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本來就是西北軍的天下，西北將門在西北更是盤根錯節，水都潑不進去。”岳飛說道，“大宋和党項人打了八十多年，不但沒有擊敗党項人，收復國土，反而歷盡艱辛才把戰線穩定在橫山、天都山一線，難道西北軍就沒有一點責任？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西北將門都竭盡全力了，他們為了自己的利益，養寇自重。我打個最簡單的例子，宋夏邊境走私猖獗，一直如此，朝廷屢禁不止，為什麼？誰在背後支撐這些走私？誰從這些走私中獲利？”
李虎把腦袋一低，不說話了。幸好劉延慶、折可求不在這裡，否則劉延慶、折可求肯定要跳起來。這話能說嗎？這是公開的秘密，但沒有證據，你就不能說。
“總帥，就憑這樣的西北將門和西北軍，我們的後方能固若金湯？”岳飛厲聲說道，“你把陝西交給他們，等於把主動權交給了他們，將來他們可以以此為要挾，隨時挑起戰事來威脅你，和你討價還價。你受制於西北，將來如何一統天下？”
李虎和董小丑相視苦笑。這個問題他們何嘗不知道，但當務之急是對付金軍，女真人的問題不解決，其它的事都解決不了。
“嶽宣撫，短期內……尤其是最近一段時間內，中原戰局緊張，西北人不能不顧全大局，這也是總帥刻意拉攏西北人的原因。”董小丑看到岳飛劍眉倒豎，怒氣越來越大，只好代替李虎做出解釋。
“這是最危險的時候。”岳飛斷然打斷了董小丑的話，“當我們在中原與金軍決戰的時候，西北人如果叛亂，殺進長安挾持皇帝，我們就全完了，只能敗回河東等待敗亡了。”
“好，長安軍隊不動。”李虎說話了。
李虎想來想去，覺得岳飛的話有道理，這種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穩妥一點沒有錯誤。
“還有什麼其它辦法防範西北軍叛亂？”李虎問道。
“以中原決戰為藉口，把吳玠、張俊、吳璘、劉錫等西北軍將領調出西北。”岳飛看到李虎被自己說服了，心裡的怒氣頓時減去幾分，語氣也緩和下來，“這些人是西北將門可以呼叫的主力悍將，如果一直放在西北，必定成為後患，所以乘著這次機會把他們全部調出來，削弱西北將門的實力。一旦我們在中原戰場取得了勝利，這些人立下了戰功，總帥就可以提拔他們，把他們變成我們自己人。將來再把他們調回西北，代替西北將門，這樣就能打造一支忠誠於總帥的西北軍，我們的後方才能穩定。”
這個辦法不錯，李虎連連點頭，頗為讚賞。
董小丑、楚逍遙也一致贊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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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鵬舉，長安的軍隊不動，雲帥、鬼帥和王大忠的衛戍軍不能到中原戰場，那我們就少了四萬精銳。”董小丑說道，“十萬對二十幾萬，我們的勝算就更少了。”
對中原戰局，岳飛也沒有更好的辦法。正如董小丑所說，兩軍對壘最終還要靠實力，以少勝多那種奇蹟太罕見了，像護步達崗那種兩萬擊敗七十萬的奇蹟更是史上罕見。勝利不是靠奇蹟，而是靠實力。如果李虎能在中原戰場集結四十萬軍隊，那這一仗就有勝算了，但李虎現在手上所有的軍隊加在一起也沒有四十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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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帥今天叫你們兩位來，是想商量一下具體的攻擊之策。”
“有具體的辦法了？”岳飛驚喜地問道。
董小丑望向李虎，笑著說道：“總帥說說吧。”
“這一仗若想解決問題，首先就要在中原戰場上取得兵力優勢，最起碼，要兵力相當。”李虎說道，“我們的主力在河東和代北，若想把主力調下來，首先必須在代北和河東戰場取得突破，迫使金軍主力回援，然後再在中原戰場擊敗女真人。”
岳飛和楚逍遙俯身望向地圖，然後互相看了看，楚逍遙馬上提出疑問：“今日在議事堂上，李相公不是說朝廷的錢糧只夠支撐中原戰場嗎？”
“西北戰事即使結束了，但荊湖、江淮戰事沒有結束。”岳飛跟著說道，“如果東南叛逆和金賊狼狽為奸，那麼開春之後，東南叛逆可能會集中兵力攻打南京。”
“對，我打算放棄南京。”李虎說道，“這一仗的關鍵，就是放棄南京，把東南叛軍引到中原戰場。”
岳飛、楚逍遙不約而同地皺起了眉頭，約莫估猜到李虎的用意。
“東南叛逆一旦攻佔了南京應天府，我們全線後撤，那麼汴京就是虎烈軍、金軍和東南叛軍三方對峙，戰局將更加複雜，而機會也就來了。”董小丑解釋道。
“東南叛軍拿下南京，以為自己實力很強，頭腦一發熱，極有可能和金軍爭搶汴京。”楚逍遙兩眼望著地圖，邊思索邊說道，“即使東南叛軍無心攻佔汴京，但他們到了南京，已經對金軍形成了威脅，金軍要分兵防守南京，這樣一來，和我們正面作戰的軍隊就少了。另外，東南叛軍也希望我們和金軍決戰，以便漁翁得利，所以他們不會攻擊我們，事實上算是助了我們一臂之力。”接著他抬頭望向李虎，讚歎道，“總帥，這是一招好棋啊。”
“但我們依舊沒有在兵力上形成優勢。”岳飛也望著李虎問道，“總帥用什麼辦法在代北和河東取得突破。”
李虎笑了笑，說道：“我們受制於錢糧，金軍現在也是一樣。河北打了一年的仗，收成有限。中原一帶又被我們堅壁清野，擄掠也有限。現在支撐金軍的主要是幽燕財賦和在山東的擄掠所得，所以不出意外的話，金軍的錢糧也只能支撐中原戰場。”
“早在去年底，金軍就已經停止攻打大同。宗翰撤出河東後，在真定和邯鄲一線部署了大量軍隊，以阻止我主力攻打河北，全面轉入防守，可見他們沒有實力再攻河東。”李虎手指地圖，“從今年的戰局來看，女真人的想法和我們一樣，以決戰來取得對中原的控制。我可以肯定，金軍選擇的戰場是中原，而不是河東，不是用攻打汴京來吸引我們的主力繼而虛晃一槍跑去打河東。”
“假如金軍也要在中原和我們決戰，那麼他們只要在代北、河北陳兵不動，就能牢牢牽制住我主力。”李虎冷笑，“誰說我要在中原和他們決戰？我們出敵不意，集結主力於代北，首先在代北取得突破，拿下奉聖州，攻打居庸關，威脅燕京。”
岳飛、楚逍遙頓時傻住了。搞了半天，李虎根本無意與金軍主力決戰於汴京，而是要打燕京，這太出乎預料了，恐怕宗翰和宗望也無法想到李虎竟然來這一手。
“總帥主動放棄南京，就是要誘使東南叛軍北上，這樣金軍就能看到攻佔汴京的希望，他們會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中原，竭盡全力經略中原，於是他們就會疏忽了自己的後方。與此同時，東南叛軍的北上，又在中原形成了三方牽制之勢，決戰機會就更難尋覓了，這事實上等於把金軍主力拖在了中原。而在金軍看來，虎烈軍在金軍和東南叛軍的聯手攻擊下，必定要死守洛陽，根本無暇關注代北和河東戰場，豈不知這樣一來，正好掉進了總帥的陷阱。”楚逍遙驚喜不已，“女真人做夢也想不到，我們根本無意與他們決戰於中原。”
“以己之長攻敵之短。”李虎笑道，“我的主力都在河東和代北，我要決戰，當然拿我的主力去決戰，那我當理所當然應該打代北的金軍，要抄掠女真人的後方。女真人想不到，只能怪他們自己太貪婪，一門心思想打下汴京，結果當然要倒黴了。”
“這麼說，總帥要到大同去？”岳飛問道。
“不，我到中原戰場，我到汴京城下和金軍對壘，拖住金軍主力。”李虎說道，“代北戰場由羅帥和鐵帥指揮，只要他們拿下奉聖州，攻克居庸關，這一仗我們就打贏了。”
“總帥把主力調到代北，河東的安全怎麼辦？”岳飛又問道。
“我有太行險阻，足以阻擊金軍半個月。半個月後，燕京告急，河北金軍還敢打太原嗎？”李虎笑道，“那時候不但河北的金軍要回援，就連中原的金軍都要北撤。金軍北撤之際，就是我攻擊之時。”
岳飛連連點頭，十分興奮。這一招圍魏救趙，足以幫助虎烈軍在中原戰場擊敗金軍。
“總帥，這一仗何時開始？”楚逍遙更是急切，馬上問道。
“先從中原戰場開始。”李虎慢悠悠地說道，“要抓到獵物，一定要先挖好陷阱，所以我們不要急，一步步來，然後一擊致命。”
“如此說來，現在就要看宗留守的了，只要他能一直守住汴京，我們就能把金軍誘進陷阱。”
“還要打敗仗，不停地打敗仗。”李虎說道，“你們兩個要有準備，即使有人指責你們，或者我親自指責你們，你們都要堅決頂住。”
“中樞不知道此策？”岳飛驚訝地問道。
“此仗關係生死，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李虎指指董小丑，“洛陽這裡，就我們四個人知道。太原那邊，只有王妃、羅帥和鐵帥知道。”接著他輕拍案幾，對岳飛和楚逍遙說道，“你們馬上趕赴前線，準備打敗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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