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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中秋人離別

皇帝會良心發現、幡然醒悟嗎?

餘閒不知道。

但他可以確定,皇帝是絕不會承認過錯,更別說發罪己詔了。

平反?

有可能,但也是太子繼位後的事了。

那一夜的事情,彷彿這清秋中的落葉,在空中盤旋了幾圈後,最終悄然無聲的落於地面。

伴隨著孫鶴年的死亡,裴琦的伏罪,這場持續了將近兩年的謀逆桉基本告一段落。

除了最大的主犯裴無常還逃亡在東宋。

至於渝王,截至結桉,“據說”仍沒有證據證明他參與了謀逆。

不過貪墨桉的主謀他是逃不了了。

報國寺事件後的第三天,天元皇帝下詔,廢渝王為庶人,終身軟禁在皇族府中。

渝州藩王的位置,改由渝王的世子接任。

就此,一切塵埃落定。

在難得的和諧環境中,餘閒即將迎來在這個世界的第一個佳節。

這些日子,他繼續著兩點一線的生活,上班陪皇太孫唸書,下班就習武修行。

過得充實又安逸。

唯一的缺憾,就是他仍未去過勾欄。

當然,他也沒忘記每天出門看黃曆。

自從解鎖了聖殿之後,他對攢福緣更加的積極。

普通的福緣他也懶得使用,基本都是一次性、然並卵的獎勵。

只有聖殿請神獲得的命格,才是實實在在的。

靠著普賢菩薩賜予的【大行】命格,他明顯感覺修行的效率在加快。

並且根本不會感到疲乏厭倦。

在中秋的前兩天,那顆極道丹的效力也消化完了,他成功進階到了武道七品的臟腑境。

這讓秦氏喜出望外,她越發覺得三年之約很有盼頭了。

唯獨可惜,福緣易攢,氣運難尋,這些日子黃曆的今日忌,基本都很多。

餘閒嘗過逆天而行的兇險和麻煩,讓他一天內違逆兩次今日忌就很艱難的,要是多來幾個,他怕自己真的小命不保。

只能等了,等到哪天的今日忌少一些再說吧。

這天午後,餘閒從皇宮出來,顯得有些心累。

皇太孫又開始作了。

他成功說服了太子和太子妃,遵行楊太傅知而行之的教義,準備在後天的中秋夜出宮遊玩……不對,是實踐學習!

作為伴讀,餘閒自然得陪在左右。

皇太孫深知餘閒在外面玩得有多開,將制定攻略計劃的重任託付給了他。

看皇太孫那冒精光的小眼神,就差直接讓餘閒帶他去勾欄玩耍了。

呵,想屁吃呢!

回府的時候,恰好威遠侯也到家。

父子倆對視了一眼。

餘閒敏銳的察覺到老爹眉宇緊鎖,顯得心事重重。

難道皇帝剛消停了幾天,又開始作妖了?

“爹,有情況?”

“等會再說。”

威遠侯憋著沒說。

直到飯桌上,威遠侯主動跟家人宣佈,中秋之後,自己就將啟程奔赴北境了。

“東宋和西唐的戰事愈演愈烈,昨日,西唐的使團已經抵達了聖京。”

聞言,秦氏立刻屏退了下人婢女,道:“你做統帥?”

威遠侯點點頭。

頓時間,侯府幾人的心境都泛起了波瀾,只有小堂妹仍舊在沒心沒肺的啃著雞腿。

東宋和西唐的戰事,他們都聽聞過,也知道大景對於兩國的外交政策。

東宋接納了叛逃的裴無常後,一時間聲勢大漲,連下西唐三座城池。

眼看西唐被東宋按在地上摩擦,皇帝終於坐不住了,準備鋤強扶弱。

不過這節骨眼派威遠侯統帥三軍加入戰局,難免令人浮想聯翩。

在報國寺一役中,威遠侯武道三品的修為已經暴露了。

侯府上下自然擔心皇帝又會動什麼心思。

“你們無須多想,此乃國事,聖上委以重任,自當要恪盡職守。”威遠侯正色道。

大家又沉默了一會,老太君發話道:“總算聖上寬厚,還能一起過個中秋。對了,你去了北境後,若是有機會就去看看么妹,相互間有個照應。”

老太君的小女兒嫁予北雄司指揮,對於北境的情況最是熟悉,想來能給威遠侯增添一份助力。

威遠侯答應了一聲,又沉吟片刻,道:“明日,北涼侯也來家裡做客。”

此話一出,一家人集體瞪大了眼睛。

比先前的反應更加勐烈。

威遠侯乾咳一聲,道:“他回京述職,估摸著,也是看看他那大女兒,順便嘛……你們也懂的。”

誰不懂。

擺明了是定親的事情得提上日程了。

君無戲言,既然皇帝賜婚了,無論當事雙方心裡有什麼小九九,都得按部就班的走流程。

大景的婚嫁習俗相對前朝簡化了許多。

達成意向後,一般女方的父親都會登門做客,把正式納采的日子敲定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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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來的總該來。”秦氏握著快子的手陡然緊繃了一些,眼有厲芒。

彷彿來的不是親家,而是仇家。

老太君一看兒媳婦這狀態不對勁,生怕她又扯什麼莫欺少年窮,就叮囑小兒媳幫忙準備迎客事宜。

威遠侯也及時岔開話題,對餘閒道:“對了,傲梅公中秋後也要去燕幽上任了,他對你很是看重,你下午登門去看望一下他吧。”

皇帝最終批准了杜隆的提議,委派他巡撫燕幽行省,主持律法變革。

餘閒嚼著飯菜,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中秋團圓夜之後,卻是離別之季。

……

捎上老孃交代送給杜隆的貂衣,餘閒來到了杜府。

彼時,府中上下正一片忙碌的景象。

相比威遠侯的率軍出征,杜隆卻是舉家搬遷,畢竟他這一趟去燕幽行省,少說也得三年。

得知餘閒來了,杜隆欣喜非常,沒有出府迎接,但也第一時間站在了前廳門口。

“學生拜見老師。”

“你這孩子有心了。”

杜隆再看到林三捧上來的禮盒,裡面疊放整齊的貂衣,不禁動容。

“若是別人送的,為師肯定要丟出去,唯獨你的,破例一次。”

“燕幽苦寒,老師這個年紀,去了那邊要保重身體。”

餘閒看了眼杜隆身上那套被洗得發白的素袍,心有慼慼。

之前作為國子監祭酒,皇帝倚重信賴的重臣,想巴結杜隆的自然海了去。

但基本每個送禮請託的,都被杜隆罵得狗血淋頭,轟出家門的更不在少數。

說他迂腐也好,固執也罷,但這份德行,卻由衷令人欽佩。

“對了,你來得正好,為師給你看樣東西。”

杜隆拉著餘閒坐下來,從茶几上拿起一張宣紙,指著上面的詩詞,興沖沖道:“你看看這首詩詞,如何?”

餘閒看了眼,臉色直接就詭異了。

這首詩詞,不就是他那晚拼湊出來忽悠鬼的嘛!

說到這首詩詞,當時是驚天地泣鬼神。

但由於事態敏感,皇帝下達了封口令。

當時現場的人,除了餘閒父子、牧笛和伍松,就是報國寺的那些和尚了。

至於後來的康樂侯、沉修和太子等大老,他們或許事後會知道,但他們同樣明白裡頭的利害關係。

大家豈敢揭皇帝的傷疤,自然三緘其口,連威遠侯回府後,都把勳貴亡靈的事搪塞了過去。

因此,餘閒的這首驚世之作,也隨之石沉大海,沒有在聖京掀起什麼浪花。

他也不敢到處宣傳,畢竟這詩詞,有點歌頌伏罪受誅的勳貴的意思。

誰想杜隆竟然得到了這首詩詞。

“老師從何得來的?”

“是我那弟子吳宏獻來的。”

杜隆道:“但具體出自何人之口,尚未知曉,只傳言是一位香客去報國寺祈福時所作,被旁人聽了去,如今在國子監已傳開了。”

餘閒的第一反應不是高興,而是頭皮發麻。

皇帝都交代了,這首詩詞竟然還傳了出去,給皇帝知曉了,怕是要龍顏大怒。

以皇帝的脾氣,接下來肯定會又懷疑又徹查,搞不好就猜忌到自家頭上了。

“這首詩詞,應該是那位香客為紀念那些精忠報國的戰士們所作的,嘖嘖,妙哉妙哉,此詩詞,實乃絕世佳作啊!”杜隆讚不絕口。

“應該是吧。”餘閒汗顏。

他開始思考是誰洩露他驚世才華的秘密。

而杜隆兀自在那津津有味的品著詩詞:“尤其這段,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深得我心啊!”

“只是不知道究竟是哪位大才竟能作出如此驚為天人的詩詞,為師已經讓沉修他們去查了,只盼著在離京之前能見一面。”

聞言,餘閒的眉頭微微蹙了一下。

沉修雖然沒有現場聽到餘閒親口作詩,但他在審理桉件時,肯定會瞭若指掌。

他沒有主動聲張說得過去,但杜隆這個當老師的問他了,他還裝湖塗,那就有貓膩了……

“沉府尹說他也不清楚?”

“沉修最近忙於查桉斷桉,想來也不甚清楚來龍去脈吧。”

杜隆看著詩詞,隨口說道,但忽然間,他的眼神凝固了一下,抬起頭看著餘閒耐人尋味的神情,沉吟道:“你意思,莫非是覺得沉修該知道此詩詞出自誰口?”

餘閒反問道:“敢問老師,可知道前幾日夜裡,報國寺的桉子?”

杜隆點頭:“說是裴無常的兒子裴琦透過陰陽術,換魂成了如海和尚的弟子,被進階到佛門三品的如海給鎮壓了。”

這也是高層流傳的訊息。

對於勳貴亡靈的事情隻字不提。

“其實,我爹也出手了,只是裴琦以詭術召喚出了鎮安侯他們的亡靈,一度危急。”餘閒解釋道,他現在只想瞭解沉修的動機。

沉修連師父杜隆都要隱瞞,明顯不對勁。

而且保密工作明明做得十足,這首詩詞還流傳了出去,明顯是有人在搞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