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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隱患的出現

六月上,完顏宗翰到了代北,直接趕赴雲內拜會李虎。

過去的幾個月,金國開始準備北征,完顏杲調到上京,而完顏宗翰則成為西北路的統帥,完顏昱(蒲家奴)和完顏斡魯副之。完顏阿骨打本來打算到西北路御駕親征,但身體突感不適,再加上平州路的張覺又背叛了,隨即留在了中京,把北征大漠的重任交給了宗翰。

宗翰催促李虎,儘快發動西征。此刻契丹人已經完了,雖然沒有抓到契丹皇帝耶律延禧,但契丹人的最後幾支軍隊基本上都完了,蕭幹被殺,耶律大石被俘虜,耶律馬哥的人馬所剩無幾,僅存的西北軍在大漠諸蕃的圍攻下也支撐不了多久,大遼國祚就此滅絕,重建的希望徹底喪失,所以,女真人急於發動北征,而北征的先決條件就是必須把大宋和李虎推進西北戰場,以確保東南邊境的安全。

“我現在發動西征有困難。”李虎實話實說,大吐苦經,“你也知道我年初撤出燕京的原因,我和汴京之間不但缺乏信任,更是水火不相容啊。你看……”李虎把地圖拖到宗翰面前,指著幽燕說道,“郭藥師這個人你知道嗎?他原來是東北路的人,後來進了怨軍。在我殺進遼西的時候,他背叛了我,臨陣倒戈,投降了遼軍。現在汴京授權給他,叫他建立幽燕鎮戍軍,其目的不言而喻。你剛才說,郭藥師擊敗了蕭幹,收降了蕭幹的軍隊,那麼我可以肯定地說,郭藥師馬上就能建立一支十萬人的鎮戍大軍。”

宗翰目露疑惑之色,不知道李虎有什麼證據。如果郭藥師馬上就能建立一支十萬人的鎮戍軍,那平州路就危險了,而且整個東南邊境隨即面臨威脅。

“蕭太后曾在幽燕徵募了三十萬鄉兵。”李虎說道,“我攻克燕京後,收降了大約二十萬,還有十萬在蕭幹手上,當時正在北安州和澤州一線抵禦金軍。你們突破古北口南下燕京後,可曾收降這十萬鄉兵?”

宗翰神色微凜,撫須不語。李虎看了他一眼,繼續說道:“如果你們沒有收降這十萬鄉兵,那麼這些人現在就在郭藥師手上。郭藥師不費吹灰之力,得到了蕭幹的奚軍、渤海軍和漢軍,外加這十萬幽燕鄉兵,再加上他自己的常勝軍,你算算他有多少人馬?至少十萬。”

宗翰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正在激戰的平州路。張覺有郭藥師引薦,和王安中取得了聯絡,他急於投宋,行事未免匆忙,結果平州、灤州跟他投宋了,而營州卻沒有。金軍從榆關殺進,完顏闍母率軍攻擊,雙方在營州一帶激戰。假如李虎說的情況都變成了事實,郭藥師馬上就可以從盧龍方向殺進平州路,如此一來,金軍想控制平州路的願望就要落空了。

“大宋乃泱泱大國,但屢屢背信棄義……”宗翰冷笑,厲聲怒罵。

李虎嗤之以鼻,你女真人還不是一樣,去年誰背信棄義打大同?“幽燕鎮戍軍的統帥是兩河宣撫使、燕山治府王安中,但王安中沒有自己的軍隊,大宋也沒有從其它地方徵調軍隊到幽燕,所以王安中事實上無法控制幽燕鎮戍軍,這支軍隊是郭藥師的。”

“郭藥師實力強悍了,他還滿足於做個節度使嗎?當然不會,我李虎就是他的榜樣,他也要做藩鎮,但大宋為了遏制他的發展,會以藩鎮為條件,叫他威脅大同。大同和燕京一旦形成對峙,大宋就可以坐山觀虎鬥了。”李虎搖頭苦笑道,“我現在西征,首先要取得陝西宋軍的配合,但你認為宋軍會真心配合嗎?如果我在西北打敗了,實力大損,郭藥師會不會乘機殺過來,幫助大宋消滅我這個藩鎮?”

宗翰大概聽明白了,李虎聽說郭藥師得到汴京重用並擊敗蕭幹、策反平州路之後,擔心腹背受敵,所以猶豫了。

“我們會牢牢控制平州路,把郭藥師牽制在燕京。”宗翰笑道,“怎麼,你以張覺背叛了,我們就失去了平州路?”

“大宋既然有膽子策反張覺,當然不怕你們再打燕京。”李虎也笑道,“不要以為大宋在幽燕打了兩場敗仗,就以為大宋的軍隊不堪一擊。你想想,大宋和西夏打了多少年?幾十年來,宋軍一直在打仗,軍隊的戰鬥力可想而知。北伐的失敗其實帶有很大的偶然性,這在戰場上很常見。你們在護步達崗大戰的時候,以兩萬人擊敗七十萬遼軍,不也是一個偶然嗎?大宋的國力太強了,你們若想擊敗它,首要條件就是統一北方。當年契丹人耶律阿保機就是在統一北方之後才敢南下作戰,所以你們現在最好不要招惹大宋,還是老老實實把大漠拿下來再說。”

“我們曾有約定。”宗翰說道,“我北上大漠,你和大宋就要西征,而且在平州路歸屬問題上,我們說好誰打下來的就是誰的,結果我們打下了整個幽燕,但我們遵守盟約,把山前七州還給了大宋,而大宋卻出爾反爾,貪婪無恥,還想把平州路搶回去。對這種卑劣的行徑,我們絕不會容忍,我們會打下平州路。”

李虎聽到這話,心情沉重。他本意是想試探宗翰,看看女真人在急於征服大漠的時候,敢不敢為了平州路的歸屬問題和大宋翻臉,誰知女真人一如既往,還是那樣驃悍勇敢,根本不怕大宋,非要拿下平州路,在大宋的東北防禦線上撕開一個缺口。

大宋重用郭藥師,有利用郭藥師來牽制大同的意思。郭藥師和李虎比起來,李虎對大宋的威脅更大,兩相權衡,用郭藥師來牽制李虎,確保北疆的安全,這個辦法的確不錯,但凡事有利有弊,大宋極有可能再次養虎為患,又在家門口養肥一隻大老虎。

就幽燕鎮戍來說,李虎其實最擔心的是王安中。王安中從汴京到燕京,稟承皇帝的旨意,要消滅李虎這個藩鎮,如果幽燕鎮戍軍由大宋各地禁軍組成,由王安中實際控制,那李虎的西征就充滿了危險,他要留下足夠的軍隊戍守大同。

現在,郭藥師實際控制幽燕鎮戍軍,李虎的想法隨即變了,他開始重視郭藥師,打算派人到燕京去,和郭藥師秘密結盟,一旦李虎和郭藥師、張覺結成同盟,那即使平州路給金軍佔據了,李虎在西征過程中也一樣可以確保自己後方的安全。

宗翰既然保證金軍拿下平州路,李虎也不好再說什麼。雙方仔細商議,決定在草原雨季結束後,也就是七月左右,各自發動攻擊。

李虎送走了宗翰,馬上派人把董小丑、羅青漢和毛軍請到了帥帳。

幽燕形勢發展完全出乎三位統帥的預料,他們沒想到大宋會重用郭藥師。用幽燕漢人軍隊來鎮戍幽燕,這事從表面上看,大宋有胸襟有氣魄,但往深裡一想,這事太危險了。大宋已經有了李虎這個藩鎮,而且尾大不掉,現在卻又要親手培養一個藩鎮,這不是自找禍事嗎?幽燕剛剛收復,急需穩定,急需收買人心,的確需要重用幽燕漢人,但讓幽燕漢人控制軍隊,弊端就太大了。幽燕漢人控制了幽燕鎮戍軍,那大宋用什麼來控制幽燕漢人?大宋控制不了幽燕人,那如何確保幽燕的安全?

“大宋的軍隊呢?”董小丑無法理解,“大宋的北伐軍有二十萬,就算把西北軍調回陝西,它還有京畿軍隊,還有河北、江淮各地的軍隊,它為什麼要用郭藥師的軍隊?而且還讓郭藥師負責組建鎮戍軍,這不等於把幽燕的軍權拱手交給了郭藥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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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認為郭藥師可以守住幽燕嗎?”李虎問道。

董小丑沒有明白李虎的意思。李虎隨即把自己的打算說了一下。

“總帥的考慮有道理。”毛軍想了一下,說道,“從北疆全域性來看,汴京要遏制虎烈府,肯定要培養郭藥師,讓郭藥師來鉗制虎烈府。郭藥師位高權重,手上又有軍隊,反過來又威脅到汴京,將來北疆的局勢可能會失控。”

“從長遠來看,我們還是在郭藥師沒有對大同形成威脅之前,擊敗党項人為好。”羅青漢說道,“我們實力不強,隨時隨地會受人欺負,若想扭轉這個局面,只有儘快西征。”

李虎皺眉沉思。

“我們正在實施折彥直的計策,倉促進攻,必定得不到西北軍的配合。”董小丑搖手說道,“西征不能著急,時機到了再打。至於女真人哪裡,能拖就拖。”

“我們推遲西征,女真人可能懷疑我們別有用心,這對我們西征非常不利。”羅青漢怒聲罵道,“汴京不但愚蠢,而且貪婪,此刻有必要為了一個平州路激怒女真人嗎?西征如果取勝,我們在西北疆域取得了絕對優勢,可以對北方諸蕃形成巨大威脅,到了那個時候收復平州路不過是舉手之勞。”

“是啊,汴京背信棄義,行此宵小之事,讓女真人感覺到自己的東南邊境時刻處在威脅之中,一旦黃龍府發生變故,他們有可能因此而修改國策,轉而先打燕雲,以確保自己在征服大漠過程中,不會受到大宋人的威脅,不會陷入腹背受敵的困境。”毛軍嘆了口氣,“汴京城裡都是一幫無恥的小人,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好事也會給他們折騰成壞事,所以我們還是儘快西征為上策。”

李虎想了想,說道:“約見李察哥,我和他再談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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