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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五章 裴氏的野望

王頍重重地“哼”了一聲:“行滿,你這次來我幷州,真的只是想在漢王這裡謀一個差事嗎?還是,代表朝廷來想摸摸漢王的虛實呢?”

王世充微微一笑:“朝廷在幷州有官員,有御史,再說皇上早就授予了漢王殿下節制關東,便宜行事之權,何來摸虛實之說呢?”

王頍冷笑道:“王行滿,現在朝廷是個什麼形勢你我心知肚明,我知道你跟太子混得不錯,沒什麼緣由好好地放著大好前程不走,來漢王這裡混口飯吃,念在你我多年交情,生意上一直有往來的份上,我勸你回去勸勸太子,讓他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絕了。如果想象對楊勇和楊秀那樣對漢王,那他一定會後悔。”

王世充也沒有料到王頍居然會把自己看成楊廣的人,直接就透過自己出言恫嚇了,轉念一想,自己幫著楊廣奪位的事情只怕也會被王頍的情報網絡打聽到,自己再怎麼解釋也是越描越黑,屁股決定腦袋,王頍在楊諒這一邊壓上了身家性命,自然和自己已經是敵非友了,想要透過他來摸摸漢王虛實的路子,只怕已經走不通。於是王世充嘆了口氣,說道:“景文兄,看來你對我王世充有不少誤會,王某今天前來,絕不是幫著太子殿下打探情報的,不過我知道再怎麼解釋你也不會信,就此別過了!”

王頍站起身,冷冷地說道:“王行滿,你我現在各為其主,多說無益。好自為之吧。至於你我合夥生意上的事情。一切照舊。”

王世充點了點頭,向著王頍行了個禮後,轉身退了出去。王頍看著王世充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嘴角邊浮起了一絲難以言說的笑意。

偏門外響起一陣腳步聲,王頍和裴文安同時起身,向著那裡恭敬地行禮,只見楊諒一身黃色綢緞便服,在兩個侍從的跟隨下踱進了房間。王頍很識趣地走到了堂下,把上首的主位讓給了楊諒。

楊諒坐回了剛才王頍坐的那個位置,皺了皺眉頭:“王參軍,這個王世充一向有精明之名,很有些本事,文治武功都算得上出色,而且在朝中也多年沒有升官,既然此人有主動來投奔之意,為何要把他趕走呢?”

王頍微微一笑:“我跟此人合夥做生意的,知道他的底細。太子奪位過程中,此人出力頗巨。按說應該是太子的親信,這時候來我們幷州,意圖難明,要麼是幫著太子來刺探我們虛實,或者是來做臥底的,要麼就是真的得罪了太子,想要改換門庭,前一種情況自不能留,後一種情況嘛,說明此人無忠義之心,可以背叛太子,自然就可能背叛大王,大王切不可收留此人。”

楊諒點了點頭,轉向了裴文安:“裴參軍,令兄裴世矩,跟這王世充好象關係不錯,他怎麼看這個人?”

裴文安恭聲道:“家兄對此人的才華,讚不絕口,而且據我所知,他並沒有王參軍說的那樣在朝中得寵,太子奪位是確實他出過力,但此後就被棄置不用,若是說心有怨氣,那幾乎是一定的。”

王頍的臉色一變,沉聲道:“裴參軍,不管怎麼說,此人來意不明,底細不清,現在漢王是在籌劃的關鍵時候,不能出半點差錯,不能讓他這個時候過來。”

楊諒點了點頭:“王參軍言之有理,裴參軍,有機會的話看看令兄是不是願意來我這裡,我對他的才華,更感興趣。”

裴文安的嘴角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還是收住了話,轉而行了個禮:“屬下遵命。”

王世充在王頍那裡碰了一鼻子灰,心情不是太好,出來後漫無目的地在城中閒逛了一番,直到入夜之後才回了館驛,一進房門,就看到魏徵匆匆地迎了過來:“主公,有人送來這個。”說著遞上了一塊玉佩。

王世充接過一看,眉頭微微一揚,這塊玉佩乃是他和裴世矩之間交換的信物,約定緊急時刻見面接頭時用的,他的心中一動,難不成是裴世矩來找自己?

王世充收下了玉佩,問道:“是何人,什麼時候送來的,有什麼話嗎?”

魏徵說道:“半個時辰前一個僕役模樣的人送來的,說是主公一看便知,在城中的浮生酒館等您。二樓的丙字號雅間。”

王世充點了點頭:“好的,我這就去。玄成,我不在的時候,你和金稱不要出門。”

魏徵疑道:“主公一個人去嗎?要不要帶上金稱?”

王世充擺了擺手:“不必,來人是朋友,在太原城中,不會有人對我不利的。”

半個時辰後,王世充坐在浮生酒館二樓的雅座包間裡,看著圓桌對面的裴世矩和裴文安,嘆道:“弘大,我真是弄不明白你了,想不到你現在居然跟了漢王。”

裴世矩微微一笑:“行滿,兩年前我就跟你說過,大家都在自己找退路,我一邊在西域,一邊也透過文安跟漢王搭上了關係,你說得不錯,太子不可信,扶他上了位,只怕也非你我之福,這趟你去了關東,我則一直在幷州觀察,在我看來,漢王殿下的兵精糧足,足以成事。”

王世充看了一眼一臉興奮的裴世矩,今天這浮生酒館被這對兄弟包下,所有的僕役都出了酒店,只有這三人呆在二樓對著一桌子的酒菜,可是無人對這美食感興趣。

王世充心中暗道,這裴世矩文才有餘,軍事方面還是不行,光看著楊諒的糧多兵多,就想著他能成大事,這點上還真不如魏徵呢,但看起來他已經在楊諒身上押了寶,再勸他回頭也是不可能了,於是只能跟著笑笑:“我剛來幷州,並不知道漢王殿下的實力,只是王參軍好象不太待見我。本來想要為漢王效力的。看來也是有緣無份了。”

裴文安搖了搖頭:“王員外有所不知啊。那王頍並非是真的怕你跟太子有關係,而是嫉妒你的才華,漢王用他,一半是因為他本身的才能,另一半是因為他是現在太原王氏裡的頭面人物,在這幷州之地影響力極大,可是此人心胸狹窄,嫉賢妒能。不要說你,就是我們這些其他的謀士,提什麼意見,也總是給他挖苦和嘲諷。也正因此,我現在還不敢把家兄直接舉薦給漢王殿下呢。”

王世充“哦”了一聲:“那我和弘大兄豈不是沒有出頭之日了嗎?”

裴文安笑道:“王員外莫要灰心,現在還不是關鍵時刻,漢王也要用這王頍的影響力,可真要到舉事之時,那最需要的還是有真才實學的謀士。”

王世充哈哈一笑:“裴老弟此話差矣,一來那王頍並非無才之人。既然連弘大兄都說了幷州兵精糧足,足以爭鋒天下。那多是此人的謀劃,即使舉兵,他也應該早有規劃。二是王頍現在都容不下我等,真到了舉兵之時,我也不在這幷州,又如何能向漢王殿下獻出奇謀呢?”

裴文安與裴世矩對視一眼,說道:“王員外,我兄弟素知你深通兵法,精於謀略,依你看,如果漢王在此時舉兵,有何良策可以問鼎天下呢?只要你現在提出一條計謀,到時候由我向漢王殿下獻上,功成之時,自然少不了你的好處。”

王世充心中一動,這倒是個好機會,他雖然不看好楊諒的起兵,但更不希望楊諒完蛋得太快,如果楊諒能多撐上一段時間,哪怕是一兩年,也能讓關東的群雄趁勢而起,一旦天下震動,那自己的機會也就到來了。

於是王世充仔細地想了想,問道:“現在幷州進入關中,最快的通道還是走蒲州渡口,經潼關嗎?”

裴世矩點了點頭:“不錯,這回我就是從那裡過來的,潼關要道雖然可稱一夫當官,萬夫莫開,可是現在的守兵不過五百,而且武備廢馳,那潼關的關城也已經年久失修,在我看來,若是有精兵突襲,當可一舉而破之。”

王世充沒有接話,那潼關他也走過至少三次,關城是在最西段靠近黃河的山谷口那裡,可是整條山道足有六七裡路,即使佔了關城,對方仍然可以在另一面封閉山道,想要進入關中,談何容易。

王世充不動聲色地繼續問道:“幷州西南的黃河渡口蒲州,現在刺史是何人?”

裴世矩說道:“兩個月前,朝廷剛剛任命了丘和當蒲州刺史,此舉顯然也是衝著漢王來的,把他原來任命的蒲州刺史給換了。”

王世充微微一愣:“怎麼是丘和?”

這丘和王世充是認識的,他是河南洛陽人,父親就是北魏的將軍,自己少年時就喜歡弓馬之道,任俠重氣,很是有些大哥大的範兒,年長後就開始出來做官,在北周時就當上了開府將軍,入隋後更是慢慢混到右武衛將軍,算是不大不小的將領了,也是關隴軍功集團的一員,把他派在蒲州,顯然是想在漢王起兵的時候,能守住蒲州這個黃河渡口,至不濟,也可以退保潼關,阻止漢王的大軍直取關中。

裴世矩正色道:“丘和的身份值得玩味,此人身為關隴集團的一員,卻是和前任右衛大將軍元胄關係交好,他打仗不算厲害,但治理州郡還是有點才能的,放在這蒲州,不至於太刺激漢王,也是漢王可以接受的一個人選。”

王世充點了點頭:“可他畢竟是朝廷派來的刺史,漢王若是圖謀大事,他必定不會跟隨,丘和的幾個兒子我見過,丘行恭和丘師利等人都是壯士,也經常來我的那個跑馬射箭場玩,這次這兩人是跟隨父親一起上任,還是留大興?”

裴世矩說道:“丘和是孤身上任的,家眷都在大興,朝廷在這時候不可能放他全家一起過來,以免他生出異心。”

王世充哈哈一笑:“這就是了,弘大和文安都是聰明人,應該知道我的意思了吧。”

裴文安的眉毛一動:“王員外的意思是漢王若是舉事,就要直撲蒲州?”

王世充正色道:“不錯,對漢王來說。起兵之後無非就是兩條路。一條就是趁著剛起兵時兵鋒之銳。直趨關中,趁著朝廷還沒來得及總動員的時候,打一個措手不及,一旦攻下大興,則天下可傳檄而定。”

裴文安皺了皺眉頭:“這打法是不是太激進了點,漢王隨時可以動用二十萬以上的軍隊,可是如此規模的大軍調動,不可能不走露風聲。若是關中那裡聽到訊息,只要派個三五千人守住潼關,漢王就無法進入關中了,還會失掉經略關東的時機,王參軍,還有更好點的辦法嗎?”

王世充也不希望漢王真的就用這種全家老小一波流的搏命打法,即使楊諒迅速搞定了楊廣,對自己也未必是什麼好事,只有戰事持久,自己才有可能混水摸魚。於是他話鋒一轉:“這第二個辦法嘛,就是在起兵之初迅速突擊。奪取蒲州,要點全在一個快字,不能給朝廷增援這裡的機會,也不能讓漢王起兵的訊息迅速傳入關中。然後守住這個黃河上的關鍵渡口,朝廷想以最快的途徑從關中進入幷州,只有蒲州這一條路,守住這裡,就會為漢王的經略天下創造時間。”

“然後就是關鍵的一點,分派幾員大將出太行山,攻略冀州,青州之地,並奪取黎陽糧倉,進入河南,直逼洛陽,但漢王最精銳的主力,也就是他的龍騎禁衛部隊,不能去關東,一定要向北,攻下朔州和代州,打通和突厥的聯絡。”

裴文安疑道:“打通和突厥的聯絡,又有何用?那突厥人可是向著朝廷的,與我家大王素無來往啊。”

王世充這下更加確定了漢王是沒有和突厥人搭上線的,但他還是笑了笑:“文安勿慮,這點我也想過了,現在突厥的啟民可汗,還有他的三兒子咄吉人在漠南,要想說動啟民可汗支援漢王殿下,只需要長孫晟將軍的一句話就行,長孫將軍多年在突厥各部活動,對那啟民可汗更是有存亡繼絕之恩,只要他一句話,加上漢王的王爺身份,啟民可汗是會全力支持漢王的。”

裴文安搖了搖頭:“可是朝廷對長孫晟現在可是重用,甚至讓他掌握了右屯衛大軍,負責京師安全,他會向著漢王嗎?”

王世充微微一笑,對著裴世矩說道:“弘大,你說呢?”

裴世矩沉吟了一下,開口道:“長孫晟對皇上自然是感恩戴德,會以死相報的,可是皇上萬歲之後,若是太子登基,他卻未必會繼續效忠,畢竟長孫晟現在沒有撈到東宮左右衛率的職務,以後在太子的新朝裡也未必有他的位置,還有一點很關鍵,他的長子長孫無乃,現在正在漢王這裡當庫真,我聽說漢王對他頗為信任,把錢糧倉庫要職委託於他,文安,這位長孫家的大公子,以後會跟著漢王殿下起兵嗎?”

裴文安笑了笑:“這個現在還不得而知。漢王還沒有和他提過此事,倒是他,還有漢王妃的哥哥豆盧毓,一直有機會就勸漢王要忠於皇上,忠於朝廷,和太子搞好關系,看樣子他們是不希望漢王起兵的,只是到了關鍵時候,也由不得他們了。”

王世充笑道:“那豆盧毓我見過,其祖上是鮮卑燕國的北地王慕容精,後來主動投降了北魏,被改姓為豆盧,意為歸義,他的父親豆盧績,也是關隴軍事集團中的重要一員,做到過上柱國這樣的大將,所以才能把女兒嫁給漢王當王妃。這個人我看和長孫無乃一樣,最後也不會跟著漢王起兵的,不能讓他們跑了,得作為人質看管起來,逼長孫晟就範,但也不能殺了,不然就會跟整個關隴集團為敵,不是什麼好事。”

裴文安點了點頭:“這話我一定會向漢王殿下轉告的。王員外的意思,就是佔領蒲州,然後分兵經略各地,主攻方向是北邊的朔州和代州,以打通和突厥的聯絡,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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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世充正色道:“就是如此,還有一點,就是這個出兵的大義名份,如果是漢王獨自起兵的話,那矛頭萬萬不可以直指太子,畢竟他是皇上指定的繼承人,對抗太子就是作亂。而是要學當年漢朝時吳楚叛軍起兵時的故事,只說清君側,誅除奸臣楊素。楊素本就得罪了太多人,恨他的人也多,但太子若是登位之初,當還會重用此人,所以打著討楊素的旗號,能減輕漢王起兵時被人的非議。”

裴文安哈哈一笑:“這個理由倒是很好,我一定要和漢王說,只是萬一到時候楊素已經不在了呢?”

王世充眉毛一動:“車到山前必有路,我覺得皇上現在的身體撐不了幾年,楊素一定可以活到那個時候的,到時候新皇登基,肯定也會留幾個老臣幫他過渡,除了楊素外我看沒有更合適的了。如果太子到時候要漢王進京奔喪,那是萬萬不可去的,漢王只有在幷州,有著大軍的保護,才是安全的,一入大興,則如羊入虎口,這點切忌!”

裴文安舉起了面前的酒杯:“行滿,喝了這杯酒,咱們就是一條戰車上的同伴啦,漢王若真能得位,必不忘你今天之謀!”

王世充的眼中閃過一絲碧芒:“在下祝漢王和文安兄大業有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