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虎有些受不了她那絕望而痛苦的目光，只好抱以微笑，儘量用平和的語氣問道：“你叫什麼？”
耶律明月櫻唇微顫，半天沒有發出聲音。
李虎又問了一遍。
“耶律明月。”聲音很小，細若蚊吶。
“你是陛下哪一位妃子所生？”李虎沒話找話。
耶律明月低下頭，不再說話。李虎的怒氣又上來了，冷聲嘲諷道：“你雖然高貴，但既然嫁給了我，那就是反賊頭子的媳婦，充其量不過是一個壓寨夫人而已，你最好把自己的處境看清楚了，不要再在我面前擺什麼契丹公主的譜。”
耶律明月貝齒輕咬，嘴角露出一絲鄙夷之色。
“你知道契丹人的國祚已經岌岌可危了嗎？說句不客氣的話，你現在嫁給我，算你福氣好，等到有一天女真人殺進了燕京，把你們統統擄掠而去，你連個畜生都不如。”
“你就是一頭畜生。”耶律明月再也忍不住，嬌聲怒叱，“你以為憑你那點實力就能摧毀我大遼嗎？你們漢人就是狗，昨天做契丹人的狗，今天做女真人的狗，祖祖輩輩世世代代都是狗。”
李虎大笑，“高貴的契丹公主嫁給一條狗，是不是讓你很難受？”
“我為你的無知感到悲哀。”耶律明月冷笑道，“你以為你幫助女真人摧毀大遼，你就能安享榮華富貴嗎？告訴你，你不要痴心妄想了，女真人絕不會放過你。兔死狗烹，歷朝歷代，都是如此。如果有一天女真人當真殺進燕京，你就等著灰飛煙滅吧。”
這句話讓李虎笑不出來了，他忽然發現這個耶律明月不僅長著一張漂亮的臉，還有一個聰明的腦瓜子。
李虎又坐到了耶律明月的對面，盯著她的眼睛，笑著問道：“那依你的意思，我怎樣才能活下去？你嫁給了一條狗，一旦狗死了，你估計也難以保全了。”
“三分遼東為什麼不能餵飽你？難道以你的實力，還能和女真人平分遼東？”耶律明月玉臉漲紅，怒聲質問，“值此危難之際，你竟然實施離間計，破壞皇帝和我爹的關係，雖然此計可能會讓你拿到燕京，但你守得住嗎？在宋遼金三軍的夾擊之下，你守得住燕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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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虎神情凝重，望著耶律明月半天沒說話。
皇帝？我爹？宋遼金三軍夾擊？李虎忽然意識到這個聯姻大有文章，自己好象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耶律餘睹投金直接把大遼推進了敗亡的深淵，難道大遼宮帳束手無策，無助地等待著國祚滅絕？以耶律淳的本事，他絕不會坐以待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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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燕王的女兒？”李虎吃驚地問道。燕王在這個時候把女兒像禮物一樣送給自己，內中必有玄機。
耶律明月好象給“燕王”兩個字勾起了傷心事，兩行淚水情不自禁地流了下來。
李虎很耐心地等著她說話，腦子裡卻不停地轉動著，推測著耶律淳把女兒送給自己的動機。
假如耶律淳確實像自己推測的那樣，一直處心積慮想謀多大遼國祚，那麼在這個關鍵時刻，耶律淳想自立為帝，事實上是分裂大遼，會加速大遼的敗亡，這顯然是耶律淳不願看到的結果，那麼，他用什麼辦法既能登基稱帝，又能維持大遼的統一？難道耶律餘睹投金是他的一著暗棋？假如耶律餘睹投金是耶律淳的計策之一，那麼耶律淳就要搶在女真人攻佔中京之前解決所有的問題，包括登基稱帝。
“皇帝已經派使者急赴大宋，以山前七州和廢止歲幣來換取大宋的援助，不出意外的話，大宋肯定會答應，如此一來，你將如何生存？”耶律明月強忍悲痛，哽咽說道。
“還有這樣的事？”李虎面露驚色，雖然他已經聽李處溫說過這事，但突聞大遼皇帝真的要實施此策，還是大吃一驚。大宋假若答應了此策，那麼北伐便會停止，即使不答應，北伐時間也會因為這場談判而再次延誤。宋軍如果不能在九十月發動北伐，牽制南京道遼軍，那麼西徵軍肯定會在西京道遭遇到遼軍的猛烈攻擊。
直娘賊，這個大遼皇帝魄力大啊，如今他手握三京，還有西北、西南兩路廣袤的大漠，還沒有走到窮途末路，竟然就迫不及待地要以土地換取大宋的援助了。
驀然，李虎想到了這件事對宮帳的衝擊，大遼皇帝把自己的江山不當一回事，隨意割讓贈送，但耶律淳和那些主戰派大臣卻無法容忍，宮帳裡的矛盾可能因為這件事而到了一觸即發之態。難道耶律淳忍不住，要親自發動兵變了？
“你有什麼建議？”李虎問道。
耶律明月黛眉輕皺，貝齒緊咬，怒聲說道：“大遼走到今天，都是因為那個荒淫無道的皇帝。”她抬頭看著李虎，淚如雨下，“他凌辱我的親孃，又把我賣給反賊為妾，我和他仇深似海，誓不兩立，我要殺了他。”
李虎傻住了。不會吧？皇帝凌辱你的親孃？他還玩耶律淳的女人，給耶律淳戴綠帽子？你用這個理由叫我殺他，未免太好笑了吧？不過你的主意其實就是耶律淳的主意，耶律淳要殺大遼皇帝了，看樣子他真的忍不住，要動手了，不過他還是玩陰的，借刀殺人而已。
“你是我的女人了，你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你的仇恨就是我的仇恨，我幫你殺了他。”李虎義憤填膺，揮舞著拳頭說道，“我馬上攻打燕京。”
“他不在燕京。”
大遼皇帝不在燕京？這個時候了，他不在燕京在哪？李虎難以置信。
“自從去年女真人攻克上京後，皇帝就逃離了燕京，一直在西京和其附近山林湖泊狩獵嬉戲。”耶律明月說道，“如今他在西京，但遼軍兵力都在中京和燕京一帶阻御女真人和你，如果你能帶著一支軍隊突襲西京，必能將其誅殺，而且還能佔據西京道大部，打下一塊生存的地盤。”
李虎恍然大悟。
好厲害的手段，太高明了，佩服佩服。這種事誰都不能說，只能由已經嫁給自己的耶律明月來說。
奇襲西京，誅殺大遼皇帝，罪名都是自己的，但報酬是西京這塊地盤。為什麼要把西京給自己？太簡單了，徹底解除自己對中京和燕京的威脅，並且還可以替他擋住北伐宋軍。
大遼皇帝死了，跟在他身邊的子嗣也死了，耶律淳隨即可以名正言順地在大臣們的推戴下坐上帝位，然後他可以和耶律餘睹裡應外合，擊敗金軍。接下來就是對付大宋人。大宋人如果維持百年盟約，那就萬事大吉，如果執意要北伐，那他可以陳重兵相阻，同時請自己威脅太原以為牽制，如此可保邊境安全。
不過大遼蒙受了重創，需要時間喘息，需要時間休養生息，可以暫時維持三分遼東之局，待大遼緩過氣來，實力恢復了，他可以以報仇為名攻殺義軍，可用把女真人打回原形。
嫁一個女兒，換回來一個帝位，換回來子孫後代的國祚，太划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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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明月的眼神很期待，神色有些忐忑不安，她不知道李虎會不會答應。
眼前這個聲名顯赫殺人如麻的反賊和她想象中的屠夫完全不一樣，李虎年輕，高大健壯，雖然不是十分英俊但氣勢凜例，讓人不敢逼視，如果他不是反賊，自己或許會紆尊降貴，心甘情願地嫁給他，可惜，他是一個反賊，這是自己無法接受的事實，和自己夢想中的男人差得太遠太遠……為什麼自己的命運如此悲慘？難道這就是紅顏薄命？我長得好看也是一大罪過嗎？
李虎笑了起來。
這事的確很好笑，自己要攻打西京，要殺遼國皇帝，要奪取燕雲為根基之地，如此同時，耶律淳要力挽狂瀾，要奪取皇帝之位，要中興大遼，他迫切需要自己攻打西京，幫助他誅殺大遼皇帝。世上的事竟然如此奇妙，不可思議，不可思議。
李虎突然張開雙臂，把耶律明月摟進了懷裡。耶律明月本能地想反抗，但旋即又放棄了，任由李虎保住嬌軀。李虎湊到她耳邊，一邊笑，一邊小聲說了一番話。
耶律明月花容變色，眼露懼色。她做夢也沒有想到，李虎的大軍已經越過飛狐要塞進入蔚州了。這個男人到底是不是人？難道他能未卜先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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