫁時的熱鬧,開始反思如今悽清。
於是到了前日正月十四,府中已經煥然一新,別說廊簷之間,就是園子裡臺榭都掛了綵緞彩燈,晚上點燃了亮起來,蔚為可觀。
顧玉磬看了卻有心疼,扯住蕭湛初袖子道:“這得不少銀子吧?”
蕭湛初挑眉,並沒想到她第一句話是這個。
顧玉磬:“我自是極喜歡,不過自己家裡這麼隆重,怕是花費頗多,也不過是給自家人看,倒是浪費了,以後我們出去看,或者去宮裡看,那個不花自己銀子,且是做出來給很多人看,不會覺得太過心疼浪費,豈不是更好?”
蕭湛初默了片刻,同意:“你說得有道理。”
顧玉磬又攬住他胳膊,笑著道:“不過我還是很喜歡,往日我自己家裡雖然也會掛燈,但哪有這個氣派好看!當皇子妃就是好!你比我哥哥比我爹孃都好!”
這話蕭湛初愛聽,他忍不住低首親了她的發。
在場也有丫鬟僕婦並教養嬤嬤,不過都低著頭罷了,誰敢看呢。
府中幾個教養嬤嬤,本身也是抱著萬丈雄心,想著好生教導新婦,不過來了後,最出風頭的那位嬤嬤已經被送回宮裡去了,下場自然不好,之後換了新的來,大家戰戰兢兢的,又想著宮裡頭的那位,正兩頭為難,誰知道這位通廣大九殿下已經將她們四位嬤嬤來歷家承全都摸了個清楚,要害軟肋擺在那裡,讓她們好自為之,時哪個還敢做妖,老老實實地待著圖個平安罷了。
其實蕭湛初也只是親下罷了,這幾天他還是想著她身子弱,又覺得當時明明眼看著好了,她卻又在床榻上躺了兩三日,是他沒能節制她胡搞緣故,是以如今更加嚴禁,不過是親親頭發絲而已,多就沒有了。
顧玉磬開始時候還纏著他,後來看他雖不和自己行房,但也沒說分房,晚上睡著時,緊緊摟著自己根本不放,也就不去想了。
畢竟身為女子,她也不是說非要那個不可,無非是想著他不要疏遠了自己罷了。
如此到了第二日進宮去,出門前,蕭湛初特意看了看顧玉磬的穿著,卻是蹙眉,嫌她穿得單薄,非得讓她外面再披上層夾層繡錦薄斗篷,才算罷休。
過去宮中路上,倒是難得,他並沒有膩著他起坐馬車,是自己騎馬過去的。
顧玉磬摟著他吩咐人準備好的銅暖手爐,從那薄紗垂簾看騎馬的他,心想,才中秋而已,就要用銅暖手爐,她怕是第個!
其實她真得已經病好了,並不會怎麼樣了,他卻總覺得她體弱多病。
顧玉磬其實也是無奈。
就這麼進了宮,宮裡頭早就搭建了綵樓,掛了各色彩燈,因是白天,還沒亮起來,到了晚上自是會五彩繽紛地好看。
顧玉磬想著,還是看宮裡頭的燈好。
進宮後,換輦車前,蕭湛初過來她身邊,吩咐了幾句,說他先過去見父皇,讓她去太后身邊,若是有個什麼,侍衛會叫他過去。
“你乖乖地陪著皇祖母就是了。”他低聲囑咐。
他這麼說話,顧玉磬就想起他們還沒成親時候,他讓她去撿樹葉烤魚,叮囑了好一番,她覺得他事兒多,囉嗦,覺得自己又不像他樣的小孩兒。
可是她也只是嘴硬罷了,其實心裡明白,他叮囑那個,就是知道她不懂,所以才要叮囑。
正如現在,他苦心婆口地叮囑,其實還是擔心自己,怕自己被黃貴妃抓住什麼把柄,拿來說道。
她仰臉看他。
他便微怔了下,她眸中輕軟溫暖,唇角彎處甜軟的笑弧。
顧玉磬輕聲道:“殿下,不用擔心我,這宮裡頭又不吃人,我怕什麼?”
蕭湛初沉默了片刻,才說:“好,那你去吧。”
顧玉磬看他那樣子,彷彿放自己單獨過去就像生離死別一樣,倒是恨不得親他口,不過大庭廣眾,自然是不行。
她心想,他不知道她重活過輩子,許多事,上輩子戰戰兢兢應付,倒是也應付過來了。
這輩子,她吸取下教訓,還能應付不過來?
雖然平時她大大咧咧的不想和人動什麼心眼,但那是她不想,小事犯不著,平時吃喝之類的樂得輕鬆自在可著自己性子來。
但如果遭遇上黃貴妃,那就是生死攸關,可不得把兩輩子腦子都用上。
顧玉磬過去太后面前時,眾人已經在了,大家正說笑著。
顧玉磬進去拜見了,太后忙命她到近前來,拉著她的手仔細端詳番,最後心疼地道:“瘦了,瘦了不少,我心肝兒,這是受了什麼罪,竟好好地就這麼病了。”
顧玉磬笑著說:“倒是也沒什麼要緊,不過是天轉冷了而已,如今養了日子,倒是好多了。”
旁黃貴妃聽聞,嘆道:“你病得厲害,怎麼如今倒是強撐著進宮來了,可別過了病氣給你皇祖母。”
顧玉磬聽這話,看過去,便輕聲細語地道:“母妃,前幾日你去看兒媳,兒媳當時不就和你說了,我這身子骨好多了,到時候進宮來給皇祖母和母妃請安,母妃怎麼好好地說我病得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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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貴妃微怔了下,頓時明白了,輕笑聲:“是嗎?那一日我看你連榻都不能下,還以為你這病怕是要日子呢。”
顧玉磬知道黃貴妃這是故意在人跟前說自己病重,藉著太后那裡讓自己和蕭湛初分房睡,想想也真是好笑,自己分房睡對她有什麼好處,難道自己分房睡,她的侄女就能趁虛而入了?
還是說,分房睡,生不出來孩子,她就能讓蕭湛初把自己給休了?
如今自己說病好了,又故意這麼說,其實就是告訴大家,她去看自己,自己卻不去迎她?
顧玉磬當然不願意落下這個名聲,當即那笑便收斂了,低著頭,小心翼翼地道:“母妃,那日你過去的匆忙,兒媳也不曾想母妃突然前去看我,心裡驚喜不已,只是到底大病初愈,躺在榻上,也未曾更衣,這都是兒媳不是了。”
她活了兩輩子,這點戲倒是會演,剛才還笑得明媚,轉眼間低頭認錯,股子小媳婦模樣,這個時候周圍都是近親,嘉雲長公主,嘉豐公主,還有汝平縣主,如今聽得這話,倒是多少感覺顧玉磬這兒媳婦在自己婆母面前有過於小心謹慎了。
為什麼兒媳婦因為婆母句話嚇成這樣,還不是婆母太過苛刻了嗎?
其實人家病著,躺在榻上就躺在榻上,你不打招呼去了,還要人馬上起身相迎,平心而論,誰稀罕這探病,這是探病,還是去給人找不自在的?
於是旁邊的嘉雲長公主便笑了,安慰顧玉磬道:“這也沒什麼,本身病剛好,身子虛著,來不及換衣,也是有,若是病著,整天過去探病,每次都換了衣來迎,這病怎麼能好呢!”
她是太后寵愛的女兒,倒是不懼怕什麼黃貴妃,畢竟皇后那裡都敬她幾分呢。
太后聽了,便也笑拉著顧玉磬的手道:“說得是,都是一家子,犯不著講究那些虛禮,你把身體養好,和小九好好過日子,我們當長輩也就安心了。”
又對黃貴妃道:“你母妃,還是關心你們,這就是關心則亂。”
顧玉磬知道大家這是為她說話,不過太后這裡也要做好權衡,當下便借坡下驢;“說得是,我哪裡不知道母妃疼惜我們呢,只恨自己身子不爭氣,如今好不容易好了,我可是要多進宮,多給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和母妃請安,也算是盡份孝心。”
她生得玉雪粉嫩,本就格外討人喜歡,如今說出話來乖巧懂事,自然是惹得太后連連感慨,只說她孝順。
只是這麼來,旁邊幾個小輩孫媳婦,面上便有怏怏不樂,畢竟都是小輩,都是孫媳婦,誰多得幾分疼愛,別人就少幾分,這妯娌間的暗自較勁,便是小門小戶都這樣,更不要說這皇家大戶,哪怕是隨便一分毫,落在尋常人家都是比天的好處了。
顧玉磬自然也是知道這個,討了幾句巧後,恰好看到洛紅莘,便過去和洛紅莘說話間,其它幾個皇子妃湊過去,陪著太后說起今年的中秋對聯,又講了幾個笑話,惹得太后一個勁地笑,這其中,自然是三皇子妃說得最為起勁,也最為討巧。
顧玉磬和洛紅莘說話間,洛紅莘便對顧玉磬使眼色,之後兩個人到了處綵樓旁說私密話:“你如今嫁給皇家,身份和以前不同了,許多事也得注意著了。”
顧玉磬心裡明白洛紅莘意思,便想起剛才三皇子妃。
她知道,平時得收斂著,不能太奪了三皇子妃風頭,不然人家看自己不順眼。
自己上輩子那盞燕窩,也未必就是黃貴妃給自己準備,說不得是宮裡頭的哪個,比如三皇子妃,或者其它人,都有可能。
時又想起分開時蕭湛初對自己說的話,他說萬有個什麼,會有人過去尋他,不免有心酸。
她想,他委實為自己操心太多。
外人只知道他在諸位皇子中出類拔萃,又受聖人和太后的寵愛,可誰知道他難處,聖人雖疼愛,但那是帝王,太后雖憐惜,但太后那麼多兒女子孫,只憑著這顯然是不夠,還得有助力才好。
本來馮大將軍府便是他助力,可他自己捨棄了,不要了,得罪了馮大將軍。
顧玉磬便想起自己父親和幾位哥哥,想起他為自己三哥仕途鋪的路子,還有二哥那裡調去中軍大營,其實這,也是他自己心思吧。
如此,想上輩子事,便微妙起來了。
她一直覺得他並不太在意自己,但是走到最後,其實能和他站在一起,不讓他腹背受敵,其實是自己孃家?
顧玉磬揉了揉鼻子,眼圈竟然都紅了,自己也覺得好笑,便忙掩飾了,轉移話題,笑著問起洛紅莘家裡事。
洛紅莘上個月懷了次,不過沒足三個月就小產了,最近身體也不好。
顧玉磬聽著心疼:“那你好生補養才是,我那裡方子,給你拿去試試。”
洛紅莘苦笑了聲:“藥倒是吃了不少,其實也沒什麼要緊的,只是我有犯愁,你也知道,公主那裡,自然是想著抱孫子,我是盼著能儘快生個兒子,好歹我也能傍身,坐穩這位子,可是誰知道竟如此不濟,好不容易懷了,卻又小產了。”
顧玉磬握住洛紅莘手道:“你不要多想,養好身子,以後總是會有,兒子必能有。”
她當然也知道,對於婦人來說,能有個自己嫡子有多重要,她上輩子最大的苦楚就在這裡了,不過她倒是不擔心洛紅莘,她以後確實生了個男娃兒,不過這得是過兩年了,如今卻是不好和她提。
洛紅莘勉強笑了下,便不提這事,反而問起顧玉磬來:“上次你嫂子來看我,說你病了,不過也說,殿下對你頗為疼愛,因你病了,竟是連宮都不曾進,就那麼陪著你在身邊親自伺候,我聽著,倒是讓人放心了。”
提起這個,顧玉磬有不好意思,抿唇笑了下,不過還是道:“他對我倒是還算上心,不過誰知道呢,我終究比他大兩歲,如今覺得好,過兩年,年紀大一,誰知道人家心裡怎麼想。”
這都是她心裡擔憂的,輕易並不會對人說,便是對著自己母親嫂嫂,也不會說,唯恐她們擔心罷了,不過洛紅莘上輩子和自己太過要好,這事她也曾說給她,是以如今倒是可以輕易和她提。
洛紅莘聽著,倒是覺得也有道理,嘆道:“你擔心也對,所以你還是儘快生個孩子,最好是個男娃兒,將來便是他有天大前途,你佔住了嫡,也佔住了長,怎麼也不用怕。”
這話題說一圈,又繞回生孩子了……
顧玉磬心中無奈,笑嘆:“這個也只能順其自然了。”
說話間,又提起來洛少商,才知道那位林姑娘終於還是走了,拿走了筆銀子,離開了,估計也不會回來了。
而洛少商婚事,自然就成了洛家的煩心事,洛紅莘說到這裡時候,頗為抱憾地看了眼顧玉磬,顧玉磬明白她這眼的意思,那是怎麼也不會說出口的了。
但凡那位未婚妻不回來,或者說那位未婚妻早點離開,她顧玉磬再熬熬,洛家少奶奶位置還是她。
不過顧玉磬想到這個的時候,心裡倒是沒多大遺憾。
嫁給洛少商,註定是歲月靜好舉案齊眉,但是嫁給蕭湛初,卻是迷霧一團看不真切,她怎麼就注會上蕭湛初這條賊船呢?
是她自己潛意識,還是喜歡他,想嫁給他吧。
顧玉磬胡思亂想間,就聽得那邊傳來一聲巨響,緊接著便是尖叫之聲。
洛紅莘愣,完全不明白怎麼了。
顧玉磬開始也是懵,後來腦子裡突然想起來一件事,頓時臉色煞白,拉著洛紅莘道:“刺客,是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