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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人有這麼無恥的嗎?

中京漢蕃造反?李虎立即意識到金軍要改變策略了,他馬上問道:“有多大的規模?大概有多少軍隊?”

“奚族六部全部造反了。聽說這都是蕭幹策劃的,他假裝投靠女真人,其實是麻痺金軍,乘其不備之際舉兵而起,試圖奪回中京。如果蕭幹成功了,中京道和南京道連為一體,虎王想攻打燕京就難了。”

“我肯定來不及了。”李虎搖頭道,“西京大戰,我損失慘重,直到六月中才和女真人議和。現在大軍各部正在整軍,估計要到這個月底才能整軍完畢,但新兵太多,戰鬥力銳減,而且遼夏金三國軍隊都在代北,假若我調集主力強行攻打燕京,後果不言而喻。”

郭寶猶豫了半天,小心翼翼地問道:“虎王,你不要燕京了?”

這話李虎一聽就明白了,郭寶的意思是問,你投靠大宋後,是不是一心想做個藩王,要放棄殺虜復漢的大業了。怪不得龍竹大仙不來,看樣子他已經不信任自己了。

“我當然要打燕京。”李虎說道,“但我已經決定了,我要放棄幽燕。”

“為什麼?”郭寶吃驚地問道,“你曾向大師承諾,說你要拿下燕雲,開疆立國,你忘了?”

“形勢早就變了,在燕雲開疆立國等於自取敗亡。”李虎說道,“我什麼要投奔大宋,大師難道不知道?殺虜復漢的目標最早是摧毀契丹人,現在契丹人不行了,但女真人又起來了,可我們又打不過女真人,所以只有迴歸大宋。我們是漢人,大宋人也是漢人,我們帶著燕雲之地迴歸大宋,也算實現了殺虜復漢。”

“這根本是兩回事。”郭寶不敢和李虎爭辯,無奈地嘆了口氣,“不過,你給蕭太后撐腰,幫助契丹人誅殺李處溫和幽燕四大世家後,你已經失去了幽燕漢人的支援,就算你想在幽燕立足也不可能了。”

“怎麼?你認為我殺得不對?”李虎笑著問道。

郭寶遲疑了半晌,小聲說道:“大師對這件事極其憤怒,因為你知道大師和李處溫的關係,也知道李處溫曾多次幫助義軍,但你翻臉不認人,竟然幫助契丹人殺漢人,這已經違背了道義……”

“道義?什麼叫道義?我幫助李處溫在幽燕做皇帝就說明我對他有道義?”李虎嗤之以鼻,“大師天天待在幽燕,眼睛已經瞎了,看不到真假了。你回去告訴大師,我在大山會盟是為了殺虜復漢,我在幽燕誅殺李處溫和幽燕四大世家也是為了殺虜復漢,我沒有違背道義,更沒有違背大山會盟的諾言。”

郭寶不敢再說下去了,低著腦袋一言不發。

“我肯定要打幽燕,但我守不住幽燕,打下來搶了東西我就走。”李虎說道,“你寫封信給大師,然後我叫諸夏帶人去燕京會合大師,必要的時候我們裡應外合,迅速攻克燕京。”

八月上,王安中、李邦彥、趙良嗣和金國簽訂了盟約,返回汴京。折可求急返府州。張孝純隨同大宋使團返回河東帥司,他把屬官留了下來,和虎烈府繼續商談具體事宜。

與此同時,河東路的糧食、武器和其它各種物資開始源源不斷運向大同。等到汴京正式下旨後,更多的物資將從四川、荊襄、江淮、河北等地調運太原和大同,準備在穩定代北之後,發動西征。

虎烈府各軍的整軍速度很快,但新兵融合需要時間,建新軍更需要時間,如果整軍時間太短,根本無法達到預期目標,然而,形勢不等人。八月初十,李虎下令,各軍即刻開拔戰場,邊行軍邊整軍,以戰代練,先把攻擊態勢擺出來再說,以威懾各路敵軍。

雲中路三級機構開始重建並大肆精簡。這件事阻力很大,州縣叫苦不迭,但府司態度堅決,以武力相輔,強行實施。

八月十四,宗望、宗弼帶著金國使團返回鴛鴦濼。

完顏杲、完顏宗翰已經知道了盟約內容,雙方見面後,宗望只是大略說了一下,然後馬上問道:“皇帝何時到代北?”

“中京的漢奚降軍叛亂了,大約有六萬多人,其主力是奚族六部。”完顏杲苦嘆,“宗雄身受重傷,被送回黃龍府醫治。副都統孛堇麻吉戰死。現在南路副都統完顏渾黜正在指揮大軍平叛,而皇帝則從上京方向率軍急速南下,支援中京。”

宗望大吃一驚。六萬漢奚大軍叛亂,燕京方向的遼軍必定乘勢反攻,中京危矣。

“宗幹、宗磐、宗輔已經率十萬大軍飛速趕赴中京戰場。”宗翰說道,“皇帝命令你,馬上起程,日夜兼程趕到中京,指揮各路大軍火速平定中京叛亂。”

“你回到中京後,不僅要迅速平叛,還要以最快速度殺進遼西,攻佔平州路。”完顏杲拉過案几上的地圖,用力在地圖上的燕京位置點了幾下,“拿不到平州路,我們就無法威脅燕京和河北,也就無法牽制代北的李虎,那麼我們若想統一北方,困難重重。”

“代北戰場呢?”宗望問道,“如果李虎知道我們分兵支援中京,那代北戰局必將發生變化。”

“我和撻懶坐鎮鴛鴦濼,以虛張聲勢,迫使李虎不敢放鬆對大同的防守。”完顏杲說道,“宗翰和蒲家奴、婁室率軍追殺契丹人,會合漢軍進入倒塌嶺作戰,把李虎的主力馬軍拖在陰山以北。”

宗望俯身望向地圖,手指地圖上的黃河兩岸,“李虎的主力大軍正在向黃河一線推進,準備攻打夏軍,我們若想阻止李虎進入幽燕,必須讓他和党項人打起來,把他的主力大軍牢牢拖在黃河西岸。”接著他站直身軀,對完顏杲和宗翰說道,“李虎和燕京一直保持著密切聯系,中京爆發叛亂的訊息很快就會送到大同。李虎得到這個訊息後,他會採取什麼對策?”

“有兩個可能。”宗翰說道,“一是急告河北的宋軍,叫他們迅速出兵,一是暗中調集主力於奉聖州,突然殺進燕京,搶在我們前面攻佔平州路。”

“對。我認為李虎出兵的幽燕的可能非常大。”宗望說道,“李虎的野心非常大,他絕不會滿足於做一個藩王,他攻擊西夏的目的就是要利用大宋的武力給自己打地盤。如果西夏擋不住他,讓他迅速攻佔了賀蘭山,那我們在北方戰場上就非常被動了,所以我們必須搶佔平州路,威脅燕京和河北,繼而把他拖在代北,讓他和西夏人形成僵持。李虎在這次談判中之所以死抓著平州路不放,原因正在如此,但我們一直沒有鬆口,這迫使李虎不得不親自出手打幽燕,打平州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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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州路的張覺,遼西的田顥,都曾追隨過李虎。如果李虎殺回來,可以想象,他可以非常輕鬆地拿到平州路,甚至再次殺回遼西。”完顏杲搖搖頭,一拳砸到案几上,“這幫奚人壞了我們的大事,應該把他們千刀萬剮,趕盡殺絕。”

現在說這個話沒有任何意義,當務之急是必須想方設法讓西夏的李察哥發起主動攻擊,迫使李虎不得不以主力迎戰。

“西夏的使者就在鴛鴦濼。”宗翰忽然說道。

“真的?”宗望又驚又喜,“西夏人有什麼打算?”

“西夏人當然要代北了。”宗翰冷笑道,“所以我們談了十幾天,沒有任何結果。”

李仁禮愁眉不展,在軍帳中負手走動,不時發出幾聲無奈的嘆息。

西夏人自建國以來就沒有擺脫生存的危機,這次本想利用千載難逢的機會奪取代北,拓展實力,誰知天不從人願,橫空殺出來一個李虎,不但阻礙了西夏人奪取代北的步伐,反而把西夏人逼得危機重重了。

在代北戰局中,西夏人犯了一個最嚴重的錯誤,那就是低估了李虎。西京大戰結束後,按照正常的發展,遼夏撤軍後,李虎也要收縮防守,而金人因為遭受重創糧草不濟只能撤退。金軍一走,遼夏聯軍就可以打大同了。

誰知李虎一轉臉就和女真人握手言和了,形勢霎時就變了。

西京大戰李虎損失慘重,和女真人之間的仇怨太深了,即使要議和,那也要等憤怒的情緒平息下來,或者形勢迫不得已的情況下再議和,誰知李虎在自家兄弟的鮮血還沒有凝固,屍體尚有餘溫的時候,他就和女真人講和了,這太不可思議了。人有這麼無恥的嗎?

結果西夏人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被女真人打了一個措手不及,三萬人幾乎全軍覆沒,西京大戰中的擄掠所得全部被金軍搶去了。

這一仗損失三萬人不算什麼,但讓西夏在整個代北戰局中陷入了極度被動,這才是致命的一擊。

過去西夏人的生存原則是聯遼抗宋,但現在遼徹底不行了,敗亡在即,而金國又沒有取代遼,它正處在崛起的關鍵時刻,橫空而起的李虎又投靠了大宋,這導致大宋的實力驟然增長,西夏隨即陷入生存危機。

西夏人想來想去,唯一的辦法就是聯金抗宋,但問題是,金國現在要統一北方,它現在最大的敵人不是大宋,而是西夏和大漠諸蕃。女真人要自己解決大漠諸蕃,西夏暫時還顧不上,但顧不上並不代表它不惦記著。對女真人來說,最完美的解決辦法就是讓宋夏交戰,這樣女真人既不要擔心大宋攻打東北,又可以消耗大宋和西夏,等到機會合適,從大漠一洩而下,西夏就是金國的,大宋也會遭到它的寇掠。

西夏人怎麼辦?打,靠自己的力量把代北打下來。防禦只有等死,只有進攻,以攻代守才是西夏的生存之道。

打也要策略,於是西夏使者到了鴛鴦濼,主動和女真人結盟,條件是聯手夾擊,平分代北,但女真人對這個策略已經不感興趣了,女真人的策略更大更宏偉,代北對於女真人來說不重要了,它只要征服了大漠,西北和代北基本上都是它的囊中之物。

李仁禮彷徨無策,一籌莫展。

這個時候,宗翰來了,“我們接受你的條件,聯手共擊李虎。”

李仁禮狂喜,但他知道天上不會掉金蛤蟆,這裡面肯定有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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