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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樞機皇教騎士團

親耳聆聽咀嚼骨骼那種毛骨悚然的聲音,哀略侖依舊低著那顆往常只對族長謙卑的高傲頭顱,一聲不吭。

其餘半獸人雖然不懼死亡這個結果,但面對大薩滿令人髮指的製造漫長而殘酷死亡過程的手段,一個個噤若寒蟬,乖巧溫順如小貓,它們習慣生食肉類,但絕對沒嘗試過自己尚且跳動的內臟滋味。

被稱作媧龍大薩滿的女性看著身上還隱約浮現宛若玫瑰圖案的年輕半獸人領袖,媚眼如絲,只是這種嫵媚終究給人刻板的感覺,彷彿就是在模擬人類女性的情緒,她微微訝異道:“有趣,沒想到尼古拉族還真出了個比人類還人類的小家夥,你叫哀略侖?起來吧,我帶你離開這座死城。至於剩下的廢物,就當作是我送給裁決所和牧首聖庭的一點小小戰利品吧。”

身上盤繞一黑一白兩條蛇蟒的女人走向下水道深處,所及之處,《伊凡大公宗教典》書頁都飄落於地,一張張被汙垢浸染得喪失所有聖潔氣息,再與普通紙張無異,哀略侖尾隨其後,它只是這次行動的一名位階還不算低的執行者,如同大多數無頭蒼蠅一樣在這座迷宮瞎轉悠的守夜者或者白袍牧羊犬一樣,根本不知道上層的真實意圖,他們只是阿彌爾盾棋的黑白兩種棋子,而哀略侖眼前這位大薩滿,卻是幕後手執眾多棋子的幾雙手之一,跟著她,哀略侖不怕嗅不到蠻荒大陸的清新空氣。

行走於錯綜複雜的蜂巢下水道,它終於忍不住忐忑問道:“偉大的媧龍薩滿大人,您難道不準確親手割下白袍牧羊犬地腦袋、摘下聖殿騎士團的旗幟、砍斷守夜者的手臂?只要您願意。我會付出我的生命來替您鋪出一條道路。”

高居大薩滿顯耀職位的她伸出纖細手指輕柔撫摸那條白蛇的雪白身軀,即使是微笑的語調,依然讓人感受不到半點親切,道:“‘偉大’?小家夥,把這個無趣的詞彙贈送給那位自詡神祇唯一代言人的甲尼撒大薩滿吧,我倒喜歡人類給我的那個評語,‘血腥’,一個多麼美妙地讚美。”

血腥,一聽到這個詞彙,再聯想到同伴的慘況。

哀略侖臉部微微抽搐,如果有能力。它一定二話不說扭斷這位大薩滿地脖子,滲透到人類社會的幾年時間中它不僅學會了貴族地算計。也懂得如何給自己戴上面具,所以它只能剋制地保持沉默。

黑暗彷彿對她來說就如同白晝,腳步不曾猶豫片刻,一路上沒有碰到任何礙眼的角色,她看似漫不經心道:“如果有時間,我一定會好好研究那個年輕魔法師的腦袋。小家夥,我十分清楚你內心隱藏的仇恨。

不過我勸你最好把對我的這股憤怒轉移到那位教廷守夜者身上。我現在心情不錯,所以把你的腦袋留在你肩膀上。如果走出下水道之前我心情轉變,你就會知道對我不敬的後果並不冒犯神祇來得愜意輕鬆。”

哀略侖露出一抹痛苦神情,甚至要比承受馬祖戈藍淨化鏈還要更讓它煎熬。

她手中握著一張《伊凡大公宗教典》地殘頁。終於看完上面地文字,冷笑不止,顯然是對梵特蘭蒂岡那套蠱惑人心的教義很反感,放到鼻子附近聞了聞,露出個竟然會讓人誤認為天真無邪地淺淡笑容,道:

“我記住了你的味道,有趣的人類。”

當奧古斯丁活蹦亂跳完好無損地來到隊伍面前地時候,所有成員都用一種看幽靈或者怪物的不可思議眼神打量著這位“勇氣與實力成反比的可敬弱者”,就連見多識廣的老守夜者都大吃一驚,只是他並沒有過多沉浸於錯愕中,很快便朝奧古斯丁這個擁有下水道羊皮圖紙的嚮導道:“他們還有多久追來?”

說到這個最關鍵的話題,連那兩個瞪大漂亮眸子使勁瞧奧古斯丁的年輕女孩都回過神,準備繼續跑路,狼狽是狼狽了點,但誰都不想做無謂的犧牲,一旦死於這種充斥老鼠流淌汙水的骯髒場所,她們懷疑可能連天堂的使者都不肯來引渡靈魂。

奧古斯丁迅速很自然而然地戴上一張毫無城府的憨厚面具,搪塞著笑道:“它們被我引到另一個區域了,我打架不行,但跑路的水平還過得去,我們已經暫時脫離危險,就地等待援軍或者原路返回都沒有問題。”

眾人齊齊松了口氣,只有老人和那個聖堂武士多瞧了奧古斯丁一眼。

在教廷四根支柱中聖殿騎士團最自負,最華貴的神聖鎧甲,最漂亮的長劍,還有最優秀的純血馬,這些都是他們傲慢的資本;最低調的是守夜者,一襲黑袍斗篷,只露出紅手套來讓外人知道他們與異端的區別。

所以劫後餘生的隊伍成員因為職業的不同也對奧古斯丁產生不同的態度,青年騎士對他由最初的震驚轉為現在的釋然,不過是一個擅長逃跑的教士而已,怎麼比得上自己與黑暗異端正面作戰的英勇?而以兩位黑袍魯厄夫女孩為代表的守夜者則更多的是由衷的感激和敬佩,老守夜者也開始暗自慶幸當初沒有把這個年輕人踢出隊伍,那名聖堂武士雖然有所懷疑揣測,但起碼臉上和顏悅色了許多。

“只會穿著華美鎧甲、嘴上嚷著教義去賺取貴婦眼球的教廷小丑。”

這就是奧古斯丁經過這場戰役後對聖殿騎士的糟糕第一印象。

整個教廷都知道異端三大黑暗巨頭中執掌聖靈裁決廳的巨列司盾極端仇恨聖堂武士團,另外兩位則對牧首聖庭的白袍牧羊犬嗤之以鼻,聖殿騎士團是唯一倖免的教廷組織,聖殿騎士團的負責人們應該現在就開始祈禱此刻還是個小教士的奧古斯丁日後千萬不要在梵特蘭蒂岡教廷爬得太高。

老守夜者並沒有決定撤出下水道,只不過隨後既沒有教廷方面地援軍到來,也沒有黑暗物種的出現。處境尷尬,就連難得有機會向兩位女士施展“騎士才會具備的優雅談吐”的青年騎士都逐漸不耐煩起來,畢竟他也不希望在佈滿牲畜糞便的河道附近談情說愛,這會影響他的發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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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隊伍都是牧首聖庭收到名單後臨時拆分組建,奧古斯丁甚至是在進下水道前不久才第一次見到這群陌生的臉孔,行進過程中也沒有誰有自我介紹的心情,隊伍中一半成員都是第一次參與實戰的雛鳥,帶著這一幫幾乎沒見過血的新手進入深不見底地迷宮廝殺,誰都忐忑,直到此刻。老守夜者才放下心與年輕後輩們聯絡感情,作為此次行動的領頭人他和那名聖堂武士最終會給出書面報告。顯然奧古斯丁在關鍵時刻極其“反常”地英勇舉動會被濃濃記上一筆,至於那名年輕聖殿騎士的“壯烈犧牲”也無非是側面襯托奧古斯丁地壯舉。

召喚師來自牧首聖庭。奧古斯丁、老人、兩個女性黑袍魯厄夫,再加上飼養一隻黑猴的青年,八個人中有五個是守夜者成員,所以談話氣氛還算融洽。

老守夜者自稱老約翰,不知道從哪裡又變出一個蘋果給黑猴的青年叫席勒,是老約翰的弟子,只是這個不芶言笑的年輕人在這場戰役中幾乎沒有出手。奧古斯丁也能不確定他的實力。見識過伊甸蓋婭那頭原始狀態是小黑貓的“黑阿育王”,他不敢小覷那只貌似只懂得啃蘋果地不起眼黑猴。來自守夜者總部地兩個女孩分別叫貝芙和阿蜜莉雅,這兩個二十來歲的美人雖然沒有動人到令人驚豔地地步,可在怪胎集中營的裁決所中。無疑是絢爛的花朵,鮮花是需要綠葉和牛糞來映襯地,所以她們一直對自己的臉蛋和身材很有信心。

城府稍深的貝芙似乎對奧古斯丁玩起了欲擒故縱的把戲,故意對他不冷不熱,奧古斯丁對她時不時偷瞄過來的好奇視線也裝作視而不見,阿蜜莉雅沒有貝芙的心機,單純的她才懶得考慮眼前的年輕陌生教士是否有身世背景或者發展前途,聽說奧古斯丁來自浮朗西斯神學院後便興致勃勃地向他討教一些神學問題,因為浮朗西斯的哲學辯論極為出彩,這所崇尚“唯意志論”的古老神學院走出許多著名演說家,所幸奧古斯丁在脈代奧拉濃郁的宗教氛圍薰陶下,很輕鬆便解答女孩的一連串問題,他的回答中規中矩,沒有半點驚世駭俗的觀點論據,所以女孩很快便意態闌珊。

她這個年紀的女人,總喜歡性格鮮明的異性角色,桀驁不馴的言行,才會吸引她們足夠的視線,例如敢於挑戰聖棺騎士的叔本華王子,再比如近期獨自一人與整座佛依德修道院大肆辯論的大司祭拿破倫,或者精通格鬥的魔法天才君士坦丁少爺,比起這些帝國少女們的幻想物件,坐在阿蜜莉雅對面的某位年輕教士顯然會黯然失色。

老守夜者得知奧古斯丁也是東北分部的成員後,臉色愈加和藹,像是對待自己的孩子,微笑道:“你剛到卡薩黃昏城堡?”

奧古斯丁點頭道:“我離開浮朗西斯後就直接去卡薩黃昏城堡,因為我得知城堡內儲存有關於大神學家薩丁愛琴僅存於世的‘三大批判’

完整史料,浮朗西斯僅有《純粹理性批判》的翻版,不足以讓我完成學業專題。”

只能夠勉強認得自己名字的老守夜者當然聽不懂什麼三大批判,也沒聽說過薩丁愛琴,但老人覺得學術氛圍最淡薄的東北分部多幾個像這位虔誠教士這樣的學者型成員不是壞事。幾個原本對奧古斯丁僥倖贏得驕人戰果有點眼紅的成員聽到他的解釋後頓時舒坦許多,教廷的高階位置總是有限的,少一個競爭對手,便多一份出人頭地的機會,而一個只知道空談的哲人呆在東北分部的卡薩黃昏城堡無疑是慢性自殺,對於沒有競爭性的弱者,人類總喜歡擺出親近的姿態施捨和善與憐憫。

眾人神態一絲不漏納入眼底,奧古斯丁掏出一條絲巾擦拭早已經抹去血跡的龍眼法杖,恐怕拿著法杖敲人的魔法師並不多,因為沒有參照物。

奧古斯丁大致估計自己已經有初位高階騎士的水準,如果說力量金字塔有九層,那麼他大致位於第五層地位置,但大多數騎士一輩子都只能停留於高階,再往上升就跟大主教想要成為都主教一樣艱難,凝視著那顆漆黑碩大的提坦龍眼,想到德黑撒,繼而想到教父和脈代奧拉,最後想到巫婆,靠著牆壁。奧古斯丁閉上眼睛,把龍眼法杖橫放於膝蓋上。手心緊貼龍眼,感受其中蘊含的巨大混沌力量。

巫婆。聖爾忒彌斯,一張使徒牌。

自稱膽小鬼的奧古斯丁是個危機感濃重到神經質的人,好像每一個明天都要迎接一場考試,而考官就是幕後籠罩於寂靜黑暗的巫婆,為了與她平等對話,他必須拿出所有的潛力,而且羅桐柴爾德家族也需要一個未必強勢但必須強大的繼承人。

離奧古斯丁最近的聖堂武士安隆梭問道:“在想什麼?”

沒想到這根聖堂武士團木頭會主動說話的奧古斯丁輕笑道:“突然想到薩丁愛琴地‘物自體’概念而已。”

似乎這位巨劍士與老守夜者一樣聽到這類哲學術語就頭疼。很識趣地閉上嘴巴。繼續低頭輕柔擦拭他的巨劍,那異常的溫柔動作彷彿這個粗獷男人是在撫摸情人的**。這個時候。他們終於看到值得慶幸地身影,一隊教廷騎士模樣的成員,輕巧鎧甲沒有聖殿騎士團那般花哨。但鎧甲身上刻滿古拉蘭經語的《哥德福音》古老訓示,興許是受到教廷大人物更隆重祝福洗禮的緣故,它們神聖性要超過聖殿騎士團許多,這批騎士手中的長劍也並非梅特涅劍,它們的身影似乎不曾出現於任何一本戰爭論著,但這隊騎士最引人矚目的無疑是他們黑底紅色魔法陣圖案地披風,這肯定要比守夜者地紅手套更能吸引眼球。

這隊騎士告知他們戰役結束,可以離開下水道,貝芙的眼眸緊緊盯著一位年輕騎士領袖地健壯背影,視覺效果極佳的披風有力牽扯著她的思維,她知道這披風象徵地意義。就連阿蜜莉雅都忍不住眨巴著褐色眸子多瞧了幾眼,老約翰語氣複雜道:“他們屬於樞機皇教騎士團。”

對帝**人來說聖莫爾龍槍軍就是榮譽殿堂的頂點,但對信徒來說,地位高於兩部六院的神聖樞機團直轄的皇教騎士團才是真正意義上“主的騎士”,這個騎士團之所以沒有聖殿騎士團那般被人熟知,是因為它的總人數始終保持在293,除非某名騎士陣亡或者被開除教籍,否則就算是王子也別想進入騎士團,能夠進入下水道的聖殿騎士固然不弱,但見到這些皇教騎士,還是有點自慚形穢,一直在兩個女孩身邊製造噪音的青年聖殿騎士終於肯閉上嘴巴,不再吐露一些別字無數的詩句。

不想讓這批皇教騎士無言的強勢導致沉悶局面,老約翰故意提高聲調道:“走吧,沒有什麼事情比活著享受陽光更愉快。”

——————————奧古斯丁與老約翰和席勒一起回到卡薩黃昏城堡,這一次城堡一共出動74人,但回來的只有39人,據說死55只有一小半能夠找到完整的屍體,可見這次行動的慘烈,奧古斯丁在路上曾詢問老約翰這次“血腥伊麗莎白”的內幕,只是在卡薩城堡頗有地位的老人也不瞭解詳情,僅僅告訴奧古斯丁笛卡爾下水道是伊麗莎白構建多年的巢穴,“伊麗莎白”是蠻荒大陸上一個大薩滿的名字,她的全名是伊麗莎白-封-古姬獁,原本是古姬獁王朝的大公主,這些年她在神聖帝國境內犯下許多惡寒恐怖的罪行,直接死於她手的帝國貴族就多達名,關鍵的是她折磨人類的手法實在太過殘忍,她曾經將一名帝國邊境高階行政長官漢納伯爵剖開胸腹,掏出大部分內臟後憑藉詭異巫術維持其生命,“飼養”於伯爵府地下室,而這位伯爵的食料就是他子女的內臟,等到教廷神職人員發現他的時候,他已經完全等同於牲畜,一切悲劇的根源,不過是緣於顯赫伯爵晚宴上一句常見的貴族式自我吹捧“伊麗莎白?她是母的嗎?只要是母的就沒有一個不向我臣服。”

對解剖不陌生的奧古斯丁倒沒有被那個瘋子的手法嚇住,他很好奇她的稱呼,問道:“大薩滿?”

老約翰帶著複雜感情道:“蠻荒大陸的薩滿就像我們人類世界的頂尖魔法師,而她更是薩滿中的佼佼者,當年毀滅整個東北分部的黑暗異端就由一名大薩滿率領。

奧古斯丁,記住這個罪惡的名字,海拉茲。”

海拉茲,伊麗莎白。

這兩個蠻荒大陸的強者不知道會強大到何種境界。

大廳中蘇珊再度見到風塵僕僕的奧古斯丁,露出的動人笑容顯然要比第一次的職業性更有人情味,似乎由於見慣了生離死別,卡薩城堡並沒有因為十幾具棺材的到來而沉浸於傷悲,黃昏城堡最嬌豔的玫瑰託著腮幫望向奧古斯丁,柔聲道:“很高興看見你活著回來。”

手中還拄著龍眼法杖的奧古斯丁斜靠著桌子,眯起眼睛盯著神色自然的蘇珊,道:“你當時可沒有跟我說這次行動會這麼有趣,城堡那麼多深藏不露的強人不派遣,非要抓我去笛卡爾下水道?麻煩你告訴我這是誰的意思,我來城堡是為了研究那十幾本珍藏版薩丁愛琴專著的,不希望下次進入城堡的時候是躺在棺材裡。”

蘇珊貌似很無辜地眨了眨眼睛,繼續凝視奧古斯丁,道:“生氣了?”

奧古斯丁嘆了口氣,道:“你說呢?”

蘇珊露出個讓大廳中使勁瞄她豐滿胸部的男人們心神搖曳的燦爛笑容,漂亮如一朵飽滿綻放的薔薇,精緻臉蛋愈發的嬌豔欲滴,她很狡黠的裝糊塗道:“那就是沒生氣。”

奧古斯丁還不想太早露出意圖不軌的狐狸尾巴,搖搖頭,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走向樓梯,他的住所在二樓,是個小單間,他必須儘快檢查一下床底包裹是否被人動過,裡面可有不少類似《伊凡大公宗教典》

從脈代奧拉和浮朗西斯“順手牽羊”而來的好東西,比如六七顆老占星師德黑撒遺留給他的黑水晶球,不過當初離開奧格斯歌城公爵母親交給他的那枚被三任牧首祝福過的黃金三角架早已經被奧古斯丁戴在脖子,利用一張虛假面具從岡德修斯吸血鬼溫莎伯爵拐騙來據稱沾有天使金色血液的傀儡則被他時刻藏於懷中,怕死的人似乎往往比勇士躺入墓地的機率要小很多。

蘇珊望著奧古斯丁走上樓梯的背影,開始有點期待這個年輕教士接下來的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