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田是楊烜的族人、玩伴，自年少時便開始負責服侍、照顧楊烜。楊烜在廣州被關入大牢時，楊田不離不棄，算是患難與共的好朋友。
可聽到楊烜點名，楊田心裡還是咯噔一下，只得硬著頭皮向眾人介紹步兵一團的計劃。他說：“總司令、各位同袍，敝人代表步兵一團，向大家介紹一團的作戰計劃。
“根據上級部署，我團主要擔負兩項任務。一是奪取太平府城、新寧州、羅白、忠州、寧明州、思陵州、下石西州、憑祥州等城池。二是奪取鎮南關，並分兵守衛鎮南關。
“為實現以上任務，我決定分兵兩路，一路為主力，由二營、三營、團直屬隊編成，與水師二支隊配合行動，沿左江行動，先奪下新寧州、太平府，然後轉入明江，奪佔明江沿線的寧明州、明江廳、思州……
“另一路為偏師，由一營編成，配屬部分團直屬隊，沿途不作停留，前去奪往鎮南關……”
楊烜耐著性子聽完，問道：“一營進攻鎮南關，具體怎麼部署？”
楊田有些窘迫，隨即恢復了鎮定，說道：
“大帥，鎮南關主要防禦越南，炮臺多指向南面。我們從北面進攻鎮南關，預計阻力不大。因此，一營將從正面主攻，再派人翻越金雞山，進入炮臺與清軍展開白刃戰。”
這個策略倒也不錯。楊烜卻並不滿意，問道：“具體怎麼部署？一營由步兵一連、二連、三連、騎兵排、炮兵排編成，你們團裡還有很多直屬隊，哪些攻正面，哪些翻越金雞山？”
這麼一說，楊田就明白了，侃侃而談地說道：“一營一連較為精銳，負責翻越金雞山，八連、九連、炮兵排負責進攻正面，騎兵排做預備隊。屆時，團直屬隊還將增派工兵、偵察兵加強一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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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烜並不滿意，說道：“增派工兵、偵察兵？派多少？什麼時候到位？相應的糧餉彈藥要不是跟著調配？”
這個問題就需要計算了，楊田停下來開始思考。
楊烜不等他回答，說道：“總司令部制定計劃，精確到團一級單位。師司令部制定計劃，理應精確到營一級。相應的，團司令部制定計劃，就應精確到連一級單位。
“這種安排，有助於我們掌控部隊，有助於上下級之間增進瞭解。步兵一團的作戰計劃，只精確到營一級，這是不應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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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來說，黑旗軍上級對下一級具有直接領導權，再下一級則為間接領導權。再往下，就不便再干涉了，除非情況特別特殊。
“譬如，陸師是總司令部下一級單位，步兵一團為陸師下一級單位。總司令部可直接領導陸師，間接領導步兵一團，可決定陸師、步兵一團的人事、賞罰等重大事項。
“那麼，總司令部在制定作戰計劃時，就應直接賦予步兵一團任務，負責為步兵一團籌措給養。同理，步兵一團在制定計劃時，也應為每個連隊明確任務、保障後勤。”
師、團兩級作戰計劃不夠詳實，這是全軍的普遍現象。楊烜單獨抽點步兵一團，只因楊田是他的嫡系愛將，禁得住批評。
楊烜繼而說道：“步兵一團的作戰計劃，還有兩個問題。第一，與水師二支隊銜接不夠緊密，彼此如何協同，在計劃上體現不多。第二，步兵一團的作戰計劃，整體上存在失誤。”
楊烜平時並不輕易批評人。在眾人的印象裡，楊烜說“失誤”，看似輕描澹寫，實則是比較嚴重的指控。
大家都不由自主地端正了坐姿，楊田也一臉詫異，不知自己哪裡出了錯。
楊烜走到地圖旁，解釋道：“鎮南關雖然重要，卻並非我軍急需。總司令部為什麼要步兵一團進攻鎮南關？因為鎮南關是廣西通往越南的關隘，是我們日後經營越北的必經之路。
“但我們的優先任務是奪取南寧、太平兩府，是平分地主土地，是阻擊清軍援兵。短期內，我們不會派兵進入越北，也就不用急著進攻鎮南關。
“崑崙關就不一樣了。崑崙關位於南寧城北，是南寧的天然屏障。清軍據守崑崙關，就能威脅南寧，隨時派兵反攻南寧。我軍奪下崑崙關，就能憑險阻擊清軍，防止清軍南下。
“因此，前鋒要把崑崙關作為作戰的優先目標，步兵一團卻不用急著進攻鎮南關。楊田，你應該集中兵力，與水師二支隊協同作戰，先奪下新寧州、太平府城，再沿左江、明江掃蕩沿岸城池。”
眾將悅服。
楊烜又抽問幾個單位的作戰計劃。總體上，師級單位比團級單位好，陸師比水師好。
看著眼前的司令、團長、支隊長、參謀長們，楊烜頗有感慨。司令部制度是楊烜的獨創，既能使他牢牢掌握軍權，也能不斷提高黑旗軍的戰鬥力。
就眼下而言，師、團兩級部隊已經初步搭起了司令部的框架，師團主官們也摸到了司令部制度的門道。
但是，各級司令部建設參差不齊，水平有高有低，總體上未能達到楊烜的期待。
他環顧眾將，告戒他們道：“諸位，觀一葉而知秋，其他單位我就不提問了。我們在木梓墟停軍整訓，已有四個多月。這些天來，很多人沉不住氣，恨不得立即起兵西進，奪取南寧。
“我一向反對冒進，要不是形勢有變，要不是糧餉將盡，我根本不會提前西進南寧。我們要利用儘可能長的時間，集中精力建設部隊，整肅部隊，統合部隊。
“從計劃會審的情況來看，大家都取得了長足的進步，各級司令部已經建立起來，開始履行職能。但是，司令部建設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比方說，作戰方桉會審之後，還應組織兵棋推演。但大家作戰方桉都制定不好，也就無法組織兵棋推演。誠然，南寧的清軍不堪一擊，我們可以省去兵棋推演。
“如果我們面臨的敵人是穆特恩，是向榮，是越南人，兵棋推演實有必要，絕對不可省略。所以，大家不可鬆懈，不可驕傲，不要覺得老子天下第一。”
楊烜這番話語重心長，讓浮躁已久的眾人感到些許冷靜。他們原本以為，部隊已經做好一切準備，盼望著早日走上戰場。
經此會議，眾將才意識到，部隊作戰計劃、協同計劃、後勤補給計劃都很粗疏，需要儘快完善。
走出會議室，楊烜、馮可欽、薛昊也放鬆了下來，結伴沿武思江散步。
已是7月份，天氣炎熱起來。好在江風習習，吹走了不少燥熱。
馮可欽打破寧靜，說道：“今日這個計劃會審，實有必要，全程氣氛嚴肅。很多人來時心浮氣躁，走時冷靜鎮定。今晚呀，估計很多人要挑戰夜戰，修改方桉計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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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昊也苦笑道：“我今晚也要回去熬夜，把後勤保障計劃再進一步地細化完善。”
不遠處，水師一支隊的官兵正在擦洗那艘蒸汽戰艦“鯤鵬號”。
三人信步向“鯤鵬號”走去。楊烜說道：“按道理，部隊應當一級領導一級。總司令部搞計劃會審，只需帶上陸師、水師司令部即可。
“但師、團兩級司令部剛剛籌建不久，咱們帶上他們，也算是一種指導、督促。等師團兩級司令部趨於完善後，咱們也就可以放手讓他們獨當一面了。”
到了“鯤鵬號”，三人發現水師司令羅大綱也在船上。
羅大綱笑道：“三位首長，我不懂得參謀業務，作戰計劃自有參謀長陸雨晨主持修訂。只是這蒸汽戰艦十分新奇，速度又快、火力又勐，讓人愛不釋手。”
羅大綱雖是草莽英雄，卻滿腹韜略。有陸雨晨做參謀長、唐約翰做副參謀長，楊烜對水師十分放心。
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在羅大綱背後閃了一下，隨即躲在一旁。
這少年長得與羅大綱神似，乃是羅大綱的兒子羅楫。他對蒸汽戰艦很感興趣，跑到“鯤鵬號”實習。
羅大綱認為“鯤鵬號”將戰鬥在最前線，擔心羅楫安全，想勸羅楫回水師司令部任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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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烜不便戳破羅大綱的心事，說道：“羅大哥，你做水師司令，又有陸雨晨、唐約翰輔左，我們十分放心。只是，水師專業性強，建設殊為不易。
“西方有個說法，叫做十年陸軍，百年海軍。咱們建設水師，也要高瞻遠矚，準備建設蒸汽艦隊。到了南寧之後，我準備在南寧建設一所水師學堂。不知你意下如何？”
羅大綱自然沒有異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