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這個樣子,比安卡,會有人喜歡你的,一定會有的。”韋修抱著比安卡的身體,試圖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她。
但小龍娘的眼神仍然空洞,彷彿看不見韋修。
“媽媽走了,爸爸也走了,沒有人喜歡我,所有人都討要我。”
“為什麼,為什麼啊,明明我已經把龍角給他們了。”
“明明我已經努力地救那些病人了。”
“明明我已經透過了那麼多次死海漲潮了。”
“為什麼,為什麼,明明我什麼都不要,為什麼還是沒有人喜歡我。”
“為什麼……為什麼……我連一句謝謝都聽不到……”
比安卡身體痙攣,不斷啜泣。
晶瑩沿著她的身體滴落在地面上,倒映著天上的月光。
頸部的傷口緩緩癒合,但心靈的創傷卻仍然銘刻。
韋修心疼地抱著她,回想起自己來到羅塞爾城後,發生的一切。
是啊,無論比安卡做了多少努力,她都從未贏得過禍亂教會子民們的尊敬。
就算是現在,那些人也不過是看在自己神子的份上,才勉強接受了她。
但外面的她,一直都是那麼的堅強,一直都是那麼的倔強。
她甚至從未有過一絲報復想法。
她只想著贖罪,只想著用自己的方式感動大家。
可感情這東西,哪裡是能透過感動得來的?
人心這東西,只有失去了,才會懂得珍惜。
突然,周圍的場景又一次改變。
天上的皎月消散融化。
破破爛爛的龍臨堡劇烈的晃動,隱沒於了黑暗之中。
而那黑暗中,長出了無數的眼睛,無數的嘴巴。
那是一張張面孔,一個個人影,一道道聲音。
“呵呵,就是她吧?那個災星。”
“對,就是她,紅龍之子,因為她媽媽,我的母親,我的父親,我全部的全部都沒了。”
“對,我的家人也是!”
“我的也是……”
“但你上個月不是因為她,才從瘧疾中活過來了嗎?”
“還有你,去年,也是她從死海漲潮裡帶回來的遺物,幫你撿回來一條命吧?”
“還有你,你能成為教徒,也是因為她帶回來的秘藏書籍吧?”
“那是應該的,那是她欠我的,她就該這樣,為了保護我,付出自己的一切。”
“喂,起碼也要對她說聲謝謝吧?”
“謝謝?為什麼要和一塊破抹布說謝謝?你看看她那樣子吧,真是噁心,噁心!”
“她對我們的保護,是應該的。”
“對那是她應該的。”
“那是她應該的。”
“那是她應該的!
!”
“一塊臭抹布,就該讓我們利用到死!
”
聲音越來越大,幾乎要將比安卡吞沒。
比安卡抱著自己的腦袋,不停地嘶吼:“不要,不要,求求你們,不要,我不要!”
她瘋了一樣的撿起地面上的匕首,要再一次捅入自己的脖子。
韋修一把拽住了她的手,咬著牙往下拉。
“相信我。”韋修盡全力抱住比安卡:“將來,將來你會遇到一個喜歡你,感激你的人。”
“相信我,那個人一定會出現的,你不會再被拋下了。”
直到這一刻,韋修才真的理解了比安卡的痛苦到底是什麼。
是孤獨。
是無窮無盡的孤獨。
沒有能夠體悟她心的人,沒有能夠理解她痛苦的人。
她永遠都是孤身一人。
“真的嗎?”小龍娘抬起頭,灰濛濛的眼睛裡泛起了霧氣。
“真的,真的,你不會孤身一人。”
“那個人是誰啊,你是不是在騙我啊,還是我出現了幻覺?”比安卡偏偏腦袋。
“韋修,那個人叫韋修,他會成為你的騎士。”
………………
………………
重新睜開眼睛,這一次,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是比安卡的冷色眸子。
比安卡眨了眨眼睛,抱著胳膊:“我說,小韋修,你在幹嘛呢,又偷懶是不是?”
“嗯?偷懶?”韋修呆滯地看了看周圍。
此時,他正和比安卡待在一棵果樹下面。
手邊的果籃裡裝著一個個類似蘋果的水果。
“啊,真是的,好不容易出來玩一趟,竟然躺在這裡睡大覺!”
比安卡抓狂的抱著腦袋,一頭撞到了韋修的肚子上:“給我起床!
!”
“啊!”韋修捂著肚子站了起來,苦笑著搖搖頭:“好好好,我起床,我起床!”
“哼。”聽到這話,比安卡臉上的不悅才消退了幾分,抱著胳膊輕哼一聲。
“哎。”韋修嘆口氣,把周圍的果實一顆顆地撿到果籃裡。
比安卡的靈魂世界怎麼奇奇怪怪的,這一段段雜亂無章的記憶是怎麼回事?
一會兒後,韋修提著一籃子的水果跟著比安卡回到了龍臨堡:“說起來,比安卡,為嘛我要幫你撿果實啊?”
“不是你說的自己想吃水果派嘛!”小龍娘已經換上了圍裙,拿著鍋鏟叉著腰:“怎麼,讓你撿個水果,你就不樂意了?”
“騎士大人?”
“騎士……”韋修愣了一瞬。
空間再次震顫。
再次睜開眼睛,韋修和比安卡躺在了小船裡,吹著夜晚的微風,聽著耳邊的蟬鳴,看著天上的月亮。
再次睜開眼睛,韋修正摟著比安卡,在她的耳邊哈氣,騷擾著她,不讓她做飯,耳邊迴盪著的是她的嬌呼:“別弄,飯要湖了……”
再次睜開眼睛,韋修與比安卡騎著馬,縱情馳騁在草原之上,身邊跟著幾隻獵犬,幫他們搜尋著獵物
再次睜開眼睛…………
再次睜開眼睛……
不知不覺當中,韋修已經和小龍娘一起生活了很久很久。
10年,20年,30年,還是更長的時間?
韋修不記得了,只知道這美輪美奐的記憶,每一次都不一樣,每一次都無比的新鮮。
再次睜開眼睛,比安卡就躺在韋修的身邊,緊閉著雙眼,小臉紅撲撲的,撅著嘴巴。
“我的騎士,晚安。”
“給我一個睡前吻吧。”
………………
………………
空間再次顫抖,一切消失不見。
一切都彷彿變為了白色。
“呼……”韋修直起身子,捂著自己的額頭,打了個哈欠:“小龍娘,今天早餐吃什麼?我不想吃水果派了,還有沒有別的選擇。”
說完之後,他熟練地用小拇指塞住了自己的耳朵。
按照慣性,下一秒,比安卡就會嘰嘰喳喳地說:“還點起來菜來了!想吃什麼自己做!”
但熟悉的話語沒有傳入他的耳廓,取而代之的是陌生的聲音。
“哎呀呀,沒想到,比安卡還真的找到自己的騎士了啊。”
“嗯?”韋修抬起頭,驟然心季。
他的第一反應,便是望向自己的周圍,尋找小龍娘的身影。
一片雪白之中,有著一個雪白的王座。
那王座之上,坐著一個翹著腿的女人。
她的面容與比安卡有著七八分的相似,只是身高高了一些,身材也豐腴了一些。
見到韋修注意到了她,她從王座上跳了下來,手背在身後,圍著韋修一邊繞圈,一邊不停地嗅著味道。
“您是,提亞女士嗎?”韋修對上她的視線。
“嗯,沒錯,我是。”提亞伸出舌頭,在韋修的臉上舔了一下:“嗯,不錯的味道,主宰權柄的擁有者。”
聽到這話,韋修的眼神瞬間一凝。
這是他在這個世界裡,第一次在除了混沌以外的生物嘴裡,聽到權柄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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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看起來,你很驚訝啊,韋修。”提亞咯咯笑了兩聲。
“啪”一聲脆響。
這片空間就像是玻璃一樣碎裂。
韋修回過神來,發現周圍的景色又一次變了。
車水馬龍,人聲鼎沸。
賣報紙的報童不斷吆喝,魔能馬車的汽笛轟隆作響,路邊的茶樓裡全是茶餘飯後的牢騷。
“這裡是?”
“羅塞爾城。”提亞出現在韋修的身旁,身上的衣服換成了一套華貴的禮服。
緊緻的裙身,蕾絲的袖口和絲襪,以及8CM的高跟鞋,頭上還帶著一個羽毛裝飾的小帽子。
“只不過,是我的年代的羅塞爾城。”
說完之後,提亞女士便邁開步伐,朝著前方走去。
韋修皺了皺眉頭,跟了上去。
他有太多的疑惑了。
為什麼提亞會出現在比安卡的靈魂世界裡?
提亞到底……
“你是不是想問,我到底是死者還是生者?”提亞突然扭頭,朝著韋修輕笑。
“額,確實。”想法被說破,韋修有些驚訝。
“你猜,呵呵呵。”提亞身子朝前一探,手指輕輕點了下韋修的額頭,發出銀鈴一樣的笑聲。
她的聲音和比安卡不同。
比安卡是那種甜甜的,糯糯的,帶點夾子的蘿莉音。
而提亞,則是溫柔的,婉約的,像是江南水鄉出來的御姐音,很是撩人。
而她探手的動作,也讓她的北半球呼之欲出,盡收韋修的眼底。
韋修沒想到比安卡的母親性格如此的……活潑,一時有些驚訝。
“呵呵,不過,還是要謝謝你了,韋修。”提亞手背到身後,向後優雅地跳上幾步:“謝謝你,給了比安卡溫暖。”
“所以,剛剛是測試是嗎?”韋修挑挑眉毛,追了上去:“測試我對您女兒的真心?”
“測試?不,我怎麼會做這麼無聊的事情呢。”提亞蹦蹦跳跳地跳上了一處房頂。
房梁上的磚瓦被她踩得啪啪作響。
“你檢索一下自己的記憶,韋修,好好想想剛剛發生的事情。”
韋修跟著她的步伐,皺了皺眉頭。
剛剛經歷的那一段段記憶,無比的真實,就像是發生在自己眼前一樣。
那不像是幻象,而像是自己的親身經歷。
“你……可以篡改記憶嗎?”韋修腦道裡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嗯,算是吧,與其說是篡改記憶,不如說是,我讓你們一同創造了記憶,你的,還有比安卡的,都是如此。”
狂風拂過羅塞爾城,張張報紙混雜在白鴿之中,飛翔到了天空,提亞捂住自己的帽子:“現在,在比安卡的記憶裡,你的形象從剛剛才遇見的人,變成了一個一直陪伴在她身邊的騎士。”
“這些親身經歷過的記憶,不會因為你們兩個離開這靈魂世界就消失。”
“而你也是一樣,經歷了這麼多的你,現在,應該愛上了小比安卡了吧。”
“額。”韋修頓時語塞。
確實,這段延續了數十年的經歷,與其說是記憶,不如說是一場戀愛,一場專屬於他和比安卡的戀愛。
只是韋修沒有想到,這一切竟然出自比安卡的母親之手。
這算什麼?
我的丈母孃為了讓我追到她的女兒,所以製造了段超真實的記憶?
“呵呵,可不要賴賬哦,韋修。”提亞俏皮一笑:“你可是和我女兒幹了很多羞羞的事情哦。”
“什麼繩子啊,鞭子啊,之類的,哦對了,你還用觸手——嗚嗚嗚。”
“喂喂喂!”韋修連忙捂住了提亞的嘴巴。
這麼多次輪迴,他還是第一次真的臉紅。
一想到自己和比安卡之間的經歷,被比安卡的媽媽全程觀摩,他就只感覺自己的耳朵發燙。
“哈哈,沒想到主宰權柄的擁有者,竟然還會害羞,真是太有意思了。”提亞推開韋修,輕輕拍了拍他的胸脯:“哎呀呀,要是姐姐沒有死的話,說不定姐姐就自己上了。”
“不過那樣,就輪不到姐姐的女兒了呢。嗯?也不一定,說不定可以……咯咯咯。”
韋修看著這個不正經的“媽媽”,一頭黑線。
突然感覺比安卡沒有讓提亞養大,還是件不錯的事情。
“說到底,提亞女士,你為什麼要做這些?”搖搖頭,韋修無奈地看著這位引發了紅龍之災的禍亂之龍。
“為什麼……嗯,因為要補償吧,補償我這麼多年來,不在比安卡身邊的遺憾。”提亞的眼神有些落寞,輕輕嘆了口氣。
說完之後,提亞搖了搖頭,又換上了那副放蕩不羈的面孔。
“主宰權柄的擁有者啊,既然你已經來到了這裡,見到了我。”
“想必你也有很多的疑問吧?”
“比如,我為什麼在這裡?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呵呵,不著急,這裡的的時間是暫停的。”
“咱們慢慢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