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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七章 夜半水冷濤聲急

一百一十七章nbsp;夜半水冷濤聲急

“方兒!”nbsp;沒想到甄阜會下此狠手,梁丘賜痛得眼前一黑,剎那間老淚就淌了滿臉。

“讓路,甄大夫被反賊氣暈了頭,你我若是不攔住他,機會必被劉縯所乘!”nbsp;岑鵬卻急得兩眼冒火,策馬掄刀直接就向前闖。

行軍打仗,最忌諱主將反覆無常,朝令夕改。前隊大軍既然已經回到了宛城附近,無論是上了敵人的當也好,自己暈了頭也罷,甄阜接下來應該做的,就是將錯就錯,把大軍帶入城內安歇,而不是風風火火就掉頭往回返!

“方兒——”nbsp;梁丘賜嘴裡又發出了一聲悲鳴,側身給岑鵬讓開了去路,然後撥轉坐騎,哭泣著緊隨其後。

他雖然心胸狹窄,人品低劣,但是作為武將,經驗卻極為豐富。聽了岑鵬的話,立刻明白現在不是哭的時候。否則,大軍在返回棘陽的路上,如果遭到了“賊軍”的攔截,人困馬乏之際,後果不堪設想。

“屬正小心!”nbsp;

“岑將軍不要亂闖,甄大夫此刻不在他的帥旗下!”

“岑將軍,請跟我來!”

梁丘賜的親兵們,也紛紛策馬跟上前,大聲呼籲。

他們雖然不像岑鵬、梁丘賜那樣看得長遠,卻都清楚一個事實。那就是,棘陽城,昨天前半夜就被甄大夫放火給燒成了廢墟。大夥此刻調頭往回趕,又累又餓不說,恐怕到最後連個避寒的地方都找不到。

整個前隊當中,類似的“明白人”還有許多,只是大夥誰都沒膽子,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去觸甄阜的黴頭而已。看到岑鵬一馬當先往隊伍中央闖,立刻有人主動給他指點甄阜的具體位置。很快,就將岑鵬和梁丘賜兩個,送到他們應該去的地方。

到了此刻,梁丘賜也沒膽子再去找岑鵬的麻煩,跟後者一道,攔在甄阜的坐騎前苦苦相勸。然而,前隊大夫甄阜,卻羞刀難以入鞘,任憑兩人如何據理力爭,都堅決不肯率軍返回宛城,直到胯下的戰馬累得口吐白沫,才勉強答應讓弟兄們先停下來,在靠近沘水旁安營紮寨。(注1,沘水,亦名泌水,源出河南泌陽縣東白雲山,流經宛城,新野一帶,與湖北襄陽縣入於白河。)

如此一番折騰,怎麼可能不落入有心人的眼睛?還沒等官兵將營盤扎好,已經有綠林軍的斥候,將他們的最新情況,飛馬送到了劉縯、王匡、王常等人面前。

“不入宛城,調過頭來跑了整整一上午,然後貼著沘水旁安營?”nbsp;

“老賊莫非被咱們氣瘋了麼?來來回回兜圈子玩?”

“棘陽燒了,宛城他也不派大將去坐鎮了,莫非他想拿宛城去換湖陽?這可真是……”

饒是劉縯、王匡和王常等人目光銳利,也被甄阜的怪異舉動,弄得滿頭霧水。一個個相繼皺起眉頭,大聲沉吟。

“不是被咱們氣瘋了,而是怕王莽知道他昨夜做的蠢事,無法交代,所以故意參照前人所為!”站在劉秀身旁的嚴光卻微微一笑,搖著頭提醒。

“嗯?”nbsp;眾人聽得愈發糊塗,一個個相繼將目光轉向了他,滿臉困惑。

好嚴光,年紀雖小,面對一群成名已久的老江湖,卻毫不怯場。笑了笑,繼續緩緩補充,“此舉不能光從戰術上考慮!昏君力主復古,凡事只要與“古”字沾了邊,就能黑白顛倒。甄阜如果光是擊敗咱們,不足以為他昨晚上當之事遮羞。所以乾脆效法春秋時,齊國大將匡章攻楚的舊事,將我們引誘到沘水旁決一死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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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打贏了,昨晚之舉,就可以解釋成故意使的驕敵之計。而他的戰術安排,又能從古代找到先例,正合昏君王莽的胃口!”nbsp;朱佑第一個恍然大悟,在旁邊快速補充。

“這……”nbsp;劉縯、王匡、王常等人,全都哭笑不得。一邊打著仗,還要一邊想著從書卷中尋找“古例”討好皇帝,這大新朝的將軍,可真是難做。也無怪乎,最近幾次對匈奴的戰爭,都以失敗告終。反倒被匈奴人殺到長城之內來,害得河北各地百姓一日三驚。

“這老賊真是蠢到家裡!”習鬱忽然用力拍了一下桌案,開懷大笑,“匡章攻楚,乃是夏季,那時沘水高漲,齊軍先至,自然佔盡優勢,將楚軍給堵在了河對岸,遲遲不得寸進。而如今正值冬季,沘水枯竭,如何能擋住我軍腳步?我軍只管裝做不知,不慌不忙向他靠過去,看老賊屆時如何自己打自己的耳光!”

“甚妙!甚妙!”nbsp;劉縯聽得眼睛發亮,大笑著撫掌。“老賊跟咱們這些荊州人比誰對地形熟,真是自己找死。世則兄,顏卿,廖二哥,咱們這就主動殺過去,給老賊一個驚喜,幾位意下如何!”

“當然可以!否則我下江軍又何必來此?”nbsp;王常昨天剛剛跟劉秀聯手打了個大勝仗,信心爆滿,立刻拍起了巴掌。

王匡原本對官軍還心存畏懼,然而想想甄阜最近兩次所出的昏招,也笑著點頭,“去,大夥一起走。甄阜老賊昨夜和今天足足跑了一百五十裡路,早就成了強弩之末!”

三人取得了一致,剩下廖湛,自然不能提出反對。很快,已經休息了一上午的大軍就拔營起寨,浩浩蕩蕩渡過淯水,朝著沘水殺了過去。(注)

申時二刻左右,大軍距離沘水還有十五六裡,忽然間,又有斥候匆匆趕來彙報:“宛城兵扎好了營盤之後,甄阜立刻派人拆掉了黃淳水上的浮橋,鑿沉了所有渡船,並將燒飯的釜甑丟出來全砸掉了!”

“這,這又鬧的哪門子妖?”nbsp;王匡和王常等人面面相覷,再一次被甄阜的瘋狂舉動,弄得滿頭迷霧。“莫非他真的不打算回宛城了,還是嫌棄麾下弟兄還沒被活活累死?”

“他們當然要回去,並且要風風光光地奏凱而歸。”習鬱這回沒被甄阜的舉動晃花了眼睛,笑了笑,不屑地撇嘴,“按照子陵先前的推斷,甄阜如此做,想必又是為了做給王莽看。昨夜和今天來回折騰,此刻官軍肯定士氣萎靡。所以,老賊就施展了當年西楚霸王項羽在鉅鹿之戰時的故伎,破釜沉舟。一來,是要重振士氣,告訴其麾下弟兄此戰有進無退。二則是投王莽之所好,來個’復古戰法’。只要殺光了我等,老賊自然有大把的時間再去修橋造船,然後帶領大軍凱旋而歸,向王莽去邀功領賞。”

“狗屁,咱們又不是傻子!明知道古人用過這種計策,還給他得手的機會?!”

“蠢材,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哪有照抄照搬,一點兒改動都不做的道理?!”

“老賊,總以為咱們不讀書就傻,照我看,他這讀了一肚子兵書的,才是真傻……”

眾頭領恍然大悟,然後個個再度哭笑不得。

只是笑過之後,該如何做出應對,眾人卻都為了難。畢竟十萬大軍畢竟不是胡吹出來的,如果被迫全都豁出了性命,人數不及對方三成的義軍,很難看到勝利的希望。

“要不,咱們也向後退一退。老賊自己把飯鍋砸了,光憑著隨身攜帶的乾糧,恐怕支撐不了太久。”nbsp;王鳳素來不喜歡跟人硬拼,皺著眉頭站出來,低聲提議。

他的話,立刻引發了很多人的贊同。特別是在小長安聚被殺破了膽子的平林軍將領,都唯恐再蹈一次覆轍,紛紛站出來大聲表態。

“暫避其鋒,倒也是上上之選!”

“只要跟弟兄們說清楚了,倒也不怕先向後退一退!”

“先拖上幾天,等老賊餓沒了力氣,再回來殺他……”

王匡見狀,頓時就也開始犯猶豫。正準備跟劉縯商量一下,是不是立刻將隊伍停下來,卻看到嚴光策馬上前,大笑著搖頭,“諸位,何必畏敵如虎?先前咱們還在遠處說,官軍已經成了強弩之末。怎麼靠得近了,自己就失了膽氣?!依嚴某之見,此戰,官軍必輸無疑!”

“子陵快說,我們如何方能取勝?”nbsp;劉縯正愁無法打消王鳳、廖湛等人避戰的念頭,立刻揮舞著手臂大聲催促。

“大將軍,諸位頭領,請聽末將細細道來。末將絕非無的放矢,正是甄阜荒誕不經的做法,露了他的老底。”嚴光拉住坐騎,在馬背身上肅立拱手,“當年項羽戰鉅鹿,以數千烏合之眾,應對章邯四十萬秦國精銳,才不得不兵行險著,破釜沉舟。而如今甄阜手下之兵馬遠超我等,卻效仿項羽破釜沉舟,正說明前隊軍心不穩!而老賊自昨天起,失誤一個接著一個,則說明其方寸大亂,進退失距。而我軍人數雖少,弟兄們卻士氣如虹,只要為將者沉著冷靜,從容佈置,何愁找不到破敵之機?”

“子陵此言甚是!”習鬱立刻拍了下巴掌,做恍然大悟狀,“前隊官軍習慣了走到哪搶到哪,邊作戰邊發財。昨夜甄阜帶著他們慌忙回撤,想必很多搶來的財貨,都丟在棘陽,被大火付之一炬!如今老賊又帶著他們跑了個半死,還不準他們吃熱乎飯,他們的心中沒有怨氣才怪!”

“老賊麾下,能依仗的兩條臂膀,就是岑鵬和梁丘賜!”李秩最善於把握機會,立刻也大笑著幫腔,“他一把火燒掉了棘陽,等於燒掉了岑鵬的多年心血,岑鵬怎麼可能對其無恨?而他為了遮羞,又殺了梁丘賜的侄兒,梁丘賜雖然表面上不敢抱怨,想必此刻也是心灰意冷。如此,老賊的兩條臂膀都被他自己砍斷了,就剩下個腦袋能用,怎麼可能心裡著慌?”

“的確如此!”

“可不是麼,岑鵬和梁丘賜都被他得罪了,他當然心裡著急!”

“嗯,岑鵬和梁丘賜兩人即便還勉強振作,底下其他將領也人心惶惶……”

王常、張卯、成丹等人,都被習鬱和李秩兩個說動,大笑著議論紛紛。

王鳳見狀,急忙大聲打斷,“各位兄弟,你們所說,都是別人的不利之處!但是,我軍如何抓住這些,卻——”

“這有何難?”nbsp;一句話沒等說完,卻被劉秀大聲打斷。“棲梧兄,且不忙著爭論,讓劉某來先問斥候幾句話!”

“嗯?”nbsp;王鳳被憋得臉色發黑,強忍著怒氣點頭,“好,文叔有什麼本事儘管施展!”

“多謝棲吾兄!”nbsp;明明聽出王鳳話中帶刺,劉秀也不生氣。先禮貌地朝他拱手行了個禮,然後迅速將目光轉向斥候,“你來之時,看到甄阜破釜沉舟,可曾看到他放火燒糧?”

“未曾!”nbsp;那斥候略一遲疑,如實回答,“屬下並未發現有宛城兵那邊有放火的痕跡。”

“你們先前曾經彙報,說岑鵬押著糧食從宛城來跟甄阜匯合。既然糧食沒燒,他又放在了哪裡?”nbsp;劉秀對他的回答早有預料,又笑了笑,繼續追問。

“屬下,屬下沒看到糧車渡過黃淳水。據屬下的同伴打探,黃淳水對岸不遠處,隱約還有一座小小的營盤!應,應該就是莽軍的臨時糧倉!”

“那就對了!”劉秀笑了笑,輕輕點頭,“甄阜只想著破釜沉舟,激勵士氣,卻沒真的打算長時間餓肚子。因此,糧倉只能放在黃淳水對岸,隨時都可以為他提供補給!”

“這便是嚴某剛才所說的破敵之機!”嚴光撫掌,在旁邊高聲補充,“只要我軍派出一支奇兵,半夜繞到上游去,先偷偷渡過沘水,然後再偷偷渡過潢淳水,於黎明之時,一把火燒了他們的糧草輜重,那些宛城兵本就軍心不穩,一見後方火起,哪裡還有迎戰之心?莫說他們只有十萬,便是二十萬,三十萬,也只能是學了項羽的皮毛,卻落得個章邯的下場!”

“這——”nbsp;眾將跟不上他們兩個的思路,遲疑了好一陣兒,才哈哈大笑,“妙,甚妙。他要破釜沉舟,咱們就幫他破得徹底一些,連糧食也燒掉。哈哈哈,哈哈哈哈,最後餓得頭暈眼花,看老賊麾下那些官兵如何跟咱們拼命!”

“妙,甚妙!文叔,子陵,你們兩個不愧為太學出來的英才,比那狗屁甄髓,梁方,可是強出百倍!”

“渡河,派奇兵渡河。咱們今天先不忙跟甄阜交戰,先晾他一晚上。等明天燒了他的軍糧,再趁機打他個痛快!”

“對,先晾他一晚上!然後……”

“此話說起來容易!”王鳳聽得大急,連忙高聲反駁,“可眼下是寒冬臘月,我等手中又沒渡船。徒手遊過兩條河流,即便不活活凍死,也會凍得渾身發僵,哪裡還有力氣去燒別人的軍糧?”

“棲梧兄莫急,辦法總是想出來的,而不想,就永遠不會有。”nbsp;劉秀不屑地橫了一眼,大聲回應,“棘陽之戰,失去家人者數以千計,這些士卒,為了報仇,皆可奮不顧身!而且,正如我等先前所說,沘水,淳黃水,都在枯水期,河面遠比平時窄。弟兄們先吃飽喝足,渡水時,再隨身帶些酒漿,就可支撐過去。此外,胡人有個法子,將牛皮或者羊皮縫在一起,中間吹氣,便可以做成筏子。綁在身上渡河,能令弟兄們體力節省大半!”

“文叔真是智勇雙全,王某佩服!”王常聽得心頭火熱,拱起手,大聲讚歎。

“文叔,見了你,臧某才知道自己先前乃是井底之蛙!”nbsp;下江軍臧宮也對劉秀心服口服,策馬上前,笑著拱手。

”文叔,真有你的!“

“連胡人的招數都懂,文叔……”nbsp;其他將領,再也不受王鳳的影響,紛紛圍攏上前,笑著向劉秀表示欽佩。劉秀聽了,卻又淡定一笑,拱起手,大聲補充道:“諸位兄長過獎了,劉某只是懂得些軍略的皮毛而已。能否順利實施,卻還需要有幾個豁得出性命的將領,與劉某一道……”

“我去!”話音未落,耳畔已經傳了了一聲大喝。眾人轉臉望去,正是劉秀的二姐夫的鄧晨鄧偉卿。只見此人瘦得形銷骨立,雙目當中,卻有兩團野火滾動。彷彿隨時隨地,整個人都會炸裂開來,跟敢於阻擋他的傢伙同歸於盡。

“我跟叔父一起去!”nbsp;鄧奉策馬上前,與鄧晨並肩而立。

“我們也去!”

“還有我!”nbsp;朱佑、馬三娘迅速向鄧奉靠近,主動請纓。

“這……nbsp;也罷,文叔,士載,仲先還有三娘,你們幾個,就一起陪著偉卿去!無論成敗,都務必要一起活著回來!”nbsp;劉縯本不願意讓劉秀去冒險,然而,看到鄧晨那活骷髏的模樣,心中立刻想起了蒙難的二妹和幾個侄女,咬了咬牙,用力點頭!

“遵命!”nbsp;五人抱拳行禮,然後立刻下去準備。不多時,就點起了八百粗通水性的勇士,帶著臨時用牛羊皮縫成的筏子,悄然策馬離開的大軍,藉助暮色的掩護,向南而去。

臘月三十兒的夜,來得很早。

天,很快就黑了,伸手不見五指。劉秀和鄧晨等人悄然來到河畔,耳畔只能聽見水聲陣陣。舉目望去,視野裡,卻是漆黑一片,根本看不到河水的寬窄,更看不到對岸在何處。

回轉頭,則看見數百雙發紅的眼睛。每一雙,都寫滿了刻骨的仇恨和無盡地哀傷。

猛然從身上取下酒囊,信手拔掉塞子,他笑了笑,迅速將酒囊舉過頭頂,“眾位兄弟,請!”

“請!”八百死士低聲回應,昂起頭,將酒囊內的烈酒一飲而盡。

隨即,大夥跳下戰馬,吹滿皮筏,牽著坐騎緩緩走向漆黑的河面。任身邊的水聲再大,耳畔的寒風再急,都堅決不再回頭。

注1:河流名,亦名泌水,源出河南泌陽縣東白雲山,西南流經縣南,又西南流經沘源縣(即今唐河縣)北,會北來之趙河,名曰唐河,又西南流經新野,至湖北襄陽縣入於白河。

注:淯水發源於河南省南召縣境內,流經南召縣、南陽市區(古宛城)、新野縣、湖北省襄陽市襄州區,在襄州區與唐河交匯,稱唐白河。所以沘水和淯水,應該都是唐白河的支流。譚其鑲先生的中國古代地圖集上(西漢,東漢卷),能看到淯水,但沘水的標記則很不明顯。(未完待續)