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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大捷3

“啊?淮上有警?”陳允只聽見呂方前面一句話,臉色大變,此番呂方對馬楚用兵規模極大,光是呂方親領的一路戰兵便不下八萬,戰船數百,首先以偏師切斷了荊南高季昌從江陵方向而來的援兵,然後用主力緊逼嶽州,迫使楚軍與其決戰泡-書_)與此同時,吳國洪州觀察使鍾延規也領江西兵入吉州;靜海軍節度使、安南都護王茂章統諸蠻及廣州兵入郴州三路進擊馬楚,其兵力總數不下三十萬,可謂是起了傾國之師,無論是民力還是兵力都是處於一種繃緊了弦的狀態在這種情況下,若是梁軍大舉入淮,即使在已經贏得了決定性勝利的現在,形勢也會急轉直下,畢竟若是呂方回師,馬楚就很有可能利用內線的有利地位,各個擊破其餘兩支吳軍,到了那時,一旦戰事曠日持久,那就勝負難算了所以待到陳允看完了書信,不由得又驚又喜,向呂方躬身道賀道:“微臣為大王賀,殿下有勇有謀,彷彿太宗當年,有此虎子,大王只需拱手便可坐待大業有成了?”

陳允話剛說出口,便發現自己說錯了話,須知唐太宗李世民用兵如神,唐朝定鼎的數場大戰皆為其所指揮,但後來兄弟生隙,玄武之變,弒兄殺敵,囚禁老父,可也是此人這個時候用這個比方可謂是不恰當到了極點

“陳公謬讚了,本朝太宗何等神武,我那孩兒如何能及,不過是僥倖罷了,可一不可二”此時呂方就如同每個看到孩兒成器的父母一般,臉上滿是笑容,口中的話也頗為言不由衷

陳允見呂方臉上滿是喜容,分明沒有發現自己的誤語,心知此時再提此事反而不恰當,不如索性抹過去便是了,便趕忙打了個哈哈,將話題扯到其他事情上去了,君臣二人說笑了幾句,呂方的睏意漸漸又上來了,陳允便趕忙告退,留下呂方在車中繼續打他的盹

陳允退出車外,才覺得背後滿是涼意,伸手在衣內一摸,才發現裡面滿是汗水,竟然全是方才那會嚇出來的

“太宗不過是次子,而殿下乃是嫡長子,大王其餘諸子要麼還小,要麼母族卑弱不要說夫人乃是女中豪傑,與大王又是微賤時起,感情無比深厚,其餘夫人如何能與之比擬?無論如何也不至於生出事端來的陳允呀陳允你現在也算是位極人臣了,怎的說話還這般不經腦子,幸好今日大王未曾發覺,否則那可就慚愧無地了”陳允想到這裡,不禁狠狠的給自己一個耳刮子,懲罰自己的冒失

嶽州州城,刺史府呂方端坐在明堂之上,紫袍金冠,經過在馬車上的休憩,他又恢復了平日那副神采奕奕的模樣,諸將吏正分列兩廂,奏報事宜這時在躬身站在下首大聲稟告的正是武昌團練使、樓船將軍周安國,由於他並沒有參與剛剛發生的那場與楚軍的決戰,而是督領舟師和部分吳軍逆長江而上,屯兵於監利,阻截荊南高季昌從江陵而來的援兵,其斬首兩千餘人,焚燒虜獲船隻百餘條,所獲甲仗無算所以他是最後一個稟告的待到周安國稟告完畢後,呂方點了點頭,示意其退下後,笑容滿面的說道:“今日一戰大破楚軍,荊楚二賊皆喪膽,皆為諸將力戰而得,待會本王定當厚賞”

堂上眾將聞言齊聲答道:“此乃大王廟算,士卒力戰而得,吾輩何攻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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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方點了點頭,顏色轉肅,沉聲道:“王道成、陳璋何在?”

“末將在”兩人隨聲走出行來,躬身行禮道

“今日楚軍以騎犯我右翼,兵鋒甚銳,陳將軍以所領步卒列陣扼敵鋒銳,摧鋒十餘次,待其兵疲後又逆襲破之,當居首功進勳為銀青光祿大夫,上柱國、賞絹三千段,錢三千貫,許一子蔭昭武校尉”

“謝大王隆恩”

“王將軍,你搶佔高地後,以輕炮掃射楚賊步隊,使其前後不相繼,當居次攻,進勳為正議大夫、賞絹三千段,錢兩千貫,許一子蔭昭武副尉”

“謝大王隆恩”

隨著一名名將吏被呂方叫到名字出行論功行賞,右廂的王延翰臉色卻是一陣紅一陣青,越發的難看本來他也算是體形魁梧,面容俊偉,一表人才,可此時兩頰上橫豎划著幾道紅痕,配上那精彩的臉色,實在是難看之極他此番領兵前來,就是憋著一口氣,想要立下戰功,也能夠讓世人看看,自己今日的地位並非是有個好老子,娶了個好老婆,而是憑自己的本事一刀一槍打出來的,可現實就好像一盆冷水澆在了他的頭上站在吳軍將吏的行列中,王延翰幾乎都可以聽到從四面八方傳來的譏諷嘲笑聲,他幾乎開始悔恨自己為什麼不死在戰場上了

“周都督擊破荊南高賊援兵,所獲甚多,進勳為銀青光祿大夫,賞絹一千段”隨著對最後一個人的評定結束,論功會就要結束了,依照慣例,接下來的就是歡宴了在場的多半是性情豪邁的武將,在大勝之後是很難壓抑住快樂的情緒,雖然軍議還沒有完全結束,但不少人已經開始交頭接耳的私語起來,面對這種顯然屬於失禮的行為,此時的呂方也當做沒看見,反而也笑嘻嘻的轉過頭去和一旁的陳允說些什麼

“末將敢請大王治罪”一個聲音突然打破了堂上歡樂的氣氛,呂方驚訝的轉過頭來,只見堂下跪著一人,頭盔已經被解下來了,放到一旁,雖然那人的面孔緊貼著地面,但從身上的甲冑和身形辨認,可以認出正是呂方的女婿,威遠軍衙內都指揮使王延翰

“賢婿請站起說話”呂方溫顏道,雖然從親屬關係來說王延翰是他的女婿,但出於對王審知這個他最早的盟友的尊重,他對王延翰的態度是很有禮貌的

“今日末將所領軍為楚賊騎兵所敗,罪在難恕,請大王治罪”王延翰卻繼續伏地不起,大聲說道,此時堂上已經完全靜下來了,每個人都懷著不同的心情注視著地上的王延翰最近的陳璋心思頗為機靈,已經看出呂方不欲治罪王延翰,趕忙笑著一邊出行去扶王延翰,一邊笑道:“駙馬都尉說的什麼話,勝敗乃兵家常事,再說今日若非駙馬都尉引出楚軍騎兵,末將又如何立得這般大功,說來末將還欠都尉一個大人情呢待會宴席上某家可要與都尉好好喝上幾杯,都尉可千萬要買某家這個面子呀”說話間陳璋便已經將王延翰扶了起來,旁邊幾人此時也反應過來,趕忙圍了上來,笑嘻嘻的圍作一團,說些湊趣的話,王延翰此時那股子的勁頭也已經過去了,掙扎了兩下,也只有訕著臉被諸將一同拖走了此時倒是堂上的呂方松了一口氣,卻聽到一旁的陳允笑道:“看來若是歷練一番,駙馬都尉也能成個將才”

“哦?”呂方與陳允君臣數十年,自然是聞弦歌而知雅意,問道:“陳公的的意思是要對這小子委以重任?”

“不錯”此時堂上已經只有呂方與陳允二人,他也不再掩飾,沉聲道:“主公親族不旺,根底淺薄,駙馬都尉乃主公半子,若能歷練出來,也是殿下的一個號臂助”

“也好”呂方聞言考慮了片刻,點頭道:“那某家便將其派到建鄴,先在呂雄手下歷練一番,若是可用便將呂雄替出來,你看可好?”

“甚好中領軍之位非親信之人不可任用”陳允贊同的點了點頭,他口中所說的中領軍乃是魏晉時的軍職,統領禁內諸軍,最是緊要無比,呂雄正是身居此位

“微臣還有一事,想要請大王鈞定”陳允議定了此事後,卻不離去,反而繼續說道

“陳公請直言”呂方看到陳允臉色鄭重,心知定然緊要的很,便肅容答道

“先前微臣看到信中說殿下親領兵渡河破賊,固然神勇天縱,然千金之子,不坐垂堂,殿下身系社稷,豈可輕致於危地,若有萬一不忍言之事,如天下何?微臣請大王三思”陳允的聲音不大,但言語之間懇切之極,顯然這番話在他腦中已經翻滾了不知多少遍才說出來的

“那陳公以為當如何?”呂方聞言恭聲問道,他此時的臉色已經可以用嚴峻來形容了陳允方才的話提出了一個尖銳的問題,對於呂方建立的吳國政權來說,第二代是個最脆弱的時候,因為呂方本人作為創立者,擁有巨大的威望和驚人的軍事政治才能,可以壓服政權內部的離心趨勢和有異心的部屬,但這個威望和才能卻無法像權利一樣透過繼承留給第二代繼承人,所以五代時期有那麼多二代而亡的割據政權,這也是呂方為什麼對呂潤性採用近乎苛刻的培養方式的原因讓其小小年紀便獨領一軍,來積累自己的威望和培養班底,就是為了讓其在呂方死後繼承大位做好準備但這種培養人本身不可能太多的,一旦呂潤性在戰場的危險中喪命了,那這個損失對於呂方乃至整個吳國政權來說就是不可彌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