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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黃金谷

黃金谷距離克夷門大約八十裡,兩山夾峙,地形險要。兩山之間的谷地築有堡寨,堡寨依山而建,梯形設防,易守難攻。

李安惠依照仁多東光之策,以一萬兩千人守寨,八千騎潛藏於沙漠邊緣,其餘三萬人戍守克夷門,誓死堅守。

虎烈軍推進順利。從婁博貝到黃金谷這一路上堡寨眾多,但西夏人堅壁清野,把人畜財物全部撤走了。途中也有幾次小規模的戰鬥,西夏土兵為了給百姓撤離贏得時間,不惜一切代價阻擊虎烈軍。契丹人殺紅了眼,逢寨必燒,逢人必殺,常常幾萬人攻打一個堡寨,把堅守的西夏土兵殺得屍骨無存。

七月初九,大詳穩蕭雲率領選鋒軍進入黃金谷,遭到西夏人的頑強阻擊。蕭雲急報耶律馬哥,攻擊受阻,估計遇到了西夏右廂主力。

耶律馬哥、耶律雅里斯帶著扈從飛馬趕到前線。

耶律馬哥大致看了一下黃金谷的夏軍防禦陣線,馬上下令停止攻擊。

“党項人在此重兵阻擊,我們不能打了,讓虎烈軍來打。”耶律雅里斯低聲對蕭雲說道,“若想攻克這道關隘,必須靠步軍,而且需要攻城器械。我們強行攻擊,傷亡太大,而且不會取得任何戰果。”

“賀蘭山北部關隘最險要的地方是克夷門,而不是黃金谷。”蕭雲神情冷峻,揮舞著手中馬鞭說道,“党項人如果要阻擊我們,應該在克夷門,而不是黃金谷。現在党項人在此重兵阻擊,目的肯定是掩護百姓撤離。我們應該急速殺過去,而不是等待虎烈軍上來,耽誤時間。”

“我叫你停止攻擊。”耶律馬哥猛然回頭,瞪著蕭雲叫道,“我的命令你沒有聽到?”

蕭雲還想爭辯,耶律雅里斯急忙阻止,“聽大王的命令,馬上撤下來。”

“不但要撤下來,而且還要撤出黃金谷。”耶律馬哥說道,“傳令各軍,以最快的速度趕到沙漠邊緣,直殺黃河,攻打克夷門。”

“從沙漠邊緣迂迴到黃金谷後方?”蕭雲驀然醒悟,急切問道。

“對,不要在這裡耽誤時間。”耶律馬哥冷聲說道,“把這裡交給毛帥,讓他們牽制党項人,我們則殺到党項人的後方去,圍殲這股敵軍。”

“快,快,即刻傳令。”耶律雅里斯衝著傳令兵連連揮手,“撤出黃金谷。”

深夜,虎烈軍帥營。

董小丑俯身望著地圖,目光盯著地圖上的弓弦沙漠,凝神沉思。

李虎急書相告,他將竭盡全力開闢一條新糧道。這條新糧道位於西夏河南路,西夏人的左廂軍在此重兵駐防,打通這條路的可能性很小,這也是虎烈府一直沒有考慮從這個捷徑攻擊賀蘭山的重要原因。這條路不僅僅可以運送糧草輜重,也是西夏人反擊的通道,假如虎烈軍撤退,西夏人可以從這條路直殺紅柳海和烏拉山一線,把虎烈軍包圍在前套,所以西夏人對這條路戍守很嚴,根本沒有攻佔的機會。

“如果宋軍此刻從麟府、麟延、涇原一線展開攻擊,牽制左廂各軍,或許可以給我們攻佔這條路的機會。”範直昌低聲咳嗽了幾下,打破了大帳內的寧靜,“你認為太原的話有幾分是真的?”

“宋軍即使從南線展開攻擊,西夏人也不會放鬆對這條路的戍守。”柴雲就坐在範直昌的身邊,聽到範直昌的話後,馬上壓低聲音說道,“我們一直關注這條路,據折家探查的訊息說,順化渡駐軍兩千,就靠這兩千人和黃河天險,我們就無法突破順化渡。至於太原的話,我認為可以相信。”

“原因是什麼?僅僅因為鄆王必須贏得皇統?”

“我們是這麼考慮的。”柴雲說道,“鄆王和皇統的事我對你詳細介紹過了。現在太原的處境並不好,如果失去了虎烈府的支援,鄆王和西北將門勢單力孤,必將遭到汴京的報復,所以……”

“所以西北軍一定會在十月前後攻擊西夏,是嗎?”範直昌的口氣顯然不相信西北軍攻擊西夏,“如果他們欺騙虎烈府呢?或者汴京不同意呢?”

“範司馬,正因為如此,我們需要你的幫助,爭取儘快南下克夷門,逼近興慶府。”坐在範直昌對面的原野說道,“此趟遠征,即使沒有攻克興慶府,沒有得到宋軍的幫助,但只要我們洗劫了夏國京畿一帶,我們的收穫還是能補償遠征的損失。我記得這句話還是你說的,是不是?”

“所以,我希望董帥重兵駐防婁博貝,以防被党項人切斷了退路。”範直昌正色說道,“宋軍要到十月才能發動攻擊,興慶府看到南線沒有戰事,極有可能把主力北調,把我們包圍在賀蘭山北麓。”

“董帥接受了你的建議,把驚雷軍放在婁博貝,這難道還不夠嗎?”

“不夠,遠遠不夠。”範直昌說道,“我說過,必須把渤海軍和虎烈第二軍也留在婁博貝,確保婁博貝的安全。”

“這根本不可能。”柴雲無奈搖頭,“此次攻擊,我們只有十三萬軍隊,如果把渤海軍、虎烈第二軍和驚雷軍放在婁博貝,那攻打克夷門的軍隊不足十萬人……”

“攻打克夷門需要的是步軍,而不是馬軍。”範直昌用力拍了一下案几,以發洩心中的不滿,“我問你,你會呼叫渤海軍攻打城池嗎?”

“但我認為十萬人無法攻克克夷門。”柴雲毫不示弱,瞪著範直昌問道,“你難道有其它的辦法拿下克夷門?”

“現在不是能否攻克克夷門的問題,而是能否堅守婁博貝的問題。”範直昌的聲音不知不覺大了,“虎王要開闢新糧道,顯然是擔心我們的糧道安全。虎王擔心的問題,我們難道不應該考慮一下?”

董小丑緩緩抬起頭,望著面紅耳赤的範直昌問道:“你為什麼擔心婁博貝?”

“我對你說過,從北面攻打興慶府有三條路。”範直昌說道,“一條是攻打克夷門,一條是沿黃河東岸南下到懷州,懷州距離興慶府不過三四十裡,只要黃河封凍,則可以直殺京都。還有一條就是沿著蒼穹沙漠和賀蘭山西麓之間的戈壁南下,到賀蘭山中部的赤木關。赤木關距離興慶府只有七八十裡路,但因為地形非常險要,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根本沒有攻克的可能,所以我們不得不放棄,但党項人卻可以由此北上,直殺鹽池,切斷我們的退路,把我們包圍在賀蘭山北麓。因此,我們能否守住婁博貝,不但關係到此仗的勝負,更關係到十幾萬將士的性命。”

董小丑陷入沉思。他必須仔細權衡得失,但無疑範直昌是對的,此仗打敗了沒關係,虎烈府還可以捲土重來,但全軍覆沒,那虎烈府可就完蛋了。

“好,按照你的意思,把渤海軍和虎烈第二軍留在婁博貝。”董小丑斷然做出決定。

“好,太好了……”範直昌鼓掌相賀,“董帥,相信我,你這個決策是正確的,絕對正確。”

董小丑苦笑。他手上只有十三萬人,留三萬多人鎮守婁博貝,攻打克夷門的勝算就更小了。

“契丹軍可有回報?”董小丑轉頭望向原野,問道。

“契丹人正在沙漠邊緣集結,準備半夜之後開始向黃河殺進。”

“告訴耶律馬哥,叫他到了克夷門後,即刻圍殺黃金谷,速度要快。”

紅公牛沙漠,深夜。

西夏騎士們躺在沙地上休息,悄無聲息。

仁多東光靠在駝背上,望著天上的星星,沒有絲毫的睡意。皇帝把晉王李察哥趕到了南線戰場,興慶府中樞大臣裡除了仁多保國外沒有精通兵事的武將了,但皇帝並不信任仁多保國,在國相梁乞申等大臣的勸阻下,皇帝最終只調遣了五萬擒生軍去攻打婁博貝。這個兵力顯然不夠,即使攻佔了婁博貝,也會被虎烈軍突圍而去,但迫使虎烈軍撤退正是興慶府所需的戰果,皇帝和中樞大臣們沒有信心也沒有勇氣圍殲虎烈軍。

擒生軍正在趕赴婁博貝,興慶府要求右廂諸軍務必遲滯虎烈軍的攻擊,不要讓虎烈軍殺到克夷門,以最大程度地穩定軍心和民心,但這可能嗎?

仁多東光慢慢地進入了夢鄉,突然,一陣急促的號角聲劃空而起,霎時擊碎了黑夜的寧靜。

這是報警的號角聲,巡哨發現了敵軍,敵人殺來了。

西夏將士們一躍而起,紛紛跳上馬背,整頓佇列。號鼓大作,火把點燃,火光衝天而起。

仁多東光拍拍身上的沙子,策馬迎上飛馳而來的探馬,“敵人距離我們還有多少路?”

“大約十五裡。”探馬大聲叫道,“是契丹人,鋪天蓋地的馬軍,正向我們急速殺來。”

“多少人?大約多少人?”

“太多了,至少有好幾萬。”

好幾萬?仁多東光胸口一窒,暗自驚駭。他知道契丹人的目標是克夷門,不敢再猶豫,當即下令,“撤,撤回克夷門,快,快……”

“都指揮,黃金谷怎麼辦?他們會被敵人包圍的。”

“急告黃金谷,叫副都指揮火速撤離。”仁多東光撥轉馬頭,手中馬鞭連連揮動,“急告各部,火速撤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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