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烈白霧之中，我和李兵泛舟海綿，眼前茫茫一片，幾乎失去全部視野。蘭城在北，我心想沿著海岸線朝北行走便可，臨行之際，武疆率領眾人相送，伽羅族人一起高歌為我和李兵祈福送行，這是一種古老的戰歌，歌聲渾厚，似憤怒、似勇決、似光明。武疆道：“若非李先生捨身相救，伽羅人此刻只怕早已絕跡於時間，此大恩大德無以為報，伽羅人願終生追隨。”此刻，我並未走上，也並未像電影小說中那般走上前去熱情地扶起武疆，而是輕輕晃動船槳，帶著李兵悠然而去，白霧之中我轉身向身後一眾伽羅人說道：“我救你們，只是不忍見無辜之人枉送性命，僅此而已。”小船悠然朝北而去，白霧之中，一切迷茫。李兵看出我的心思，用力搖獎道：“你還是覺得他人是麻煩？”
我看著海面，並不否認。誠然，在我看來，弱便是原罪，以櫻花鎮和伽羅部落之孱弱，是決計沒有理由生存於這黑暗混亂的世界。畢竟，我護得住一時，護不住一世。我看著李兵說道：“即便如此，但保護弱小，不也是你我的責任所在麼。”李兵溫馨一笑，奮力搖動船槳，小船開始加速。此刻海面之上颳起一陣陣滔天巨浪，如同海嘯般向我們襲來，李兵大驚，作勢跳船欲逃，我急忙拉住打算棄船而逃的李兵大聲說道：“現在跳海，必死無疑。”說罷之後，我雙掌運力，數秒之後以昴拳擊出，強勁的拳勁刺透海浪朝天而去，這天蔽日的海浪也在瞬間被我分解。李兵喘息道：“我們沿海岸線滑行，怎麼會有海嘯來襲？”李兵一語驚人，我連忙向海面看去，只見海面之下，一條條巨蛇般的黑影湧動，極為可怖。我大驚道：“看來這海中巨蛇可不止這一條，看來我們的多加小心。”李兵彎下身軀，從腰間掏出那把精緻的大口徑手槍悄悄對準水中眾蛇，剛要開槍時卻被我一把攔住。我急忙勸道：“不可，若貿然動手，你我都很難脫身。”李兵急忙道：“那應該怎麼辦？”我看著小船之下若隱若現的條條巨蛇影子，瞬間便堅定決心，二指之間待發的掌力也盡數收回，我說道：“我們加快划船，其餘不管，除非巨蛇先攻擊我們，否則不可妄動！別忘了我們此行的目的。”我話語說完，李兵收回強制，隨即挽起袖子拼命划船。但我總能感覺到在小船下方的深海處隱隱滲著不祥，那些駭人的黑影如同烏雲般行進在小船之下，憑空又多了幾分威脅。
我放眼望去，才發現越往北去，濃霧之中，最北近蘭城處，白霧重似乎冒著陣陣黑煙，著實讓人驚駭。如今的蘭城恐怕是連我也不敢輕易深入的地方，我瞭解徐立之，我自然更瞭解蘭城，早在百年前那便是一座墮落的城市，如今頂多算是恢復本色罷了。而到底蘭城中如今是何狀況，恐怕連我也不敢想象。除去偶爾的海嘯和傳遞的黑影外，一路還算順利，雖是逆流，但我和李兵身強力壯，再加上輜重較輕，兩天便抵達蘭城近海。遠遠望去，只見今日的蘭城卻完全不像之前想象一般無比墮落，渾濁汙穢，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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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的蘭城，更是燈光四溢，亮照四方，它有著天堂般的建築和燈光，新顏之下，更是顯現出幾分不為人知的靜美和肅穆。李兵好奇地湊上前，徑自說道：“這，真不敢相信，蘭城竟然變成今天這樣。”我輕嘆一聲憂慮道：“但以我對蘭城和徐立之的瞭解，只要他們在，蘭城絕無可能有好事。”李兵將信將疑，我們放下手中的船槳，將小船推行至一個隱秘的礁石背後後徑直朝蘭城行去。沒行幾步，李兵忽然大聲驚呼道：“究竟是什麼時候修了這麼一道門？”眼前，一道模仿古代城門的高牆立在我們二人面前，牆壁大約有二十米高，如同一張巨大的盾牌擋在我們面前，城門之下一眾防衛隊員真槍實彈，不苟言笑。眾人進城容易，我們觀望半天卻見無人出城來。李兵說道：“看樣子，這個地方只能進不能出，我兩可如何進去？”再三思量後，我打算帶李兵從蘭城另一條小道入城，這是一條修建於數百年前，歷來人跡罕至也極少為人所知曉的小徑。小路崎嶇盤旋於海岸絕壁一側，時而穿梭於幽林密沼澤之間，十分危險。這是師傅當年走出的小道，除了我和當年的幾個人，迄今無人知曉。想到此處，我不無欣喜地對李兵說道：“我倒是知道一條陳年老路，如果幸運，我們倒是可以考慮從此進去。”
峭壁之上，青苔一層層鋪開，人行走其上，溼潤光滑，時刻有一種命懸一線的感覺。我在前，李兵在後，他戰戰兢兢，不知所措。我笑道：“你知道我當年第一次走這條路的時候是怎麼想的麼？”李兵搖頭道：“這我哪裡知道，我也不如你從小修行。”我轉過頭去，點燃一根煙遞給李兵，他顫顫巍巍接過我遞過去的香菸，情不自禁抽起來，不覺間神情放鬆，步子也相對輕快起來。我說道：“當年我行走於這條路的時候，正值蘭城大難於前，分秒必爭，但我心中絲毫不怕，因為我知道在我身後師傅在，即便我掉下去，他至少有十五種辦法將我救起來。”李兵吐出一圈圈白霧，眼睛眯起忽然間大笑道：“是啊！有你在，我又怕個鳥。”一語言罷，李兵扔掉手上的柺杖和器具，如同我一般徑自在峭壁之上的石徑上奔走起來。不小三刻鐘功夫，我與李兵二人已站在蘭城後山之上，這是一處人跡罕至之地，歷來如此。百姓總傳言此處有妖魔，而今科學證實此處霧瘴太重容易使人中毒致幻，甚至在腦海中產生各種妖魔的意象。這神秘而令人敬畏的林間，正是當年清平觀所在此處，茂竹密林之間，溪水暖石之處，我便是從小在此處長大，此處的每一顆花草，每一塊山石我都認得。李兵小心翼翼地行走其間，時不時回望山林，露出頗為驚疑的神色。李兵忽然轉頭對我說道：“這就是你說的後山，當年的清平觀又在哪裡？”我伸出食指，指向東方道：“在前方五里路的半山腰處。”李兵將信將疑道：“以前沒機會來，別人總說這裡有鬼，這次上來一看，卻是相當不錯，在這裡修個別墅養老，那實在是再好不過。”
我們二人順著後山往下，多
年未走過的山路上野草瀰漫，早已沒有路的輪廓。我們二人不顧地形，逢下而跳，大約經過一個鐘頭的下山之後終於走上一條老舊的小道。小道靜謐，看似常年無人走動，李兵一手持槍，一邊不無驚駭地對我說道：“以前辦案，我常走這條路，雖然蘭城後山從無人跡，但是這條路還是有不少人的，為何如今如此安靜？”李兵說罷，我抬頭望去，只見四周安靜如常，雖然燈光明麗，但隱隱中透著不祥。想到此處，我忽然走上，卡在李兵身前說道：“蘭城在徐立之手裡，是必然有詭異的，這一次我們必須救出嫂子，還要儘可能地摧毀徐立之一夥。”我們邊走邊談，四周卻愈發安靜下來，忽然我內心一驚，急忙問道：“兵，你有機械錶麼？”李兵停住腳步，徑自在衣兜中摸索一陣掏出一塊年舊的機械錶來，我看得出這正是老趙的表。李兵看看表說道：“此時為早晨六點二十五分。”李兵說罷，我大呼不好。急忙原地轉圈，打出一招塵陽亂舞，雄渾的掌力射向天際，卻久久沒有回應。若在平常，我一掌之後大量火星必然紛紛而下。我極為擔憂地說道：“我有種極為不祥的預感。”李兵見我臉色沉重，不由得慌亂一些，他拔出手槍做防備姿勢：“連你都覺得這般不祥，看來確有大麻煩。”此刻，我腦海中想起在《術法精要》中所提到的一種極為陰毒而逆天的陣法——天缺之陣，若真是如此，那此刻的蘭城，即便是大羅金仙也無能為力。
“你聽過天缺之陣麼？”我停住腳步，轉過頭去看向李兵。在如此驚駭環境下，李兵早已掰下槍栓，以極高的警覺防備周邊任何動靜。他一邊排查一邊說道：“光聽著名字便是分外嚇人，天缺之陣，那便是天缺一角，到底會是什麼？”我轉過頭去，繼續說道：“天缺一角，正道泯滅。”李兵說道：“這是什麼意思？”李兵說完後，我猛然一掌擊出，將前方的小屋徹底震碎，一陣劇烈炸裂聲後，一切再度恢復寧靜，李兵不住看向四周，卻不見任何動靜。李兵驚恐道：“天缺一角也是天，大不了次一點，作地作人間也可。”我搖頭道：“若天缺一角，那便不是地，而是抵禦，因為天使與魔鬼，往往便在一念之間。”見李兵不懂，我詳細解釋道：“這天缺之陣，相傳為西漢年間王莽府中一個名叫劉若風所創，所謂天缺，便是天之一缺，寓意法外之地，透過法器、山水、肉身、陰魂等事物在人間在地之上築造一個不受天道束縛的封閉空間，因陣法往往興盛於天之一缺，且極為陰毒邪惡，故困於陣中之人，鬼神不近。這陣法最駭人的便是，陣法是由所有人的邪念共同支撐，善惡之分已然完全顛倒，極為邪惡，同時也是一個被神明拋棄的世界。當年王莽大勢已去，劉若風創立此陣，本打算將此陣施行於邯鄲，以倒行逆施之術助王莽徑自為王，將皇帝夢永遠做下去，不料卻為高人所迫，身死魂散。”
“神明遠去，魔鬼高歌。”李兵的悄然自語，在我看來更像是極為靈驗的預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